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静微没有继续追问她与陛下的事,毕竟她也做不了主。
“阿宁说得有理!”
门外咚咚几声响。
孙静微:“进!”
“世子妃,孙府方才来人送帖子,说是孙老夫人寿宴,想请世子妃回府聚聚,还问郡主若是得空,可否赏脸莅临?”
宋宁饮了口茶,秀眉轻挑,感到有些意外。
她本是想找机会查明孙家之事,但没想到孙府自己找上门来。
她不出声,暗示孙静微自己已然同意。
孙静微道:“行,你转告祖母,说是三日后我与郡主会准时到达。”
“诺!”
宋宁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孙静微见她这些日子又清瘦了不少,有些心疼道:
“阿宁,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身子已好了很多了,没什么大碍了。”
宋宁也不多留,眼皮子直打架,她确实需要休息。
“好,嫂嫂,那我便先回房。”
蓝雨轩内
夜幕逐渐降落,夜风刮过,院子里的梧桐树枝摇动,发出沙沙声。
宋宁歇息了三个时辰,精神好了很多,便起来看兵书。
一刻钟后还是有些累,素手揉了几下眉心。
她抬眸望见自己放置在案上的两根已断了的长笛。
猛然反应过来,自从上次醉仙楼的事后,长笛碎了两半,之后事情一桩桩接踵而至,她没有及时还给元赫。
她指尖轻拿起那两根长笛,微转动着,凝视着。
晶莹剔透,上好的质地,熟悉的触感。
她深吸了口气,看清后,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长笛,是元赫十五岁生辰那年,她送给他的。
泰安十八年,那是他们到达大越的第一年。
这件东西,是她第一次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宋宁轻抚着那长笛的根骨,断处锋利,轻触皮肤有些刺痛。
“就这么断了,真是可惜!”
她感到有些难受。
想着有什么可以修复的法子,片刻后,她有了主意。
既然断了,拿去修补也是会有裂痕,不如就不修复,作为两个短笛来使用也的可以的。
她心头盘算着,打算过几日进宫拿给元赫。
收起长笛,她骤然想起一事,他的生辰五日后就到了,不免开始犯愁,该送些什么好。
九五之尊,普通的东西又看不上,想了许久也没了具体的目标,便算了,下次直接问他钟意什么,直接送就行了。
接着拿起兵书继续看,没看几页,又放下。
想到宫内,不免又为金嘉禾感到担忧。
二月二大婚,陛下与西夏王书信已拟定人选。
金嘉禾母亲虽然是大周长公主,但是她同样也深得西夏王的宠爱。
西夏王子嗣不多,膝下更是只有金嘉禾那么一位公主,所以这门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了。
窗外碎雪飘飞,她打开窗,望向那轮明月,月辉清冷,月光照映出她眉间的清愁。
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个人真的会幸福吗,她想起来就觉得心堵得慌。
她与陛下之间尚且也会存在有政见不合的矛盾。
何况是金嘉禾与谢灼。
弯月高挂,月有阴晴圆缺,人世中的事也不能全都完满。
柔荑关上窗,情理了炉子里的兰烬,点上安神香后,上榻沉沉睡去。
翌日,宋宁起了个大早,本想着进宫去找金嘉禾,没想到金嘉禾自己先来了长宁王府,还带了一些膏药。
今日的她一身深蓝色长裙,头发梳成朝云髻,整个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显得愈发成熟,但眉间却蕴藏着丝丝忧愁。
她从元深那里听说谢灼一气之下动手伤了宋宁,她内心过意不去,昨日陛下回宫,便得知宋宁也回府了,便过来看看。
此刻她见到了宋宁,宋宁今日一身青衣,脖颈处有一道疤痕,淡淡的并不明显,站远些看不出来,但走近还是能够观察出。
“宁姐姐,你的疤痕,还能好吗?”
见她一脸歉疚,宋宁无奈道:“你说呢!”
“我--对不起,要不是我,宁姐姐也不会无缘无故受伤。”
宋宁没真生她的气,金嘉禾此举往另一方面想能使接下来的西夏和大周的关系维持稳定,对于大周后续的发展是非常有利的。
宋宁非常矛盾,内心气的主要还是她如此不顾后果地付出。
眼前人比她小五岁,还是一脸的孩子气,就要嫁于他人为妻,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伸出素手捏了下金嘉禾的脸。
金嘉禾‘哎呦’一声。
“宁姐姐!”
“傻丫头,我还真能怪你不成,谢灼把气都撒在我身上也实在是正常,当年确实是我对不住清和,我担心的是你今后的幸福,陛下已定下婚期是二月二。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你可想好了,入了谢国公府的门,可不要后悔。"
宋宁握住金嘉禾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宁姐姐,你放心,就当是为了两国关系,我不后悔,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总有一日我能融化谢哥哥的心。”
她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忧伤,同时又存在一丝希翼。
对于未来,她还是充满向往的。
“那便好,我只希望你这辈子能幸福快乐,与夫君白头偕老,若是谢灼日后欺负你,不许瞒着,必须马上告诉我与陛下,为你做主。”
一番话落,金嘉禾鼻子一酸,扑到宋宁怀里,撒娇道:
“宁姐姐放心,我会幸福的!”
“傻丫头!”
宋宁轻声安抚着她,须臾后忽然想起一事,秀眉忽地紧蹙,赶忙拉正金嘉禾的身子,迫使她对上自己的视线。
金嘉禾有些莫名其妙。
宋宁心下一紧,直勾勾地盯住她,一脸正色道:
“我忽地想起一事,当日完事之后,你服用了避子汤吗?”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审问
◎双喜临门,严刑拷打◎
宋宁的话如同一道惊雷一样砸中眼前人, 金嘉禾心里一震。
她眸子里带着止不住的一丝慌乱,声音有些抖:“避--避子汤?”
宋宁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了九成的定论, 她深吸口气, 一字一句发问确认:“真没有?”
“我--”
金嘉禾此刻心虚得不行, 她初经人事什么都不懂,就没有往那方面想。
宋宁无奈地揉了几下眉心。
此事不能全怪金嘉禾,她年纪小不懂是正常的, 就怕太皇太后本意就是如此, 能有个孩子,就能拴牢了谢灼和金嘉禾。
这一招也确实是有些狠心了。
“宁姐姐--我--怎么办啊?我当时实在是没想那么多--我--”
她都快急哭了, 眼下也只能向宋宁求助, 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宋宁瞥见她那个样子,就觉得心疼不已。
才十五岁,身边又没个能给她出主意的。
“事已至此, 能有什么办法!”
金嘉禾一听, 两行清泪落下, 掏出兜里的帕子就无声地哭了起来。
宋宁急忙握紧她手心, 对上那双沾满泪水的双眸,安慰道:“小祖宗,别哭了, 这样, 你十日后跟我去一趟姜絮那里, 让她给你诊断下,如何?”
她接过帕子, 给眼前的姑娘细细地拭去眼泪, 柔声:“放心, 没那么容易就有的,若是真有了也无妨,二月二你们便大婚了,也算是双喜临门,多大点事,嗯,别哭了?”
金嘉禾鼻子都哭红了,宋宁一番话让她安心不少,点点头,“好!”
金嘉禾自小在深宫中长大,虽然是西夏公主,但却是来大周为质的,身边宫女嬷嬷想必也没几个能真正信任的,宋宁只好多上点心,握住眼前人的素手,细细叮嘱了好些。
一刻钟后,金嘉禾闷闷不乐,带着满腹忧思离开长宁府,返回宫中。
宋宁换了一身玄色便装,装扮成男子模样,把那块黑色牌子放入袖口中,最后外加黑色大氅,叮嘱小桃后,从长宁府后门离开。
宋宁长剑挂身,清秀的面容完全隐藏在了黑色的大氅之下,绕了几条街道,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后,才急动着脚步朝云良间走去。
云良间位于金陵城西,离城门不远,但相比城北接近宫门的繁华热闹,这里地段人流量不大,只有在晚上,达官贵人们才陆陆续续到来,这里气氛才开始热起来。
片刻后,她抬眸,‘云良阁’三字匾额映入眼帘。
天色未晚,云良阁还未开张,宋宁只见到门口有个小厮在打扫着卫生, 她轻动着脚步走近。
“现在还未开张,客官还是--”
宋宁递出那张黑金色的腰牌,那小厮见状,眸子里闪过震惊,须臾后接过,翻来覆去地检查,打量了宋宁几眼,压低声音道:
“客官请进,请随我来!”
宋宁跟着她走入里间。
走进后,她秀眉微皱,一股子香气扑鼻而来。
这云良阁是京城官人寻花问柳之地,之前醉仙楼前身本也是青楼,后来她本以为被官家查封之后,金陵城内再无青楼。
没想到那人却把青楼的控制权掌握在了手里。
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有了‘云良阁’,想了解京城官员的动向,就轻而易举。
她望见一些正在大厅内排练歌舞的女子,歌声悠扬,舞姿曼妙,但衣着打扮并不花枝招展,衣裳偏青蓝色,与传统的青楼女子的打扮有很大的出入。
那些女子见进来一个一身玄色衣裳外加黑色大氅的人,有些惊讶,纷纷停下来,用考究打量的目光注视着宋宁。
只见那小厮走过去跟她们说了几句,那些女子皆是微微福身。
“客官,我们红姐在二楼转角处第一间屋子里,请随我来。”
“好!”
宋宁朝她们颔首示意,接着在那小厮的带领下,朝楼上走去。
门嘎吱一声响,宋宁进里间后,那小厮赶忙关上房门。
二楼里间,房内陈设干净清新,透过蓝色的轻纱纬帐隐隐约约可见里间红色的那抹身影。
宋宁素手解开大氅,露出真实面容,身后人惊讶道:
“郡主?”
“郡主今日怎么来了云良阁了?”
红羽一身红色长裙,发髻高高梳起,用了玫瑰绒花点缀,与之前在木屋见时不同,此刻更多了一丝风尘气。
刚从外面进来,宋宁觉得有些冷,搓了下手,含笑道:
“没什么,就是有一事想拜托红姐帮个忙!”
红羽拉着宋宁坐下,拿出上好的茶叶,沏开,给宋宁倒上一杯。
宋宁饮了口茶,身子暖了不少。
“郡主今日能顺利进入云良间,想必主子已把腰牌给了郡主,日后郡主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眼前人与陛下的关系,她也看了个明白。
能让陛下那般冷情的人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定有过人之处。
宋宁单刀直入不废话:“红姐,我这次来,是想问下你有没有在孙府里安插眼线?”
“若是有的话,借我一用!”
红羽抬手给宋宁添上一杯茶,心下有些犯难:“不瞒郡主,陛下之前安插了一些眼线进入丞相府和公侯府,但最近几个月陆陆续续暗线被拔断了,我们也就暂时收手,没有继续安排人进去一些高门之家,不过普通的太傅府,尚书府,将军府还是有一些眼线的。”
“但孙家乃累世清流之家,加上有长宁王府的关系在,陛下便没有安插人进入。”
宋宁有些惊讶,少顷出声:“我想拜托红姐接下来安排眼线进入孙府,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查!”
红羽对上那双明眸,见她神色凝重,应道:
“郡主放心,我这边跟京城的人牙子一直有来往,这不是什么难事,大概一个星期后,我会安排好,让她和郡主联系。”
宋宁点点头,满意道:“好,麻烦红姐了,你务必让她尽快联系我, 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好,奴家恭送郡主!”
宋宁拿起黑色大氅穿上,走出了云良阁。
天色还早,她便想着去北卫司一趟。
她清楚元赫今日下了朝必定会去审问抓住的那些人,她也想去看看到底审问得如何,脚步不停,朝着城北走去。
金陵城的整体格局是把官署区,居民区,生活区分得很清楚。
城北主要是官署区。
居民区和生活区在城东西两侧。
北卫司在皇城东北处,位于官署区正北,靠着大理寺左侧。
其作为皇权的衍生产物,是直接听令于天子的特务机构。
不同于其他官衙每日办公的官员进进出出,北卫司平日里大门紧闭,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活动。
“郡主!”
门口的霍尘发现宋宁身影,惊讶出声。
此刻,北卫司大牢内。
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昏暗幽深,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地上及墙壁上老鼠蟑螂壁虎爬过,发出‘吱吱’声。
“啊--啊--”
几个男子发出惨痛的哀嚎声,为首的那个喊得最凶。
从远处可见到三人被钉在暗牢里的十字架上,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子捆起,衣衫被鞭打得残破不堪,发丝凌乱,不复往日的整洁。
三人不断地挣扎着,刚开始还振振有词,“你们不如把我杀了,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休想从我口里探出一些什么来。”
冬日的阳光从仅仅只有几寸的小窗户里面照射进来,打在前方人的脸上。
他笑得渗人,狠戾道:
“是么?你这是贼心不死,嘴可真硬,北青,继续加刑!”
“诺,陛下!”
陛下背过身去,听着身后断断续续传来的哀嚎声,有些偏头疼,忍不住揉了下眉心。
昨日连夜赶回来,去了太皇太后宫里,接着安排好元深去接待母后回宫,然后起早上朝,下午马不停蹄来了北卫司审问。
属实是有些累了。
他拿起宋宁给的小白玉瓶,转动思索着,里面装着的逍遥散,等下要是实在撬不动嘴,便试试看。
“啊啊啊--”
北青开始继续上刑,几人忍不住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臣参见陛下!”
霍尘着急忙慌地从外边走进。
“外面出什么事了?”
他走近陛下身旁,压低声音道:“陛下,郡主来了,正在门口!陛下是准备让郡主进来,还是?”
元赫定了下心神,对宋宁的到来并不意外,厉声吩咐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