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口,她舀了些许肉伴着粥。
“本官不吃牛肉。”萧默道。
就他事多,郁阙捏了他的下颚,将这一勺粥塞他口中,“吃下去。”
泽元瞧着,夫人哪里像是个奴仆,像是比家主还威风的主人。
萧默到底还是将牛肉咽下,只是眼神并不是那么服气。
下午时,御医前来诊治,郁阙这才知道萧默的腿伤原来不重,只是骨头轻微裂开,这修养了个把月已经好了,现在的问题是要好好锻炼,才能行走自如。
郁阙待御医走后,好奇问道,“既只是骨裂,能恢复如初,为何御医当日说你残了,往后再不能行走?”
萧默态度不好,翻看手里的书,“我不知道。”很冷漠的四个字。
泽元进来,“家主,御医吩咐说要家主多走动走多,若时常这么坐着躺着,反而影响将来走路,奴才来扶家主到院子里走走吧。”
萧默看了看他,“这里不用你。”
泽元一腔热血被冷水浇灭,“可是家主......”
萧默眼神扫过去,泽元便不再坚持了,萧默侧眸看向边上的郁阙,郁阙一脸茫然。
“你来助我练习。”
郁阙:“......”他真将她当做十个人来用了,什么事都是她来做,绿水苑里的奴仆们明显闲散了许多。
春雨连绵,他舍了拐杖,在廊下试着用痊愈的腿走路。
并不顺利,伤腿踩在地上仍痛,他便不太敢踩到底,郁阙便立在他身前,他走一步,她才往后退一步。
如同诱导蹒跚学步的孩童。
他面色阴沉,看她的眼神也叫她发怵。郁阙心想,又不是她害得他跌伤,做什么用这种仇恨的眼神看她。
几次他没站住,皆扑到她身上,她费力将他扶稳。
萧默堵气:“不练了,本官的腿还疼,根本没有痊愈。”
泽元在边上看着:“可是家主,御医说感觉疼痛是正常的,你若再不好好练习走路,那这腿往后真要落下病根了。”
郁阙:“既他不愿练,那便由着他,横竖残的不是你我。”
这话可真将萧默气狠了,锐利眼神横扫过来,饱含怨念。
他将她揪到面前,“继续练。”
这一回倒是走得不错,走过大半长廊,都没有要摔的迹象了,明明就能好好练习。
抵达长廊尽头,这最后一步踩下去,萧默忽得皱眉,“嘶--”
眼看着他要往前倒,郁阙立即迎上去接他,偏偏他高出她许多,这一记腿疼得厉害,他往前一倾,郁阙被推开。
力道太重,以至于郁阙撞到了长廊廊柱!
扎扎实实的一记,她痛得直皱眉。
萧默堪堪站稳,恼火道,“泽元,手杖!”
泽元将手杖递过来,“雨天湿气重,路也滑,奴不该劝家主练习走路,等天晴了以后再说吧。”
萧默转身进了绿水苑卧房。
郁阙揉了揉撞到的肩,也跟着进了卧房,萧默已经将手杖扔到一旁,靠到椅榻上看书。
这人喜奢华之物,就连这手掌也是雕刻精美。
“腿疼,上榻来,替本官捏腿。”他一边翻看书,一边幽幽吩咐。
还真摆起了主人的架势,郁阙脱了鞋上榻,“等用了晚膳,再练习一回,否则真成了残废,还要我伺候你一辈子么?”
萧默抬眸看她。
郁阙便噤了声,他将书册扔开,撑着坐起身,凑近,但眼神依倨傲,浑然上位者的架势。
他抬手轻轻拨开她额前发丝,指尖顺着鬓边,轻轻往下滑动,一直到落在她脖间,划过锁骨,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衣扣。
男人眼底翻涌起的欲念,郁阙最熟悉不过。
“我已不是妾、”她推开他的手。
“想要夏幻儿的妹妹回皇城,你就闭上嘴。”他口口声声威胁道。
“萧默,你就是只会用这些手段么?”她与他对峙,眼神毫无畏惧,近在咫尺地凝视着他。
“卑鄙却有用,不是么?”萧默哂笑。
确实有用,她的手缓缓落下,不再推他。
他轻轻附过来,如以往每一次来轻轻闻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列茉莉花香,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顿,亲手解了她的外袍。
郁阙没有完全放弃抵抗,“你说过,我只是奴。”
“本官记着呢,但是身为主人,自然有与女奴交、欢的权力,你不知么?”他恬不知耻,字字句句狠厉。
“莫说是这般,即使打杀,我有卖身契在手,自然都可以。”
她跪坐在椅榻上,已经不再抵抗。男人的唇瓣轻轻落在她颈侧,她的肌肤温暖软腻,接着是锁骨、而后纤柔肩胛,她的外袍已经被他解了大半。
甚至雪白里衣也扯开了半肩。
第52章
男人细密的轻吻, 于她而言是滚烫的烙铁,她丝毫不愿意与他再行此事。
霎时间,郁阙疼得一颤, 原来是他的唇轻落她右肩后背, 方才撞柱之地,估计已经泛起青紫。
叫她煎熬的吻就这么停下来了。
萧默凝视着她的肩头,眼神清冷,面色不愉,“可惜,伤成这样。”听着语气像是对她浑然没了兴趣。
郁阙扯过衣袍,想将肩掩盖起来。
“来人, 送活血化瘀的药来。”萧默吩咐门外仆人。
他是要替她上药?
郁阙不喜欢药味, “我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生生地按在了椅榻上, 他亲自上药,手上力道不轻,按得她青紫之地,阵阵酸楚。
郁阙趴在榻上, 她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身后的萧默,他是否一开始就存心替她上药?
“子深哥哥!!”
廊下忽得传来仙川郡主的声音,郁阙立即下了榻,鞋还没穿好,仙川便闯了进来, “子深哥哥、我、”
她看到房里这情形, 忽得就住口了,她也猜到两人在房里做什么了, 虽然知道郁阙是萧默的妾,但亲眼看到的感觉还是很奇怪的。
仙川:“郁夫人......”
这一声郁夫人叫郁阙羞愤不已,她着急解释,“郡主,方才只是在上药。”
“上药?”仙川看到萧默手里的药瓶,忽得笑了,“原来在上药啊?子深哥哥,我替你上药吧!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见你!”
郁阙已经无地自容,匆匆行礼之后就告退了。想回卧房休息片刻,泽元忽得告诉她:“夫人,夏幻儿在花厅等你,方才家主在,我才不干告诉你。不过眼下府里守卫森严,夫人可别想着再逃跑了。”
郁阙不想逃了,也逃不动了,横竖每次结果都一样,“多谢你,泽元。”
时隔多日,郁阙终于见到夏幻儿,“师姐!”夏幻儿神色焦虑,“自从知道你被萧默找到,我便寝食难安,想着一定要见你,跟你解释,你藏身之处不是我透露的。萧默有没有伤你?”
郁阙:“我知不是你透露,放心,他没有伤我。”
夏幻儿查看她身上,“真的没有伤你?可是我怎么闻到一股跌打药酒的气味?”
“我无碍,暂且还可以应付他。”
夏幻儿:“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昨日王师玄无意之间向我透露,萧默他根本没有迎娶仙川郡主的打算......”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泽元就寻来了,“夫人,仙川郡主走了,家主正发脾气,问你去了何处。”
郁阙:“我这就过去,你没告诉他我来见夏幻儿吧。”
泽元摇头:“没说没说,否则家主又生气。”
萧默对她们师姐妹二人都恼火呢。
郁阙对夏幻儿道:“我不能留你在府上,你往后一段时日也尽量少登门,那人的脾气很差。”
夏幻儿连连点头,“若不是为了来看师姐,我也不想进这龙潭虎穴!我先走了。”
郁阙回绿水苑的路上,一直反复想着一句话,夏幻儿说萧默根本无意迎娶仙川郡主?可是他当初没有拒绝皇帝的赐婚,他由着宫里的人来布置宅子。
若以萧默的性子,他愿意做的事、等等,他腿上的伤......
不可能。毕竟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郁阙回到绿水苑卧房。
萧默:“你跑什么?仙川郡主很可怕么?过来,我继续替你上药。”
郁阙:“我从未听过一个主子给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上药,不必了。”
“上榻来。”他取过药瓶,坚持替她上药。
“萧默,你在关心我么?”郁阙开门见山问他。
男人拿着药瓶,神色显然一凛,随后又将药瓶放回了原处。
“你为何要走?为了与沈彦重修旧好么?”他出其不意地问她,“你忘记从幽州回皇城的路上,你说的那些话了么?”
萧默:“我替你寻回玉佩。你说喜欢我。你在说谎么?那个时候因为找回玉佩,你太欢喜,以至于说了这些话来哄我。”
郁阙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他,确认这些话都是出自她口。
她抿了抿唇,“我没有说谎。可你都要迎娶仙川为妻,我为何不能走?”
“所以你这一回离开,是早有筹谋,还是因为仙川?”
郁阙怎么可能承认,“与仙川无关。”
“所以你从来没有打消过离开的念头?一刻也没有是么?”萧默质问她。
郁阙不答,他偏要问个答案。
“郁阙,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留下来与我在一起?有没有?”他俯身过来,不容她退缩。
郁阙忙不迭地躲避他的眼神。
“没有么?”他追问得紧,将她逼到了绝路。
郁阙气息不稳,他的态度很奇怪,仿佛她对他做了十恶不赦之事,可长久以来,她被他欺负的那个人不是么?
“君既无意,何必欺哄?”
他知道了答案,他那张永远骄傲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郁阙不愿意将这种情愫称作为受伤。
“我从未想过迎娶仙川。全是他们的一厢情愿,当年我已经向陛下拒绝多次,也与仙川明确说过,可是皇帝不可作罢。仙川来皇城的第一日,我就在想该怎么叫她死心。可是我发现、发现你丝毫不吃醋。若真喜欢一个人,看他与别的女人一道,应该是吃醋的不是么?我想试探你,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显然,萧默对她很失望。
“我以为我第二次替你寻回玉佩,你我之间会不一样。”萧默冷静得可怕,“原来也没什么不同。”
“亏我还为了拒绝这门婚事,摔断了腿。”他轻笑,“你怎么可以走得那么利落干脆?”
郁阙诧异,“你真为了拒婚而不惜伤害己身?”
“那日你进宫来探视,说要为我煮汤,我以为你已知晓。”
郁阙怔怔:“我不知晓。”
那样骄傲自负的一个人,他却想出来这么一个下下策,弄得自己断腿,叫御医谎称他瘸了,再也骑不了马,以此来叫定南王主动退婚。
她惊骇得久久不语。
明明只是像从前那般逃跑,他的态度,真的像是她对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我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打消过离开的念头。”
她回到他那个问题,郁阙抬眸,看向萧默。
光是与这样的他对视,就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这回答,仿佛又增加了这件事的讽刺意味,萧默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又增添了几分失望。
他仍然高傲,“本官知道了,夫人不必强调一遍。”
“但是......”郁阙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我想我确实有妒心。”
她眸光如冬季静湖,静静地看着他,“然而一个妾室,怎么能对未来主母生妒呢?所以我只有一条路,主动离开。”
“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又一次欺哄?”他追问她,眼底流露渴求,希望她能对他坦诚。
郁阙却在此刻侧开目光,“你总是这样,在这个时候还要羞辱我。”
“我羞辱夫人什么?”
“从初见起你就唤我御史夫人,如今我已经不是沈彦的妻子,你这么唤我,不正是为了在我伤口撒盐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萧默气息浮起,“我唤你这声夫人,哪里是御史夫人的意思,我、”
“你就是这个意思。”郁阙坚持。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默冤枉,“我唤的是夫人,不是御史夫人。”
“那你这声夫人又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唤你御史夫人是、”萧默顿了顿,“是为了消遣你,但如今早就不是了。”
“你如今、”
郁阙刚要反驳,就被萧默打断了,“我们成婚如何?”
他说什么?!郁阙立在椅榻上,双眸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说、他说、他这么能说这样的话。
不,他在与她顽笑,必定不是真心实意的话。
“从幽州回来的路上,我就几次想同你说。”萧默凝视着她,“你说你对沈彦没有心思了,说过如今喜欢我更多,而我今时今日的地位,确实需要一个妻子。你我相处这段时日,已与普通夫妻无区别,何不就这般留在我身边当我的妻子?我会予你一生安乐富贵。”
她眼底满是困惑,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他就这么骄傲么?
“你在施舍我么萧默?”郁阙心气起来了,“你言下之意不就是,我是沈彦的下堂妻,又给你做妾,往后即使离府再嫁,也得不到什么好姻缘?”
听她语气,这是不愿意?
萧默自有自己一番傲气,“本官有说错么?皇城多少名门贵女想嫁入相府,有些即使愿意做妾、”他话锋一转,“你不愿意么?”
好啊,不但趾高气扬,又用起本官这个自称。言辞之间满是上位者的高傲,好似这是砸她头上的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