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三明治,虞楚熹从包里拿出她之前作好的画,递给了祁商:“上次你让我作的画。”
祁商将要准备伸手接过时,虞楚熹却虚晃了他一下,没让他接住。
他单肘撑在石桌上,不动声色的望着她,等着她要说什么。
虞楚熹长指松散的捏着画卷,秀气的眉眼里似是藏着很浅淡的笑意,语气很淡的开了他一句玩笑:“不过很抱歉,这次准备的不够充分,如果还有下次,我会帮你在卷画上系个粉色的蝴蝶结。”
“……”
祁商没说话,只是勾唇无奈的笑了下。
他接过画卷,解开缠在上面的黑色线绳。
慢慢展开了那幅画。
整张画出现在他眼前,大片黑色的构图,看得人莫名的压抑。
画中女子只能看到背影,但祁商知道那女子是虞楚熹,她独自走在望不到尽头的大道上。
背影落寞,身后亦是一片昏暗,几近快要吞没她的身影。
他从那张画里读到了她那些年的孤单落寞,甚至毫无色彩的人生。
而这幅画的立意是没有他的那些年,她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看过这幅画,他已经明了了。
“画的不错。”祁商抬眸,淡淡然的丢过去一句。
虞楚熹拧上果汁的瓶盖:“你喜欢就好。”
她没再多说其他,也不过多去追问,就像刚才祁商没点破她的话一样默契无言。
却也若即若离。
近黄昏时,天色越发暗沉,半天边只剩下些微的光亮。
对面的大厦霓虹灯亮起,浮光掠影,像是电影中的场景。
天台这里只有他跟她。
仿佛天地间也只剩下两个人似的。
祁商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下来,平心静气了。
这么多年,他好像一直在赶路,从未停歇过。
入了娱乐圈,总归有太多身不由己。
所有的行程几乎是半年前就定好的,不可能说停就停。
尤其是他现在还开了公司,也不可能因为辛苦,或者杂事太多,就任性的再关掉公司。
上山容易,下山难。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好在他能抗事,又很有责任心,决定开始了,就一心只往前走,从不回头看。
只是偶尔还是会感觉到身心疲惫,累到虚脱时,整个人就尤为的烦躁。
他性子也不是情绪外露的那一种,可就算表面再稳定,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内里却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祁商偏头望过去,远处的霓虹灯琉璃的光亮落在虞楚熹的侧脸上,他看得有些发痴。
半晌,他喉间微滚动,低声问她:“如果以后,我还想来这个天台散心的话,你还会陪我吗?”
虞楚熹将桌上的包装袋丢进木篮子里,抬眸,望向他:“会,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来,我都会陪着你。”
祁商眼睫微颤,没说话,却清晰的感觉到心里某一处碎裂的缝隙,开始在暗处悄然自愈起来。
虞楚熹包包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来电号码。
她摁了接听键,那边很快传来个女生清脆的声音:“您好,您是虞楚熹女士吗?”
“对,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市一医院的护士,您的父亲因为晕倒送到我们医院,不过现在已经醒来了,您要是有空的话,麻烦您现在来一趟医院吧。”电话那端的护士讲道。
听完护士的话,虞楚熹微怔了下,但依然保持冷静道:“好的,谢谢您的告知,我现在就赶往医院。”
听到医院两个字,祁商微蹙了下眉心,看虞楚熹挂断电话,他问:“怎么了?”
“没事。”
虞楚熹垂下眼睫,避开了祁商的视线,将手机放到了包包里。
她没说父亲的事,一来父亲已经醒来,二来她并不想让祁商担心。
“虞楚熹?”祁商从齿间呢喃出她的名字。
语气里似是夹着明显的压迫。
像是要逼着她讲实话。
虞楚熹微抬眼睫,对上他的视线,像是有了最强有力的支撑,她像刚才直白的袒露自己的心事一样,将她的脆弱也摊到了他面前:“刚才是医院给我打来的电话,说我父亲晕倒被送进了医院,让我现在过去。”
“伯父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
祁商松了口气:“那就好,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话,祁商已经站起了身。
“不用了。”虞楚熹跟着起身,婉拒道,“你要是被发现,会造成拥堵的,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祁商站在那里,没说话。
也没反驳。
以他艺人的身份出入医院确实不方便。
为了不给虞楚熹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他也只能顺从她的意思了。
祁商站在原地望着虞楚熹远去的背影,看到她将要走到阳台的入口处时,他忍不住又唤了她名字一声:“虞楚熹。”
但比之刚才,他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
虞楚熹停下了脚步,还没转身,就听身后祁商接着道:“以后遇到事,不要再一个人死撑了。”
她顿在原地。
黄昏浓稠黯淡的日落大片覆盖下来,没有任何光亮的阳台几乎陷入了黑暗当中,只有偶尔闪过的霓虹灯的余光。
她身后漆黑一片,可祁商却站在那里。
像多年前那个夜晚,他偷偷的跟在后面送她回家一样,给了她莫大的支撑和力量。
只听他最后又轻轻的呢喃了一句:“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支持你。”
第21章 21
路上有些堵车, 虞楚熹赶到医院时,已是半个小时后。
父亲还在输液。
虞楚熹先跟医生沟通了下。
得知父亲是低血糖引起的晕倒,问题不大,但还是需要住院观察一晚。
等明天再做个详细检查, 如果没什么其它问题的话, 就可以出院。
跟医生告别后, 虞楚熹回到了输液室。
虞家伟看到她,伸着没输液的那只手, 将旁边椅子上的包包拿到了一边。
虞楚熹见状,走过去, 接过了父亲手里的包包:“爸, 给我吧。”
“护士给你打电话的时候, 有没有吓到你?”虞家伟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护士当时跟我说, 您已经醒了, 没什么大的问题。”虞楚熹落座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虞家伟微点头:“那就好,你也别太担心,本来其实不用住院的,医生说得再观察一下。”
“您还是听医生的话,明天再做个详细检查。”
“我上个星期的体检报告, 还在抽屉里呢, 各项指标都很好。”虞家伟又强调一句。
像是生怕虞楚熹担心他似的, 不停的宽慰她。
“好,我等下就给您办理住院手续。”
“……”
看虞家伟不说话了,虞楚熹也没打扰他, 只是安静的陪在了旁边。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
刚才只顾着询问医生父亲的事,一直顾不上看手机, 这会儿拿出来,看了一眼。
十分钟前,祁商给她发过来一条微信。
简单的问她。
——到医院了吗?
虞楚熹双手捧着手机,回他。
——到了。
她像平常一样,简而言之的回了条信息。
但很快,虞楚熹想起刚才父亲为了不让她担心,而不停的宽慰她。
于是她又补了一条信息。
——医生说我父亲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要住院一晚,等明天再做个详细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虞楚熹一番赘述,将来龙去脉都告知给了祁商。
好让他不用再担心。
她点击发送键,将那条信息发送了出去。
有护士很快过来,通知虞楚熹办理住院的手续。
她收起手机:“爸,您在这里等我,我先去办手续。”
虞家伟点头应了声好。
看着虞楚熹离开后,他始终偏头望着她的背影,当初还是那么小小一只的女儿,如今也长大成了他的依靠了。
莫名的,虞家伟只觉眼眶有些发涩,他慢慢的收回了视线。
办理完住院手续,再回到输液室时,虞楚熹看父亲已经输完液,正坐在那里等她。
“办好了?”
“嗯,我扶您回病房吧。”虞楚熹拎起地上父亲的公文包。
她给父亲开了间单人病房。
走进病房时,虞楚熹将父亲扶到床边:“爸,您想吃什么,我下楼给您买去,顺便再帮您买一些洗漱用品。”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看着随便买一些吧。”虞家伟拿起床边的住院服,接着道,“但别买太多,说不定就住这一晚上,买多了,吃不完也浪费。”
虞楚熹将包包放到桌子上,从里面掏出了手机:“好,那我就看着给您买了。”
“我先换上住院服去。”虞家伟起身朝病房的盥洗室走了过去。
“爸,我出去后,您就在房间里换吧。”
留下这句话,虞楚熹握着手机,抬脚走出了病房。
外面天色已黑透,走出医院时,路上还到处都是行人。
虞楚熹朝街两边望了一眼,看到不远处的路口有家便利店,她径直走了过去。
刚走到一半,手机传来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
她直觉应该是祁商给她发过来的。
祁商:那就好。
祁商:现在方便开视频吗?
虞楚熹捧着手机,读完祁商的这条信息,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想视频,但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方便,我现在在医院外面,正要去买东西。
发过去这条信息,没过两分钟,祁商就跟她发起了视频通话。
虞楚熹踱步到路边的空地上,而后她点击屏幕,接受了他的邀请。
“是有什么事要跟我当面说吗?”
视频里,祁商坐在沙发上,他懒懒的单肘撑在沙发扶手上,长指抵额:“没事就不能跟你视频了?”
虞楚熹单手握着手机,平常视频几乎是聊工作,她很少闲扯别的,就连跟父亲也没这样视频聊过天。
“怎么,不习惯?”祁商微挑眉,神情懒散,调侃了她一句,“你是不是该检讨一下自己了?”
“干嘛这么说?”
“总是绷着脸,平常闲聊的朋友都没有。”
虞楚熹单肘抱胸:“我平日工作很忙。”
祁商眉眼温凉的望着她:“不过今天我倒是发现了你的另一面。”
“什么?”
“你现在可爱多了。”
“……”
虞楚熹无言以对。
很少有人会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她。
而她自己好像也不大愿意接受。
“可爱?”
祁商唇边似是勾着浅浅的笑意:“嗯,怎么,接受不了?”
虞楚熹握着手机:“我并不觉得自己可爱。”
“我觉得可爱不就行了。”
“依据呢?”虞楚熹一本正经的问。
祁商呵笑了声:“虞楚熹,你要不要这么认真,哪来儿的依据,在喜欢的人眼里,你怎样都可爱。”
他说这句话时,几乎是脱口而出,就像是说今天的天气一样,平常而又自然。
可虞楚熹的心里却泛起了涟漪。
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有些快,在突然变得暧昧的氛围里,她试探的问祁商:“所以你这是在表白我吗?”
那边的祁商突然不说话了。
他平静的望着她,透过屏幕望过去,他好看到有些不真实,隔着屏幕,仿佛隔着一层纱,朦胧的光线里,他眼色说不上有多纯白,似是带着一层透底的嚣张。
亦或桀骜不驯。
沉默须臾,他凉凉的丢过来一句:“想多了,现在是你在追我。”
“……”
门口传来敲门声,祁商只得跟虞楚熹告别道:“要挂了,我这边有人找我。”
“好,你忙。”
挂断视频通话,祁商将手机放到桌上:“进来。”
程浩推门而入:“哥,川哥在会议室等你,说有事要跟你商量。”
“嗯。”祁商站起了身。
他顺手又拿起桌上的手机,搁进裤兜里,单手插兜的,走出了休息室。
姜秉川找他无非就是最近公司新艺人的事。
祁商除开是公司的掌管人之外,他在圈里也是一线艺人,现在那位新艺人被不断泼脏水,已经波及到他这个老板了。
一走进会议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姜秉川就将手上的iPad递给他:“匿名造谣的脏水,已经泼到你身上了。”
祁商接过iPad,垂眸看了一眼,匿名爆料的很夸张,说他是夜店王子,还长期跟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保持不正当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