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语气不好,“我就说了,这样的宫宴你不必参加。”
“这样的宫宴我还挺喜欢的。”郁阙道,“你天天想着与我亲热,就不能想些别的?”
萧默脸色凝重,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想与她多亲近难道不正常么?
“本官还能想些什么?”
郁阙也没好气道,“譬如说好好练字,你都多久没练字了?我看你是一点进益都没有!”
遭她训斥,男人面色又阴沉几分,看着她。
若换做从前,他早发作起来了,但这会倒是没有,怔忡片刻道,“夫人教训的是,我确实许多日没练字了,荒废了,我这就去练字。”
郁阙瞧着他去寻笔墨,真是要练字的架势,又好气又好笑。
乖得像府里那只体型硕大的猎犬,名叫雷公,明明有人半身高,她一下命令,那狗便乖乖听话。
隔日清晨,郁阙还睡着,隐约听见外头泽元禀告,“主子,仙川郡主来府里了,说要与主子去宫里校场比拼骑射。”
“知道了,若一会儿夫人醒了,就告诉她,我去宫里面见圣上了。”萧默道。
郁阙倚靠在软枕上,将外室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萧默有意瞒她。
他悄无声息地进了内室,换了一身骑装出门去了。
片刻之后,珠儿端了汤药进来,见她闷闷不乐,“夫人,家主进宫面见、面见、”
珠儿是个不善说谎之人,更何况她也知道这位仙川郡主早晚要进府当主母,她只是替郁阙觉得心痛,同身为女子,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谎。
“我都知道,萧默是陪郡主赛马射箭去了。”郁阙道,“你不必为难,我昨日在东宫已经见过这位郡主的风姿了,也知道皇帝将为他们赐婚。”
珠儿眼神流露同情,“郡主她人很好,以后绝对不会苛待夫人的。更何况家主对夫人宠爱无度。”
郁阙道,“无所谓他娶谁,我也并非心甘情愿当他的妾。”
待他成婚那日,她已经远走高飞。
傍晚时分,萧默回府了,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仙川郡主。
原来是仙川郡主闹着要来府上用晚膳,萧默不得已将她带回来了。
萧默向郡主介绍,“这位是我府里的、府里管事的夫人,姓郁,也算是半个主子。”
原来他还不知道她们二人已经在东宫见过面。
仙川郡主笑了一笑,也装作不知情,“郁夫人好。”
萧默对郁阙道,“这位是定南王独女,仙川郡主,她从边疆千里迢迢过来,为皇后祝寿。”
郁阙自然与仙川一般心照不宣,“见过仙川郡主。”
“子深哥哥这府邸好大好华丽,快领我参观参观、”仙川郡主一身火红衣裳,美得鲜活,“对了,雷公在哪里?”
萧默命仆人将猎犬雷公带来,雷公见了仙川,好似见了真正的主人,立即兴奋扑了上来。
一人一狗闹作一团。
“我都两年没见着雷公了,比在边疆时壮了这么多!”仙川兴奋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送你一对,让子深哥哥你带回来养,这个时候就该多好几只小狗崽了。”
原来这猎犬是仙川送给萧默的,听起来他们多年前在边疆时就结识了。
萧默对郁阙道,“命厨房精心准备晚膳,我带郡主参观府邸。”
郁阙点头应下,而后看着他们两人相伴离开了绿水苑。
萧默在郡主面前的脾气那可好太多了,他们婚后应该过得还不错。
郁阙心里闷闷不乐。
从前虽也是妾,但在府里她无需向任何人低头,但现在不一样了,仙川看她的眼神也别有深意,想来她的存在,对于仙川来说也是膈应的。
夜里膳桌上,三人一道用膳,仙川一直在说前几年她与萧默在边疆的事,郁阙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在边上静静听着,一顿饭吃得十分煎熬。她成了多余的那个人。
“汤羹冷了,我叫厨房再去热一热。”她起身要走。
萧默却在此事按住了她的手臂,“这种事叫婢女去做就好了。”
郁阙不得不留下来。
郡主待到很晚才走,还说明日再找萧默玩。
终于等人走了,萧默才道,“陛下的义女,性格跳脱了一些,横竖她只待到皇后寿宴结束,夫人暂且忍一忍。”
郁阙摇头,“我也喜欢听郡主讲边疆的事,并不觉得煎熬。”
时至今日,他还是不肯与她说实话,非要等圣旨下来。
夜里萧默求欢,郁阙将人推开,“我今日疲惫,你若是实在想要,就去兽园吧。”
“你说什么?”萧默蹙眉,“夫人要我去兽园做什么?”
“兽园多的是美妾愿意侍奉你。”郁阙道,“这样于你于我都好。”
萧默神色肃清,“你又闹什么别扭?”
郁阙:“不是闹别扭,你应该知道的,我一直都不喜欢与你做此事。大人的需求由如此旺盛,兽园里美女如云,还不如早挑几个好的。”
“在夫人眼里,我是什么兽么?随便拉一个都可以?”
郁阙抱了被褥,“我今夜不适,去书房休息。”
“夫人与我说清楚,你是今夜实在不愿,还是往后都不愿了?”萧默将人揪住。
“若单单只是今夜不愿意,本官可以放你休息,若是往后都不愿了、夫人给我个理由。”萧默的眼神冷得渗人。
“我不喜欢与你欢好。”郁阙鼓足勇气同他说这些。
“你总是这样对我不冷不热!”萧默道。
他不许她走,“夫人不喜欢,必定是我伺候的不好。”他堵气来褪她的衣裳。
郁阙一点都不想再与他亲近,一点都不想,可他这样霸道,以唇舌侍候她,任由她怎么打骂他都不肯退下。
非得叫她生死不能,这才堵气地问她要不要。
......
隔日清晨,郁阙被窗外的声音吵醒了,宫里派人来了,正宣读圣旨,郁阙听不太真切。
陆近侍:“......恭喜萧相,陛下赐婚你与仙川郡主,定南王那边也很快收到消息。陛下特意吩咐,你与仙川的婚事他会亲自操办,等婚后仙川郡主就随你定居在皇城了。”
这句话她听得真切。
萧默:“多谢陆近侍。”
陆近侍:“那奴才就回宫复命去了。”
郁阙再度躺下,裹着被子朝着床榻内侧,佯装熟睡。
身后有人坐到了床沿,男人的视线令她如芒在背。
萧默将圣旨往榻上一扔,侧身看着她嘲讽道,“夫人都听见了?”
“本官要迎娶仙川郡主为妻,往后府里有了女主人管你,夫人再也不能任意妄为,对我非打即骂,你心情好了,就给我几分甜头,心情不好了又冷落我!”
愠怒的语气说道最后竟然还含着几分委屈。
郁阙闭着眼睛不理他。
萧默不依不饶,非拽着她起来伺候他更衣,他要进宫谢恩去。
郁阙如提线木偶一般给他穿戴官服。
她这般沉默的态度叫萧默有些恼火,“夫人现在什么心情?”
郁阙收敛心神,仰头对着他笑道,“自然恭喜大人,得以迎娶皇帝独女。”
郁阙:“既然大人要成亲了,那我一会儿收拾收拾,将绿水苑与西厢房腾出来给未来主母。”
两人较劲,萧默道,“那倒也不必了,陛下会赐郡主府邸,恐怕她不屑住相府。”
萧默垂眸,漂亮的脸蛋上毫无一丝喜色,有的不过是肃穆清冷。
好,很好。
扣完最后一粒扣子,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屏风,只留给萧默一个清冷的背影。
用早膳的间隙,泽元进来了,先是看了郁阙一眼,凑到萧默耳边,泽元想的是别叫夫人听见,岂料萧默听了之后站起身,“郡主邀我一起御去书房谢恩?这种事照实说就好了,何须遮掩。”
泽元发现,家主不但不避讳,反而故意拔高了声音,好叫正在用膳的御史夫人听见。
这是故意惹她吃醋?
可是夫人坐在对面安静用粥,端庄文雅,完全不为所动,哪里是要搭理家主的样子。
家主自己的脸色黑如锅底。
第49章
萧默与仙川郡主的婚礼定在半个月之后, 全由宫里头操办,郡主也从宫里出嫁,定南王正在赶来皇城的路上。
这段时日, 皇帝派了一众宫女侍卫入住萧府筹备婚礼。今日送来了富丽火红的喜被褥子, 精美的云锦蜀绣,窗户上门上贴满了喜字,郁阙整个下午都蜷缩在书房里,就连书房的窗户上也贴了喜字。
她成了绿水苑里多余的人。
萧默不必自己操心婚事,白日就陪着仙川郡主骑马。
夜里萧默回来,叫她去主卧的花厅里用膳,郁阙忍无可忍, “敢问家主, 你婚后我该住到何处去?总不能长住绿水苑吧。”
萧默道,“怎么不行, 本官与郡主住主卧,夫人就住到西厢罢了。本官何时需要,自然会到西厢来。”
“妻妾同住绿水苑,你不觉得荒谬么?!”
萧默笑笑, “宫里妃嫔同住一院的多了去了,也没见谁不愿意,怎么偏夫人这么精贵?”
“夫人放心,本官成婚后,也绝对不会冷落了夫人。”
郁阙气结。
夜里,郁阙看着铺了喜被的床榻, 怎么都不肯歇在主卧, “你不怕仙川郡主忌讳?”
“夫人若不说,谁又能知道?”
萧默抚了抚宫里头替他准备的新婚寝具, “这颜色,该会衬得夫人肤更白了。”
郁阙反应片刻,才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龌龊事!
他也太卑劣了!
趁着萧默去沐浴,郁阙抱着自己的被褥去了西厢房,虽布置成了书房,但内室仍旧有一张精致的紫檀木小床,雕刻着精美的牡丹花卉,以螺钿装饰,她一个人躺着正好,他从宫里搬出来,专门给她午休用的。
得了清净,郁阙原以为能睡个好觉,结果却是彻夜难眠,她想她可能有些认床了。
时光一日日流逝,萧默婚期就在明日。
郁阙整理了些碎银还有衣裳,就藏在西厢书房的床头,她想找个时机走,比如萧默成亲当夜,这一夜他必定无暇顾及她。
整座府邸装饰得格外喜庆,皇帝赐了无数珍宝,每日流水一般往府里抬,真正圣宠无极。
“夫人这几日在西厢睡得不好?”
清晨两人难得又一道用膳,这几日他都是一早就出去陪仙川,夜里回来她都已经歇下了,两人未见过几面。
“本官瞧着,夫人瘦了。”
郁阙随口敷衍,“天气渐热,胃口不好,多谢家主关怀。”
“本官还以为,夫人吃醋了。”
吃醋?
郁阙疑惑看他,“我都已经许久没见过了沈彦与李昭儿,怎会吃醋?”
一句话堵得萧默哑口无言。
泽元在外头听着,御史夫人,够绝的。
萧默神情不悦,眸光盯了她一会儿,将粥碗随手扔回桌上,“泽元,要送郡主的马备好了么?该走了,郡主还在校场等着。”
泽元:“备好了,马毛刷得黑亮,马鞍也是上好的皮革,郡主看了肯定喜欢。”
萧默起身去马厩,留下饭桌上郁阙一个人。
郁阙硬装出来的笑意也绷不住了,唇角微微下抑,她当然知道萧默那句吃醋是什么意思,她故意这么说来激怒萧默。
她不会吃醋,更不会吃他与仙川郡主的醋,他这样的奸臣不配。
明日,他们就要成婚了,萧默却不许她从绿水苑搬走,那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难道被前来观礼的人看么,看她这个萧府的妾室......她真的会无地自容。
她胡思乱想,书也看不进去,一直就这么到了傍晚,忽然噩耗就传来了。
泽元前来禀告,“夫人出事了!!出大事了!!”他撞开了西厢房的门,“家主他、家主他、”
泽元上气不接下气,“家主在宫中校场赛马,骑的是一匹刚驯服的大宛宝马,他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现在昏迷不醒。”
“什么?!!”郁阙惊得从案前站起身。
“腿也断了,太医院所有太医正极力救治,御医说恐有生命之忧。”
郁阙面色惨白,震惊得无以复加,祸害遗千年,她以为萧默这样的人会长命百岁。
“那、那我进宫一趟......”郁阙心慌不已。
泽元将人劝住,“夫人不能去,宫里将这消息瞒得紧,这消息还是主子在宫里的眼线传出来的。”
有道理、有道理,她此刻不能进宫。
泽元:“若主子醒了,宫里的人也会将消息传出来。”
可是郁阙哪里坐得住,她出门一趟去找夏幻儿,正好王师玄在她住处,郁阙将萧默受伤的事告诉了他,求王师玄明日进宫上朝,打听一二,毕竟他是臣子,又是萧默的好友,打听起来也方便。
王师玄无有不应的,说明日得了消息就派人去萧府告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