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亲自合门,“你是不是恨我,恨我拆散你与沈彦?但若我告诉你,我对沈彦无意,从一开始就是萧默想要你!”
事到如今,郁阙才不会轻易相信元盈的只言片语。
“那日你带着两个瘦马去相府为沈彦求情,他已经想将你据为己有。”元盈道,“他布下天罗地网,你怎么可能逃脱。”
郁阙不想再纠结此事,“这件事我已经放下了。”
“夫人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放下!”元盈道,“李昭儿是怎么同你说的?说我设计陷害你父亲,沈彦才屈服的?事实是,萧默请我招惹沈彦,叫他误以为本公主看上他,又用劣酒一案恐吓他,他为了保你还有你父亲才写下休书。如此一来,萧默才可以趁虚而入。萧默就是怕我吐露实情,才迫不及待将我支开。”
郁阙不信,“我不是什么倾城之姿,怎会叫他见了一面就想据为己有。”
长公主:“郁夫人,我早在你们成婚前见过沈彦数回,若真对他有意,早已经招他为男宠。况且我心中真正迷恋的人,是萧默,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所以他请我将沈彦从你身边拉开,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想看看他喜欢一个人的模样,我以为他很快就会厌倦你,可是我眼看着他一日比一日待你更好,我吃醋我嫉妒,我真的很厌恶你,郁阙!”
“只是现在,我更憎恶萧默,他凭什么作壁上观,将我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元盈切齿道,“我确实不能再皇城久留,若我月末之前不能抵达礼州,皇兄一定会加倍罚我。可我就是不甘心,丝毫不甘心!”
“郁阙,你现在作何感想?你是不是也被他的假象迷惑了?是么?”元盈道,“他就是山魈鬼魅!现在知道他一层层的谎言,你还能喜欢他么?你还能说自己已经放下了?”
郁阙浑身冰冷,面对万分激动的长公主,她无法言语。
萧默明明说是长公主想要沈彦,故而才叫他设计,她明明已经原谅他了,她已经说服自己了......
现在长公主却说,自始至终,都是萧默设的局,从一开始就是他想要她......
这确实是一个精妙绝伦的局。
两人勾结,将她与沈彦耍得团团转......
只有这样,沈彦才会离开她,才会给她写休书......
“时至今日,他还在骗你。”元盈的目的达到了,“他都能这样对我,我也不愿意替他背这个黑锅,郁阙,你自己想清楚,真要陪在这个恶毒如蛇蝎的男人身边么?”
长公主:“没错,我确实也玩弄了沈彦,可是他对你,从来都不曾放下,甚至为了你不惜放火烧我。”
长公主:“他自责,以为是自己惹了我注意,你才会沦落成萧默的妾。殊不知,你才是真正的猎物,他不过是被你牵连罢了。”
她才是真正的猎物......
长公主:“我元盈指天发誓,所言一字一句皆为真,若有半句谎言,叫我丢了这公主头衔,一生沦为贱奴!”
郁阙再难淡然,她心乱如麻!她知道元盈没有说谎。
原来是这样!!
这字字句句简直如刀刃,生剜她心头的肉......
郁阙承受不住这样的真相,沈彦一直在替她受苦......
萧默他满口谎言!!他该死!!
第59章
大夫劝说夏幻儿留下这一胎, 胎儿已满三个月,因她的身子骨能有孕实在不易,若落了这胎恐怕往后子嗣艰难。
夏幻儿思考了几日, 决意留下孩子。但她万万不肯再回到王师玄身边, 听说那王师玄近日带人去了边疆找她。
他以为她们姐妹二人去边疆寻亲了,与仙川郡主的婚事也不了了之。
下午郁阙回到相府,萧默也已经从宫里回来。
“夫人来试试镯子。”萧默手里把玩着一对足金镯子,将其中一只套到她手臂上,郁阙仔细看了,镯子上的图腾竟然是螭龙,栩栩如生, 巧夺天工。
他将另外一只镯子戴到自己手腕, 镯子紧扣手腕,他手臂修长却线条分明, 并不叫人觉得怪异,反而看着赏心悦目。
“夫人喜欢么?”
郁阙轻抚着镯子点头,“我很喜欢,图纹是螭龙, 你特意命人打造?”
萧默:“既然喜欢,往后就不要随意摘下了,我也会随身佩戴。至于那块玉佩,你也可以随身戴着,我不会计较。”
他这话......故意提起玉佩。
郁阙:“原来是定情信物。”
萧默神色凝重:“夫人不肯戴?”
郁阙摇摇头,“我听你的, 随身佩戴便是了。你这个人吃起醋来真奇怪, 偏也要螭龙纹。”
萧默嘀咕:“倘若这镯子与玉环同时掉入水里,夫人只能捞一样, 你捞哪样?”
郁阙正起身洗手准备用膳,“......”
萧默这问题问出口,引得边上侍女捂嘴讥笑,他年近而立,怎么会问出这种蠢问题,不知羞么?
郁阙洗完手,坐到他对面。
萧默:“夫人先答。”男人眉头紧锁,哪里还是从前那个冷峻威风的模样,执拗得要命。
郁阙端起饭碗,“你其实想问,倘若你与沈彦同时掉入水里,我先救谁是么?”
萧默一本正经,“谁?”
“沈彦。”
“夫人?!”萧默拔高了声音,那张俊美的脸上明显不满。
郁阙:“听到答案了,用膳吧。”
萧默:“你故意说这话激我。”
郁阙抬眸看他,“是你还不成么?无论你与沈彦掉湖里多少回,我都只救你,行了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叫对面的男人微微一愣,随即捧起饭碗,心满意足地开始用饭。
萧默:“夫人一开始就说心里话,我会更高兴的。”
郁阙:“食不言,不许再说话了。”
萧默这才乖乖用膳。
婢女们难免又讥笑,向来雷厉风行的萧相大人,现在完全就是沉醉情、爱的少年郎,幼稚且患得患失。
晚膳过后,两人一道练了会儿字,而后趁着他沐浴的工夫,郁阙叫来铃儿。
郁阙:“你通知沈彦,我想同他见面,明日晌午过后,郁府。”
铃儿为难,“时间仓促,况且二少爷未必肯见夫人,若是叫相府里这位知道.......”铃儿看向浴房,“夫人有什么话,我代为传达便好。”
郁阙:“不,我要亲自见他,你告诉他,我在相府过得生不如死,非要见他一面。你只管转达我的意思,至于来不来相见,是他的事。”
铃儿:“奴婢遵命......”
***
次日萧默休沐,屋外大雨倾盆,郁阙收拾妥当要走。
午膳过后,萧默正在练字,“又要出门么?”
萧默:“夫人最近几日去郁府去的未免也太频繁了,今日大雨,还是别出门吧。”
郁阙穿戴披风,“夏幻儿这几日病情反复,我不放心得去看看,你说了我不是笼中雀鸟,不会拘着我。”
萧默搁下笔,过来替她将披风系好,“我不是要拘着夫人,只是今日天气实在、”他话锋一转,“夫人早些回来。”
郁阙:“你在家里好好练字。”
铃儿撑了伞陪她出门。
一坐进马车,郁阙便将手腕上的金镯子摘下来,多日之前她就已经相见沈彦一面,好好与他聊一聊了。
他这个人便是这样,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以至于夫妻互不相知。
她到宅子时,夏幻儿正午睡,她的小腹渐大,也越来越嗜睡,这几日胃口也逐渐好了,再过一段时日,她得给孩子准备衣裳了,对了,还得请好稳婆。
坐在床沿看了夏幻儿一会儿,她去前厅等人。
屋外磅礴大雨,郁阙手心摩挲着螭龙玉环,照这形势,沈彦大约不会来了。
她真心想与他坦诚聊一聊。
一阵雷鸣过后,有个身影从影壁之后走了出来,正是撑着伞的沈彦,他一袭黛色长袍,身姿颀长,经过廊下,朝着她走来。
郁阙恍惚起身,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
“我以为你不来了。”郁阙走过去迎他,接过他手里的伞,如当年在杞县一样。
“他打你了?”沈彦眼神打量她,目光落在她右手手腕,他攥起她的手,“他绑你?”
郁阙这才留意到萧默送她的镯子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她难以启齿,不过是轻轻扭转手腕,“没有,他没有打我。”
沈彦正了正神色,垂下手臂,“你说你生不如死,我以为他欺负你了。”
“我找你来说想问你一件事。”
沈彦:“知无不言。”
“当初为何要休我?”郁阙问道。
沈彦正色道,“我母亲不喜欢你,你在庄国公府过得也不如意、”
“你说谎!”郁阙就知道他会这样,“我见过李昭儿了,她什么都告诉我了,长公主逼迫你、”
沈彦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郁阙头一次从上面看到了诧异的神情。
“她说长公主看上了你,还说你为了护着郁家才与我和离,说你在行宫纵火烧长公主的寝宫......所有的一切她都与我说了。沈彦,你一直都在欺骗我。”郁阙伤心且愤怒,“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么?我只会憎恶你,是你让我变成了一无所知的蠢人!”
原来她都知道了!
沈彦解释道,“起初我不想叫你伤心,长公主她手段厉害。那次你独自前去见萧默,回来却将一对耳坠留在他手里,我便知道那是长公主要对付你,而后郁家出事,我更是万分自责。郁太师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害郁家,我与李昭儿说好演戏做夫妻,我前途渺茫,生死未卜,我不想叫你挂心,故而瞒着你。倘若能过这一关就告诉你全部真相,倘若过不了,我希望你能将我当成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沈彦再难自抑,“可是我没有想到,萧默他、萧默他、那必定是长公主的意思。为了叫我死心,派了萧默来陷害你,知道你屈居相府为妾,我才是生不如死!!”
沈彦:“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对你不起你!”
这样的沈彦,叫她更加心碎,每一个夜晚,他是不是都在这样自责,她伸手抚上他的容颜,他是那样踌躇满志的人,却为了她而委身长公主。
“若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萧默的圈套呢?”郁阙止不住落泪,时至今日,沈彦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说什么?”沈彦追问。
“长公主她不过是个幌子,从始至终,萧默想要的便是我,他设了个局,叫你误以为是你害了郁府,让你自责,将你从我身边拉开,看你写了休书之后,而后他又利用劣酒一事,逼迫我成为他的妾,他知道只有这样你我才会屈服。你的发妻成了他的妾,他以此来羞辱你!”
雨势渐大,沈彦若行尸走肉一般,听完灵魂都被抽走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中了萧默的计了。
郁阙锦衣华服,哭着立在他面前。
他们都被萧默耍得团团转,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沈彦他在朝堂上弹劾了萧默,少年县令踌躇满志地从杞县归来,以为能肃清朝纲,却没想到,萧默这个只手遮天的权臣略施小计,便叫一对年轻的夫妻分崩离析。
究其原因,难道不是夫妻互不相知么?
萧默摸透了他们两人的性子,即使自己痛死,也不愿意对方吃一点儿苦,到头来......
“原来是这样......”
“我被耍得团团转......”
“稚鸾......”
沈彦将她拥入怀中,这个真相对于他们二人,都太过残忍了。
他确实斗不过萧默!
沈彦:“若是没有回来该多好,就一辈子一直待在杞县,永远都不要回皇城,永远都不回来......”
听见沈彦哽咽,她也不住地落泪。
......
许久,久到廊外的雨都停了。
郁阙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既然长公主没有带你走,往后你便留在皇城,不要再与萧默作对,他也不会再为难你。”
郁阙想等夏幻儿生产过后,与萧默一起带着她回金陵,只有萧默走了,沈彦才能好过,但她不会原谅萧默,也不会与他长相厮守。
“他对你好么?”沈彦问她,他眸光深邃,恋恋不舍地看着她。
“他、他至少不会打骂我。”郁阙擦了擦眼泪,“我出来太久了,他会怀疑,我得走了。”
沈彦跟着她来往门口走,“长公主已经离开皇城,我会想法子帮你摆脱他。”
郁阙:“眼下恐怕不易,先不要轻举妄动!”
沈彦:“若你想见我,只要吩咐铃儿。”
郁阙点头:“你无事不要来郁府,我怕他有眼线。”
郁阙来到后门,嘱咐沈彦,“你别跟出来,马车上有相府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