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 你哪是什么语气。”说完,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介绍一下新出现的人。在心里暗恼了一下自己怎么每次都被五条悟这家伙牵着鼻子走, 夜蛾正道墨色镜片下的眼睛狠狠瞪了五条悟一眼, 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 重新站到了学院长的面前。
恰巧另一边的国木田也结束了训话。
说是训话也不恰当,毕竟国木田知道自己家这两个纵使在社长面前看起来又多乖巧听话,熊起来那也都是无法无天的主。好歹国木田曾经是当过数学老师的人,面对大龄儿童也有招。他没有选择像平常面对太宰治那样直接发火,而是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乱步先生,诗织小姐,不管你们要去哪里,都不应该抛下已经约定好的会面不管啊……”
“真是太失礼了!不仅失礼,还打断了接下来的全部计划。”
“……按照时间表,现在我们应该要返程了才对……”
最不耐烦这些长篇大论的乱步几次都想打断国木田的话,但被诗织拍了拍胳膊,暗示假如不让国木田说完,接下来迎接两个人的可能就不是国木田一个人这么简单了。他又只能憋闷地继续听了下去。
好在国木田也是懂得见好就收的。说着说着,他就停了下来找水喝。趁着这个机会,乱步直接打断了他的读条,难得地提起国木田忘记了介绍自己和诗织的身份,一直把主人家晾在一边这种行为。
国木田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简短的自我介绍过后,几人各自找好位置坐好。
好在办公室里有两张会客专用的长沙发,坐下武侦一行三人、东京咒术高专两人以及一个学院长绰绰有余。
就是产屋敷拓哉从一人独占一边沙发,变成拿了根凳子单独坐在茶几边。
……并且五条悟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不是翘起来差点戳到他旁边的夜蛾正道的衣服,就是从茶几底下伸出去碰到坐他对面的国木田。
七拱八扭地找准了舒服的姿势,又将双手抱在脑后,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看着推门进来送茶水和茶点的白发女人。等女人走后,他一下子直起身,捻起一块和果子就往嘴里送。一边嚼着点心,他一边看着产屋敷拓哉的眼睛说:“刚刚那个人,身上有非常微弱的灵力的气息……在现代倒是很少见,估计再过个两代就会彻底消失吧。”
“悟!”夜蛾正道不赞同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白毛青年顿时幼稚地鼓起了脸颊。
但五条悟的眼睛依然没有从产屋敷拓哉身上挪开的意思。
“没关系。”眼见着夜蛾正道已经握起了拳头,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给予五条悟铁拳制裁的意思,产屋敷拓哉却是摇了摇头,温和地出声劝阻了这一行为,“五条先生说得没错,而且……”
“这也和诸位的来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么说着,他微微起身,拿起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放到了茶几桌面上的小册子。他如白玉一般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本册子的封面,手指重点在封面上印着的白色花纹上摸了摸,“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这本书了,原来竟然是落在了图书馆里。”
年纪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这么说着,目露怀念和怅惘。
“诸位想听的,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面对不约而同投过来的、一左一右两道带着“那就长话短说”意味的视线,他笑了起来,眼角又出现了细细的笑纹,“别着急,客人。毕竟我几乎从未对外人说起过这段往事,好歹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真实发生过的东西,就容许我慢慢讲吧。说起来,上一次讲的时候,金田一小姐也在场,您的游戏已经做出来了吗?我也想体验一下呢。”
上次测试完全忘记了这个提供重要素材的人的诗织:“。”
她毫不心虚地扯出一个笑脸,道:“没问题,您需要多少台游戏舱?等上市了我就给你送过来。”
产屋敷拓哉也不跟她客气,当即说:“那可太好了,就暂时先送20台如何?等我之后统计了人数,有需要再追加。”
诗织:……啊这,你还真是不跟我客气啊。
产屋敷拓哉以袖掩唇,但弯起的眼睛依然透露了本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轻咳一声,旋即掩饰性地转移了话题:“这个话题就稍后再议吧,我们来听故事,听故事了。”
乱步的眼神在诗织和产屋敷两人之间逡巡了片刻,突然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等诗织偏过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却又开开心心地吃起了花瓣形状的和果子。
诗织又只能狐疑地收回打量他的视线。
等她的头重新转回去,乱步立刻冷下脸,锐利的眼眸毫不掩饰地看向了满脸写着看好戏意味的五条悟。像是能透过那张纯黑的眼罩看到那下面的真实一样,乱步眸中的警告一闪而逝,随即又换成了平日里一贯的懒散和不经心。
乱步没去管摆明了乐子人的五条悟,专心致志地吃起了点心。
那边产屋敷拓哉也终于说到了重点。
“这本册子讲述的故事,也就是我家的先祖和麾下鬼杀队的剑士,在大正年间成功斩杀恶鬼,诛灭鬼王鬼舞辻无惨的故事。这本册子只是做了简单的记录,那些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只记录在了产屋敷家人脑子里的东西。我是从我父亲那里听说的,我父亲又是从我的爷爷,也就是那一代成功斩杀了恶鬼的产屋敷家主的儿子那里听说的。不过,那些为了斩杀恶鬼而牺牲的剑士们的画像,我们产屋敷一族倒是一直保存着。”
“在东京传出那样的都市传说之后,我就猜到,早晚会有人上门来的。”
忽略了在一边举手说“我!我!我知道哦!都市传说!”的五条悟,国木田忍不住开口询问:“那您为什么不将整件事告诉警方呢?”
“说了也只会被当成是被家族灌输的荣耀过往洗//脑的傻子吧?毕竟那段故事,可是完全没有记录在任何史料里哦。”产屋敷拓哉无奈地一摊手。
“那段故事赞且不提,我想说的是——”他将小册子传给夜蛾正道,示意对方打开看看,自己则郑重地对着在场其余人说,“我百分百确信,制造了所有鬼的鬼王鬼舞辻无惨确实在大正年间就被消灭了,世间再无一只真正的鬼存留。证据的话,就是我自己。”
“因为鬼王对我产屋敷家的血脉诅咒已经消除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乱步在一瞬间就已经理清了一切,他张了张口,话还没出口,就被五条悟打断了。白毛青年单手摸着下巴,另一只手还在试图拿隔壁夜蛾正道的点心。被校长打了一下手背后,他也不疼不痒。
“原来如此,我是说你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但又不是特别熟悉。”他收回手,一拳锤向掌心,“是和鬼王同出一脉对吧?还有刚刚女人……原来是靠和有灵力的女人结婚才能暂时压制诅咒,然后诞下子嗣吗?难怪你身上也有浅淡的灵力。”
五条悟一张嘴就把人家的底细秃噜了个干净,刚从册子里描述的内容中抬头的夜蛾正道赶忙看向产屋敷拓哉。但后者依然没有生气的样子。
“没错,我家曾经一度只能与神官家的女儿结亲。但就算如此,祖先们的寿命依然非常短暂。”
“我说啊——”吃完了和果子的乱步打断了这场没完没了的对话。他抬抬眼,直白地问:“还要说到什么时候?再不赶快点,那些结合了鬼的力量的东西,可就要在东京大开杀戒了哦?”
他话音刚落,一旁心理焦虑但一直强忍着没有开口的国木田就掏出了手机,点开一看,金发青年的表情瞬间一沉:“是特务科的坂口参事官,他说街上出现了奇形怪状的以人为食的怪物,普通手段没有办法杀掉它们。他问我们还需要多久。”
“先让他尽可能多地调动紫外线灯,弱一点的会自己消失,强的去找咒术师,在紫外线灯下砍下脑袋。”乱步有条不紊地给出解决方案,手指却轻点着桌面。
他问:“你要给我们的东西呢?”
产屋敷拓哉终于露出了除了微笑之外的第二个表情。他稍微有些惊讶地看着乱步,先是思忖了片刻,就站了起来。
“请跟我来吧,看来这次是找到了真正能托付的人了啊。”
跟着他来到办公桌后的屏风后面,几人才发现那后面竟然还有一道门。推开门进去是一件和式的静室。产屋敷拓哉示意众人在门口稍作等待,自己脱下木屐,踩上了静室的榻榻米。在静室正对着门的龛上,则供奉着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的刀剑。
“这是流传下来的最后一把日轮刀。”产屋敷拓哉双手捧刀,缓缓走出了房间,“能够斩下恶鬼头颅的刀,仅剩这一把了。”
“那么,请收下这把刀剑吧。”这么说着,产屋敷拓哉直直地看向了——
诗织。
“虽说鲜花赠美人,但我看得出来,您修习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剑道。”
诗织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她轻轻道:“固所愿,不敢辞也。”
她同样双手接过这把刀,仔细端详一遍刀身后,猛然将刀身从鞘中抽了出来。雪白的刀光在室内闪烁,锋利的刀刃仿佛下一秒就要斩断某个人的颈脖。诗织看着刀身上反射的自己的倒影,微微将刀朝自己的脸凑近了几分。她露出个温和的笑,刀身上的那张脸也做出了同样的表情。
但这一笑并非“美人一笑,满室春花”,反而潜藏着说不尽的锐气与锋利。
诗织说:“谁说宝剑就不能赠给美人呢?”
【📢作者有话说】
诗织:是我,是美人也是英雄(自豪叉腰)
第46章 黄昏
◎诗·护法·织◎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 五条悟探究的眼神时不时就往诗织手里的刀看去。
他实在是有些好奇,这把刀看起来平平无奇,哪怕是用六眼来看也是普通。虽然称得上锋利, 但仅仅是锋利的刀剑他还见得少了吗?特级咒具五条悟都见了不知道多少,眼前这把仅仅是制作材料有些不同的刀,究竟特别在哪里呢?
这么想着,五条悟也就这么问了。
“这个日轮刀真的有用吗?除了材料之外,这柄刀也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嘛。而且之前吃人的东西可不止是鬼而已,连我都觉得有些棘手哦。”
说着,五条悟摊了摊手,故意做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
——但此乃谎言。
夜蛾正道这样想到, 五条悟这个家伙根本就不觉得棘手, 他就是才出差回来接手这个委托,还没来得及探查出个所以然呢。
“那就是诸位的事了。”送几人出办公楼的产屋敷拓哉这么说道, “鬼杀队的后人已经不再从事斩鬼这项活动,呼吸法也早已失传,唯一流传下来的就只有故事和这一把刀而已。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剩下的就该由各位操心了。”
黑发青年学着五条悟的样子一摊手, 做出来的动作也自带了两分说不出的风雅。
“诸位, 路上小心, 武运昌隆。”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
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诗织看到了一个黑头发、额头上长着奇怪疤纹的男孩, 他身旁还跟着两个男孩, 一个金发一个黑发,后者长得尤其秀气。她不禁笑了笑, 手上却将日轮刀的刀柄握得更紧了。
感受到手底下的刀似乎在微微地颤动, 她安抚地摸了摸刀柄, 转头迎向乱步的视线时用口型说:“嘘——”
他们一行三人和那边三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人们擦肩而过,谁都没有出声。等武侦三人走远了之后,那个额头上有伤疤的少年才像是突然有所感悟一样地回过头,多看了诗织一眼。
同行的金发少年见状立马出声询问:“怎么了?炭治郎。”
“不,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我们走吧,善逸、伊之助。”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摇了摇头,叫住了两个也想回头去看的朋友,三个人朝着食堂去了。
这不过是再平凡普通不过的一次偶遇而已。
在停车场,乱步两条腿都走得发软——刚刚爬了太多级楼梯了——一上车,他就毫不顾忌形象地瘫坐在了车后座上。
“果然还是应该从特务科提溜一个司机出来,这样就不用再爬那么多楼梯,也不会被五条悟那个家伙挑衅——乱步是这样想的吧?”
乱步累的只顾哼哼唧唧,不想搭理坏心眼非要戳破自己想法的青梅,只想喝水。当然,如果是汽水那就更好了。
但他不说话,自有国木田接嘴。
“要加紧回特务科了。”他眉头紧蹙着,裤兜里的手机依然在不断地震动着,“咒术师人手不够,紫外线灯也不足。东京太大了……”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骤然亮起,表情也带上了几分希冀:“太宰——”
金发青年刚叫出了太宰治的名字,乱步就摇了摇头。
“太宰必须留在横滨,这是他和我都同意的事情。还有只老鼠在背后窥视横滨没有抓出来,他不能离开。况且,他来了东京也没有用。”
乱步的眼中已经是一片冷凝。他注视着窗外,突然问:“现在是几点了?”
“5点16分,逢魔时刻。”诗织回答,“也是黄昏,武装侦探社的黄昏。”
“先回米花町,咒术界也会派人去那里,最大可能还是刚刚的那两个人。不用担心,办法自然是有的,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车内另外两人当然是没有不相信乱步的,原本还提着的心都放下了。
回程一路畅通,一次堵车也没遇到过。
国木田独步尽可能在限速范围内开到了最快,尽管如此,路上还是差点被东京街头遍地都是的怪物给追上。
肿胀不成人形的怪物们大多长着利爪尖牙,眼球突出,皮肤鼓鼓囊囊,仔细看还能看到皮肤下似乎涌动着什么东西。它们有的多出几双眼睛,有的长出多余的手脚,还有的干脆彻底失去了人形,变成了各种动物的形状。其中甚至有好几种动物拼接而成的怪物。
拦住诗织三人去路的,就是这么一只由秃鹫的脑袋和马的身体缝合出的怪东西。而这家伙的喙里还流着长长的涎水。看着就是一副馋三个人身子的样子。
诗织看着那只从天而降的怪物就要用尖锐的喙啄向车前的玻璃,当即大喝一声:“停车!”
国木田也如她所愿地那样急刹,还顺道一个漂亮的摆尾,将坐在后座右侧的诗织直接送到了那怪物跟前。
“看不出你还有点赛车天赋嘛,国木田。”诗织这样说着,已经打开车门窜出车后座,灵敏地躲过一次攻击后绕到了怪物身后。
“下次介绍你跟中也认识,他可喜欢飙车了,又是太宰的前搭档,说不定你们俩会很有共同语言呢?”
注视着车外的两人只见到银光一闪,那只怪物就已经被诗织枭首。余下的那半截马身也轰然倒地。
国木田看着轻轻巧巧落地,身上没有沾染一点脏污的绿衣姑娘,第一反应竟然是:今天诗织小姐没有穿羽织真是可惜了。
“说起来,这也是国木田第一次看见诗织用刀吧?”乱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回了视线。他浑不在意地晃着两条腿,“社长一直都对她很满意,不过当然啦,社长最宠爱的还是名侦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