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捂住鼻尖,轻笑道:“陛下此言实在荒谬,我既是陛下的臣,便会生生世世效忠陛下。陛下想太多了。“
两人拥着诉说了好些话。
宋宁心结打开了不少,抬眸环视着凌霄殿的里间。
她之前从未进入过凌霄殿的里间,今日是第一次。
沙盘前面的那副地图吸引了她的目光。
陛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她正在凝视着那副地图,牵过她的手,走到面前。
这副地图详细描绘了如今三国的疆土,地形样貌,城市布局。
宋宁瞅见了北境三州,视线缓缓往上,在大越与大周交接处的凌云山北处,看见了庆州与凉州,如今归在了大越境内。
五年前,安阳之难后,大越与大周签字议和,大周失了庆州与凉州,割地给大越作为议和条件。
当年元清和在病榻之上托人给她带的其中一句话便是让她死守住两州之地。
她心头酸涩,五年过去还是未完成她的遗愿。
陛下知她心中的所想,握住她的手紧了几分,宽慰道:“阿宁,放心,这五年多来,北卫司在全国各地培养了许多的暗线以及细作,非常多的一部分潜入到了大越之中,他们不单单是普通的细作,其中很大一部分人精通武艺,若有一日大周兵临城下,便能做到里应外合,打大越一个措手不及。”
元赫一番话,宋宁不感到意外,不单单是元赫,她这么些年也培养了一些细作进入大越,只不过目标与元赫有些不同。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越帝便是最好的例子。
她精挑细选了一些美人细作进入越宫,如若能迷了越帝的心智,那便再好不过。
不过有一件事确实需要同元赫进行商讨,她对上他双眸,发问:“陛下,我之前去云良阁找红羽,她告诉我陛下在金陵城的眼线前段时间被拔掉了不少,阿宁斗胆问下陛下,是否那暗地心怀异心之人已开始行事了?”
陛下目色一深,面对宋宁的询问,内心犹豫,却听见宋宁肯定道:“陛下,你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对吗?”
“莫要瞒我,若是那暗地里搞鬼之人与当年暗害了我长宁军之人是同一人,那我怎能不知道实情。”
陛下非常无奈:“阿宁,朕目前只是怀疑,之前你也提起过,按推测,景王与顾相之间因为有晋阳王府那一层关系在,所以一定是勾结在一起的,但朕担忧的是,还有第三个人?”
宋宁一惊,“第三人?”
“阿宁不防想想当初萧家出事,萧诚被捕,金陵城这段时间最惹人瞩目的事是什么?”
陛下一脸正色地反问她。
宋宁脑海中闪过近日金陵城内发生的事,秀眉蹙了蹙,须臾后一惊,“难道是南巷的事?”
“英国公府!”
“陛下是怀疑英国公府?”
元赫点点头,牵着宋宁,来到临窗的炕上,抬手给她沏了一杯茶,随后缓缓开口:
“朕仅仅只局限于猜测,你之前回京没几日,英国公便借口夫人突发恶疾而请假不上朝,主要是英国公与夫人感情并不和睦,争吵是常有的事,朕当时便觉得英国公有些反常。”
“加上之前南巷的事,何大小姐自杀身亡,又恰巧距离北卫司不远,所以朕才起了疑心。”
宋宁呷了口茶,对陛下的推测表示赞同,“不错,陛下说得有理,不过陛下,阿宁有一事不解,陛下眼线遍布金陵城,为何采花贼频繁地在金陵城内出现,甚至胆大到进入京城勋贵之家,但却无人成功抓捕过?”
“陛下可否能给阿宁一个解释?”
她眸色深深地望着他,希望他能给个答案。
“阿宁!”
“你如此问,想必内心已有了答案,就算是朕所为那又如何?当年你在母后殿内被那两人诬陷你恶意摔碎了殿内的汝窑青瓷,母后罚你受了二十下鞭刑,今日你也不该怜悯她。”
“何况朕当初为了让子秋名正言顺地接过巡防营的职务,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朕之前有让人暗地调查过,这位何小姐明明与定远候府公子有婚约却还在外与其他男子拉扯不清,如此女子,实在也担不起定远候府的当家主母。”
宋宁没有真的生他的气,她手上也沾染过鲜血,怎会不知他的难处。
那位何小姐心术不正,曾诬陷过她,又曾抢了别人的姻缘,也算是咎由自取。
陛下见她不言,缓缓放开她的手,有些怅然道:
“阿宁莫非是生了朕的气?”
宋宁无奈一笑,回握住他手,轻哄道:“没有,只是感慨罢了,若说是生气,我今日在容安殿可见了太后以及太皇太后为你精挑细选的后妃人选。”用了按了按他的手,语气拔高了一丝:“你可记住,我眼里容不了沙子,你若是胆敢有其余人,我今生绝不会再原谅你。”
陛下宠溺一笑,捏了下她柔荑,随后放在手心,想把那双长年冰凉的手捂暖些。
“岂敢岂敢,朕都听阿宁的,自是不敢纳了别人。“
陛下见宋宁神色有些委屈,心下微紧,出声问道:“阿宁方才去母后那里了,可是母后同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了?”
他母后一直对宋宁有偏见,他不会不知。
当初元清和意外离世,更是加剧了二人之间的矛盾。
宋宁话里存了些气,“陛下明知故问,太后可不会给宋宁什么好脸色。”
“那些话,算了,不提也罢。”
太后不喜她,她心里有数,但她也不是那般任人拿捏的,她与元赫的感情,轮不到任何人来插手。
陛下见她兴致不高,柔声宽慰:“阿宁无须往心里去,朕从小便不得她的偏爱,她自然行事不会考虑朕的感受,你放心,母后与皇祖母都做不得朕的主,朕唯你一人便可。”
女人多了不是什么好事,皇爷爷后妃人数众多,最终不免伤身,未满花甲之年便去了。父皇虽然后妃不多,但帝后感情不睦,也曾闹出过许多事来。
他不愿步二人后尘,有眼前人陪伴在身侧就满足了。
宋宁满意地笑了,随后从袖口中缓缓掏出一样东西。
陛下定神一看,一根红线系着两截断裂了的长笛,是他当初落在宋宁那里的,打趣道:
“朕近日以来事务繁多,倒是忘记了这根笛子还在你那里。”
“陛下怕不是故意等着阿宁自己前来归还吧!”宋宁轻哼,她不相信他那说辞,他心思何等缜密,‘忘了’二字在他身上出现的可能性不大。
陛下伸手就要去拿,宋宁不让他如意,又顺势塞回了袖子里,搞得陛下云里雾里,一脸茫然。
“阿宁不是要归还于朕吗,怎么给朕瞅了一眼又藏起了?”
宋宁勾勾指尖,示意陛下靠过来一点,陛下见她那般,明显是起了坏心思。
他嘴角漾起一抹宠溺的笑,凑近身子往她那边靠去。
宋宁存了逗他的心思,在他耳边呼出一句:“不告诉陛下,三日后陛下自会知晓。”
陛下耳边一热,心思被她逗弄得又起来了,双手环住她身子,将她一股子腾空抱起。
“放我下来--唔--”
两步一走,宋宁背后一疼。陛下再次将她抵在门上,低头吻住她,又贪婪地索取着她红唇的味道。
动作比方才浅了许多,带着满满的珍惜。
宋宁也忍不住回应着他,他顺势一弄,宋宁忍不住发出喘声。
再次擦枪走火,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陛下!”
‘咚咚’两声,隔着一扇门,传来王公公声音。
宋宁和陛下皆回过神,陛下朝门外厉色道:“谁?”
怀里人脸色透红,二人停下全部动作。
宋宁靠在他怀里,他心跳声清晰地入耳,令她心颤不已。
“陛下,谢国公求见,已在外等候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陛下如今是否有空宣其进殿,或让老奴回拒了国公爷,让他明日再来?”‘
方才靠近里间,王公公便知道里面人正在干何事,怕是情正浓时。
他思索了许久才出声,鼓足勇气才敲了敲门。
里间,陛下轻咳两下,知刚才有些过火,对着宋宁羞红了的脸,他挑着眉,眼底笑意尽显。
宋宁不敢多呆下去,把自己收拾整齐,忙行礼道:“陛下,天色已晚,臣就先回府了。”
“臣告退!”
垂眸不看他,径直推开门。
“诶-阿宁?”
他在后面轻唤一声,却见那道青色的身影,脚步匆匆地离开,躲着他似的,他唇边笑容渐盛,禁不住笑出了声。
王公公压着脸,余光瞥见宋宁脸上红晕,心中也很是高兴。
陛下心情大好,对着王右道:“天色已晚,子秋竟来了,那便宣他进来吧。”
“诺!”
凌霄殿门口。
宋宁一直垂眸走出,抬眼望见一身淡蓝色长袍的谢灼。
他眸色冷冷,第一眼见到了宋宁脖子上那道疤,神色微变。
见眼前女子脸色透红,还有耳角处的一些淡淡的红晕,心中瞬间明白方才里间发生了何事。
他目色一深,但并未说什么。
宋宁与他微颔首,二人无言相对,她便也抬步离开了。
二人皆有心结,既然再无法解开,那便算了,少见就好。
长宁王府
宋宁一回府便望见府中灯火通明,眉心蹙了蹙,脚步急动往大厅前走去。
见宋渊负手站在厅前,宋时安扶着孙静微坐下,孙静微似是被气得呼吸有些不顺。
地上跪着张氏与宋莺以及宋乘。
张氏与宋莺同上次一般,低声抽泣着,不断道歉。
宋宁走到跟前,低声行礼:“阿宁见过祖父,兄长以及嫂嫂。”
孙静微嘴角挤出一丝苦笑:“阿宁回来了。”
“怎么了,又是发生何事了?”
宋宁一脸不解地望向众人。
宋时安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宋宁脸色骤变。
宋渊脸色暗沉得可怕,突地转过身来,一声呵斥:“都是她做出来的好事!”
“今日若不是静微发现,老夫竟不知这丫头有如此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私会外男,还让外男偷偷入府,你当我长宁府是那等烟花柳巷之地吗?”
张氏从未见过眼前人发如此大的火,此刻也是惊着了,不断出声求情:“王爷,莺儿也是一时糊涂,既然大错已铸成,那就请王爷绕了她一次,成全她吧。”
宋宁同样忍不住了,严声:“此事说到底还是二婶教女无方,私会外男一事竟也教得出来,如若是传出去,长宁府的名声都要毁了。”
“祖父,之前提议的要让按察使唐城与三妹相看的事,目前是行不通了,不知祖父,要如何处理此事?“
方才听宋时安讲了个大概,她推测着二人私情已有多日,怕是那身子早已破了。
“呜呜--既大错铸成,我不如死了算了。”
宋莺掐着嗓子哭喊道。
跪在地上的宋乘心一横,豁出去了,抬眸朝着宋渊求情道:“王爷,您就原谅莺儿这一次吧,她实在是情难自拔,所以才会酿成如此大祸,王爷就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就成全她吧。那顾家已答应了莺儿,三日后便会上门提亲。”
张氏忙点头附和道:“乘儿说得对,既然大错已著成,顾家也愿意负责,那就全了她的心意吧。”
见眼前人仍旧是铁了心的不松口,又似上次那般连哭带喊:“呜呜--可怜我们一家子在汝阳过了那么多年的辛苦日子,早知道就不如不回来了。还不如呆在汝阳那边更快活些!”
宋宁一听,心头怒火上来了,三番四次地挑拨是非,忍无可忍道:“二婶既然那么留恋汝阳,等年关一过,便回汝阳陪着二伯父吧。”
她冷声对着宋渊道:“祖父,此事往小了看是长宁府的家事,但架不住万一府中有碎嘴子的婢女出去多言,若是被有异心之人利用,在外编排长宁府,那就糟了。”
孙静微见宋渊脸色突变,拉了下宋宁衣角,眼里存了些担心。
宋宁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祖父,孙儿也认同阿宁的看法。”
宋时安一开口,张氏以及宋莺内心顿慌,却见宋渊阖上的双眸骤然一睁,眸中的冷意止不住地往外散,心一狠道:“阿宁说得对,老夫之前给过你们机会,你们娘俩既如此不知悔改,反倒还变本加厉做出此等败坏门楣的事,老夫便也不留什么情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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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孙府
◎断绝来往,宠妻灭妾◎
“来人!上笔墨!”
宋渊一声吩咐, 一旁的女使们不敢耽搁,忙取了来。
只见他在上面刷刷落下几个字,沉着老脸, 写完随手一挥, 落在地上跪着的母子三人面前。
张氏以及宋莺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如此, 颤抖着手接过。
一看,脸色骤然发白。
白纸黑字,上面赫然写着:
宋家女宋莺, 自出阁之日起, 自愿断绝与长宁王府的一切联系,从此不再来往。
宋乘一看宋渊明显是动了真格了, 忙磕头求情道:“请叔父息怒, 绕过三妹吧,要逐她出府就等同于断了她的后路,若她日后在婆家受了欺负, 便再无人可靠了。叔夫三思啊!”
张氏呼吸一窒, 接着也不断磕头, “王爷, 莺儿真是知错了,请王爷绕过她吧,王爷要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我就带着莺儿回汝阳, 实在是不必逐她出府。”
孙静微见状, 有些心软,拉了下宋时安的衣角, 但宋时安神色凝重地轻摇头, 示意她不可。
宋宁同样赞同宋渊的做法, 闹出此等事出来,实在是有辱门楣。
顾家那等龙潭虎穴,进去了必定没有安生日子过,顾云天府内已有好几名妾室,怕是不会好好对她。
张氏与宋莺看不清当前局势,认为若是能嫁入丞相府便高人一等,殊不知未来陛下迟早有一日会扳倒了顾家,肃清朝纲。
若此时不与顾家划清界限,他日怕是会给长宁府带来麻烦。
从另一个角度看待此事,她也为宋莺感到惋惜。
她品性不坏,却摊上了这么一个母亲,一心想要自己女儿去嫁入那高门大院,殊不知京城勋爵之家的后院都是吃人的囚笼,稍微没点手段,小命都要搭上。
地上三人不断磕头,求饶声以及哭泣声不绝于耳,宋渊脑门突突地疼,忍不住揉了几下眉心。
宋宁见他气色不佳,担忧开口:“祖父先回房休息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就行。”,转头对着孙静微道:“嫂嫂怕是也劳累了一天,兄长也早些陪她回房休息吧!”
宋渊见宋宁如此道,便也不推辞,就顺水推舟让她来处理此事,“罢了,老夫也乏了,今后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顾府若是能上门提亲,那便寻个好日子把婚事悄悄地办了,长宁府该给她的那份嫁妆不会少,只是出了这个门,便不再是宋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