祸事?
在他沈彦眼里,她成了这样不堪的人?郁阙与他擦肩而过,朝着自己寝宫走去。
回寝宫之后,她躺在美人榻上补觉,直至午后才醒来。
微拢的幔帐外头,隐约可见远处椅榻上坐着个人,萧默回来了。
真挨了打,正赤着上身在那给自己上药,隐约可见他肌理遒劲的脊背,背后条条血痕。
敢动兵符行此荒唐之事,皇帝下了重手。
“醒了就过来。”他甚至没朝榻上看,就知道她醒了。
郁阙下榻,披了件袍子,走到他身边,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隐约有那么点心虚罢了。
“事情都做了,此刻害怕有什么用?”萧默抬眸看她,连着被她摆两道了。
他将药膏交到郁阙手里,郁阙接过后替他擦药,指尖挖了膏药轻触伤口,“陛下命我不许说出事情,昨夜的香制错了,故而只能重新来过,这才耽搁了一整夜。”
“是么?”
郁阙还要解释,“我并未料到你会拿着兵符去军营,所以、”
“所以我这背上的伤怪不得你头上?”萧默侧首看她,他的眼神能看透一切,郁阙难免心虚。
“你故意的,故意在皇帝寝宫里待着,不出来与我见面,不与我说实话。其实你昨夜偷偷与我说明实情也无妨,可你就不说,故意叫我心急如焚,抓心挠肺!”
郁阙拿着膏药,男人的眼神叫她避无可避。
“是又如何?”她身形纤柔,看似无害,“你明知道沈彦住在隔壁,还这般戏弄我,我不过是略施小计,你也知道被人戏弄的滋味不好受了?”
萧默面色阴郁,眼眸凝在她脸上。
没有想象中的盛怒,末了只是不咸不淡第说,“你不过是仗着我在意你。”
第43章
兹事体大, 皇帝盛怒,下令叫萧默去军营住十日,将此事彻底平息, 还缴了他的兵符, 在此之前,无人知道皇帝竟然将如此重要的物件交到他手里。
萧默离开了有五六日之久。郁阙倒是轻松不少,每日不过是去教皇帝制香。
这日傍晚,郁阙正在皇帝寝宫,李淑妃忽然驾到,“臣妾给陛下请安。”
“爱妃来了。”皇帝随口一句。
郁阙给李淑妃请安。
李淑妃瞧了,面露不悦, “她怎么在这?”
皇帝:“她自然是随子深一道来的。过去的事就算了, 你可不能刁难人家。”
李淑妃委屈道,“臣妾还要给萧相夫人赔不是呢, 怎么可能刁难她?”
皇帝:“郁氏你也不要再同淑妃计较,毕竟画作的事情你也有错。”
郁阙应下后就告退了,按照李氏姐妹的性子,睚眦必报, 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萧默这尊大佛不在,她失去庇护,得找个法子离开行宫,否则......
她行在廊下,行宫夜色迷人, 她驻足吹了会儿山间晚风。
“唔!”
有人从身后揪了她的头发, 郁阙来不及呼救,就被人捂住了嘴。两个嬷嬷押着她进了一间寝宫。
“设计陷害本宫, 如今还敢背着我勾引陛下!”
郁阙狼狈跌在地上,仰头瞧见宝座上的李淑妃,她明明方才还在皇帝寝宫,自己竟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于嬷嬷,将她的手剁下来!!”李淑妃吩咐道。
“奴婢遵命!”嬷嬷死死按住郁阙,另一个抄起一柄刀就要动手。
“我每日都要去陛下宫中教他制香,若明日我不去,陛下肯定会查到娘娘头上!!”郁阙企图自救。
“现在就剁下来!”李淑妃怒火中烧,她在宫里时得了消息,萧默去了军营,所以她来行宫的目的就是一个,杀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于嬷嬷倒是犹豫了,“娘娘,恐怕不妥啊,若陛下明日真追究起来......”
边上金嬷嬷也劝,“是啊,她若出事,陛下头一个想到娘娘身上。陛下已经因为那件事而对娘娘不满。”
李淑妃从宝座上下来,夺过于嬷嬷手上的刀,“你们不敢,我敢!”
李淑妃拿过刀,狠狠扎到郁阙手心,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叫她晕厥了过去。
好疼......
真的好疼......
抽出刀,刀尖又落到郁阙脸颊上,“妖精,蛊惑了沈彦,蛊惑了萧默,如今又蛊惑皇上,你还真是贪心,想着一步一步往上爬!我今日就划花你这张脸!!”
郁阙拼死挣扎。
“我劝你乖乖不要动。我有千百个法子整你。若你敢告到皇帝面前,我就派人去杀了你弟弟妹妹!!”
正当此时,外头忽得有了动静。
“姐姐你也来啦!”寝宫的房门被从外推开,李昭儿欢喜地闯了进来。
李淑妃立即将手里的刀扔了,起身换了一副表情,“你们来得这么快?”
两个嬷嬷也立即松开了郁阙。
“姐姐,她怎么......在这里?”李昭儿见到了地上狼狈不堪的郁阙,也见到了她手上伤。
郁阙强忍着疼痛爬起来,满手鲜血滴落。
跟着李昭儿一道来得还有沈彦。
李淑妃笑笑,“郁氏也真是的,非要过来给本宫赔罪,竟还弄伤自己的手,本宫说了事情过去就算了,好了,于嬷嬷带她去偏殿疗伤,叫她暂且在偏殿歇息,哪里都不要去。”
于嬷嬷金嬷嬷硬拽着郁阙离开,郁阙朝沈彦投去求救的目光,希望他能看着往日的情分上救一救自己。
沈彦站在李昭儿身边,侧首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怎么可能?沈彦他明明是那样正直的人,他怎么会为了包庇淑妃而不顾她的死活?!
李淑妃:“妹夫,你一直看着郁氏,不会是心疼你这个前妻了吧?”
沈彦移开视线,“下官什么都没有看见,此来不过是给淑妃请安罢了,只是、”
“哟,淑妃嫂嫂这儿好生热闹啊。”
李淑妃听到这一声,脸色骤变,“长公主怎么来了?”
李淑妃与长公主素来不对付,这个小姑子可没少在宫里给她使绊子!
“哎呀呀!萧相夫人怎么伤成了这般?快传御医!”明月长公主看到郁阙这般模样,不禁惊呼道。
李淑妃面色难看,“她自己不小心伤的。”
明月长公主,“我可没说是嫂嫂伤的,嫂嫂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长公主亲自按住了郁阙的伤口,“萧相夫人别怕,御医马上就来了。”
伤口对穿了手心,疼得钻心,郁阙咬着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御医来得很快,缝合伤口止血包扎,明月长公主要将郁阙带到自己寝宫休息。
李淑妃哪里肯放人走,“既是在我宫里伤的,那便在我宫里疗伤,否则传出去得说我这个淑妃为难人了!”
明月长公主:“淑妃嫂嫂还想狡辩么?明明是你怀恨在心伤了人。”
李淑妃:“长公主你有没亲眼瞧见,沈御史却是瞧见了。”
李淑妃:“沈御史,告诉长公主,郁氏这伤怎么弄的?”李淑妃看向沈彦,“究竟是郁氏自残污蔑本宫,还是本宫故意伤她?”
沈彦一身官袍,面色凝重地看着郁阙的手。
郁阙疼得神志不清了,却还是清晰地听见沈彦的话。
沈彦:“郁氏在淑妃面前自残,意在陷害淑妃,我亲眼所见。长公主若带她走,恐怕会叫郁氏计谋得逞,让人误以为淑妃动的手。此时若闹到皇帝面前,本官也是这么说。”
沈彦他......
他这样正直之人,竟然肯为了李昭儿做到这种地步?
郁阙没料到自己迷恋沈彦这么多年,与他夫妻两年,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伤害。
明月长公主还是强行带郁阙离开了。
回到寝宫,婢女扶着郁阙躺到榻上。
明月长公主:“亏得你与他曾是夫妻,竟然如此绝情。郁氏啊,你从前真是瞎了眼睛。”
“只是沈彦咬定了你自残,皇兄知道沈彦的性子,这事若闹到我皇兄面前,恐怕你也讨不得好处。”
郁阙失血过多,怔怔地躺在软枕上,“多谢长公主出手相救。”
“罢了,你安心在这养病,门口有我的侍卫守着,李淑妃再伤不了你。”
送走长公主后,郁阙昏昏沉沉睡了片刻。直到半夜,她被廊下的脚步声吵醒了。
“快!长公主寝宫着火了!快起救火!!”
“来人呐!!!快来人呐!!!”
郁阙随意披了一件外袍来到廊下,远处火光冲天。
“夫人快回寝宫吧,长公主的侍卫已经前去救驾了,为防止有人鱼目混珠,陛下吩咐说除了救火的侍卫,各宫的人不许随便走动。”婢女劝下郁阙。
郁阙回到寝宫,坐立不安。
长公主白日救了她,夜里救遭此劫难,很难说不与李淑妃有关,而淑妃的目的不正是支开她门口侍卫么?
若淑妃此时要趁乱行凶那可太容易了,事后将罪名推到纵火犯身上,横竖这个莫须有的纵火犯永远不会被抓到。
糟了!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想法子逃走!
郁阙起身准备离开寝宫,却发现门窗从外锁住了,她狠推了几次没有推开,外头的婢女也已经不知去向。
烟雾从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可见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可是她方才站在廊下看时,着火的宫殿距离她很远。
窗户被从外封死,她砸不开。
郁阙剧烈咳嗽,瞬间明白,这烟雾与长公主寝宫的火无关!
只闻了那么一点儿,郁阙便没有力气呼救了,浑身乏力......
一瞬间天旋地转,跌在地上再爬不起来了......
意识渐渐消散。
隐约之间。宫宴那日的画面浮现眼前,她以为计谋得逞,沈彦却站出来指认说那副画的确是她所画。
他以为至少为了她而糊涂一次。
而后梦境又回到李淑妃报复她之时,她以为他一如既往地正直。
他竟然说是她自残,原来他不是不可以违背原则,只是不可以为了她而为之。
烟雾越来越浓郁......
若萧默在就好了,若她没有设计陷害他,若他没有去军营就好了。
心秤倾斜,若是萧默还在,他必定能对付得了李淑妃。
回想往日种种,萧默对她,也有好的时候......
不,其实她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萧默对她比起沈彦对她,更好上三分。
可是他是那样臭名昭著之人,所以她一直都......
***
“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郁阙缓缓睁开眼眸,所见之处依然是富丽的行宫寝宫,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的脸蛋。
他肩宽身长,一袭茶白色肃袍坐在她榻边。
郁阙撑坐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
“你怎么才来回来......”
她情不自禁地去拥他,掌心触碰到温暖的躯体才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没有被活活烧死。
男人无动于衷,多日未见,他甚至用往常一般语气调侃道,“夫人可是认错了人?将本官认成了沈御史?”
郁阙贴着男人宽绰的胸膛,听着他雄健有力的心跳。
又拉开两人的距离仔细看他。
“看到是本官,不是沈彦,失望了?”
“你不是要十日才从军营回来么?”
“夫人害我至此,我自然想着早些回来与夫人算账!我、”
他话还未说完,郁阙有又将自己贴到男人胸膛上,“你别说话。”
她紧紧环抱住他,将小脸埋入他衣襟,不禁小声啜泣起来。
萧默何曾见过她这般脆弱模样。
“不许本官说话?夫人开始自欺欺人了?明明抱着本官,心里却想着抱的是沈御史?”
泪水滴落瓷白脸颊,沾湿眼睫轻轻颤抖。
“本官才离开几日,夫人怎么弄得自己这般狼狈?”他捏起她右手仔细打量,“说,这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郁阙抿了抿唇,她不想说。
只是贴得更紧,“萧默,你抱抱我......”
萧默唇瓣微抿了一下,再硬的心肠此时也柔软几分,伸手扣着她的肩将她拥入怀里,“夫人受惊了。一场小火罢了,不过烧了长公主的半边寝宫。”
“长公主如何了?”
“呛了几口烟,无大碍,但受惊不小,已经送回公主府了。”
她埋首在他脖间,低声啜泣,泪水沾染了他肌肤,温热的。
“本官去命御医开几副安神的药、”萧默起身要走。
“别、你那里都别去,就在这里陪着我。”她重新揽过他肩颈。
萧默倒是没料到,她粘人起来竟是这般的,难得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将她抱到怀里,小声安慰,“别怕......”
哄得她昏昏欲睡。
“禀告萧相,沈御史在外要见夫人。”
萧默:“不见。”
萧默心底才生出来的几分柔软,又消失殆尽了,趁着他去军营,这二人也不知私下见面多少回!
“诶诶诶,沈御史,我家夫人身子不适,你不能进来。”婢女拦不住人,没想到这人人称赞的沈御史竟然敢硬闯进来。
萧默心里生怒,怀里的人已经浅眠了。他目光看向内室拉着的幕帘,荒谬,沈彦以为他没从军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