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静微缓缓睁眼,抬眼见到那碗酸梅汤,有些意外道:“哦?母亲还真是有心了”,作势便伸出手打算接过,可宋宁却止住她。
“嫂嫂,不可!”
她轻摇头,“我知嫂嫂信任你母亲,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莫要饮用为好,孙夫人或许没问题,但不排除府内其他人想暗害嫂嫂。”
孙静微一听,心下一紧,忙缩回手,“阿宁说得对,确实如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一想起许容方才浑身是血的躺在榻上,有些后怕道:“方才我嫂嫂那般模样真是吓人,摔了那么重的一下,也不知腹中的胎儿能不能保得住。”
“你说我嫂嫂平日那么注意的一个人,怎会连自己有孕都未曾发觉,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孙静微想起来便为许容感到惋惜,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孩子,若是没了,那该有多伤心。
宋宁见她继续在孙府呆下去只会不断忧思,出声宽慰道:“嫂嫂,阿宁觉得出了今日的事,怕是孙老夫人的寿宴也没有那个心思继续办下去了,不如我们等会便去告知,先早些回府吧,嫂嫂今日也受了些惊吓。”
宋宁的提议,眼前人也赞同,毕竟她是孙府嫁出去的人,也没什么资格插手今日发生的事。
她相信依祖母的能力能够处理好此事。
“行,阿宁说得有道理,我们还是早些回府为好!”
此时,明玉轩内。
榻上人口齿间不停传出痛苦的哀吟声,额上冷汗不停地滴落,与血水交杂在一起,浸湿床褥。
看着丫鬟们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孙老夫人呼吸一窒,顺手抄起桌子上的玉瓶子就摔在地上。
砰地一声,瞬间四碎开来。
对着地上跪着的两人就是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父亲方才去世没多久,便闹出这等宠妻灭妾的事出来,我孙府乃累世清流之家,世代祖训便是男子不可纳妾,你不但破了祖训,纳了这个青楼女子回来,还对发妻恶言相向,你--你-”
孙老夫人越说越激动,一旁的郭氏赶忙伸出手拍了下老夫人的背,帮顺着气道:
“你也是的,身为丈夫,怎就对容儿如此不上心,连她是否有孕都不知情,鸿志,你此次真是大错特错了!”
郭氏虽为继室入府,但对于孙鸿志向来是非常慈爱的,自小便很少打骂,现如今也是忍不住出声训斥。
“娘,我只是一时疏忽,我真的不知容儿有孕,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如此对她的,今日实在是一场意外,请娘和祖母息怒!”
态度倒是诚恳,郭氏有些心软,但孙老夫人并不领情,直盯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方瑶。
一身红色的纱裙,朱唇玉面,眼尾的泪痣让其尽显妖娆妩媚,眉眼微微上挑,风情味盈盈而出,伸出柔荑拉住孙鸿志的衣角,眼中含泪,满是风尘女子的做派。
孙老夫是接受了传统世家女子教育的人,自是对这种做派万分瞧不起,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现如今闹出这种事,实在是逼着她清理门户。
她方想出声,屏风里侧江大夫急步走了出来,老夫人连忙急步走上前,见他脸色不好,心下又是一沉。
“如何了,大夫?容儿这一胎到底能不保住?”
郭氏同样着急地问道:“是啊,大夫,到底如何,你暂说无妨,就算是不好的结果,我们也都能接受。”
孙鸿志也凑了上来,但不敢开口,眸里闪过一丝期待,希望能得到好的答案。
江大夫神色依旧凝重,片刻后深叹,随后对上众人满是期待的目光,沉声开口:
“方才江某已为少夫人施针过,少夫人的情况比较复杂,腹中怀的本是双生子,如今怕是只能保住一个。”
孙老夫人一听,本来已做好接受事实的准备,又生了转机,让她顿感悲喜交加。
“万幸啊,祖宗保佑,保住一个都是孙府列祖列宗显灵,可把老身吓坏了。”
孙鸿志以及郭氏都松了口气。
方瑶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那女人命真是好,这么摔竟然还没把她腹中的那快肉摔没。
"不过少夫人的情况虽然暂时稳定了,但怕是需要一直静养,直到生产为至!”
作者有话说:
下章陛下出来,虐下他,明天见
第59章 会面
◎两州之地,联姻条件◎
众人一听, 放下的心又瞬间悬了起来。
“只要能保住孩子,就行!”
孙老夫人眸中含泪道。
孙鸿志附和道:“祖母说得对,有劳大夫了。”
“大夫, 不知容儿醒了没, 我可否进去看看她?”
孙鸿志此刻变了一个人一样, 对许容的态度变得异常温和。
郭氏同样关心道:“是啊,大夫,容儿醒了没, 我们能否进去看看?”
江大夫沉声:"我已给少夫人开了安神药, 少夫人目前还在昏睡中,怕是要傍晚时分才能醒来。”
“我已开了安胎方子给了少夫人身边的女使, 照着方子服用便行, 江某医馆内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孙老夫人吩咐身边的女嬷嬷:"好,张嬷嬷, 送下江大夫。"
江大夫离开之后, 孙老夫人脸色再次骤然变沉, “来人, 给老身捆了这个妖女,逐出府去,省得让她整日狐媚惑主, 搅得我孙府家宅不宁。”
孙老夫人是动了大怒, 郭氏在一旁手里不停地攥着帕子。
涌进来好些女使, 凶神恶煞地往方瑶身上扯去。
“官人救我,啊, 官人!”
方瑶掐着声音哭喊道。
“瑶儿!”
孙鸿志猛地一跪, 求情道:“祖母, 母亲,此事不关瑶儿的事啊,是我一时糊涂才害得容儿差点小产,请祖母与母亲分清对错,放过瑶儿吧。”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孙老夫人心一横,肃声:“带走!”
“官人!”
“瑶儿!不,祖母,你今日若是铁了心要逐瑶儿出府,那孙儿也不想在这孙府继续呆下去了。”
孙鸿志护住方瑶,不肯让那些嬷嬷把她带走。
“你这个不孝子,你真是要气死我不成,今日是老身寿宴,你闹出此等丑事出来,还想为那贱人求情,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窍。”
“祖母!”
孙静微一声喊,房内众人皆往门口望去。
宋宁扶着她缓缓走进,飞速扫视了一下屋内。
只见方瑶泪眼婆娑地站在孙鸿志身后,鼻尖通红,小声地抽泣着。
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宋宁秀眉轻挑,装得还真是来劲了。
“欸,好孩子,你身子怎么样了,还那么不舒坦吗?”
孙老夫人拉过孙静微的手,脸色从方才的狠厉突变得温和。
孙静微回道:“多谢祖母关心,微儿的身子还是有些不适,就先行回府休息了。”
“祖母莫要忧心,嫂嫂腹中的孩子还在,只要好好修养,必定能挨到足月生产。”
孙老夫人抬起袖子抹了把老泪。
郭氏见宋宁一言不发,歉疚地出声:“郡主本是过来参加寿宴的,可却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是让郡主看笑话了。”
孙老夫人反应过来道:“是啊,郡主难得来一趟孙府,是我们招待不周,还请郡主见谅。”
宋宁意味深长地笑道:"老夫人哪里的话,长宁王府跟孙府早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宋宁既然视老夫人为一家人,有些话也就直说了,家丑不可外扬,事要悄悄地办,老夫人你说对吗?”
话落入孙静微以及郭氏耳中,二人皆一愣。
宋宁灿然一笑,孙老夫人也是个精明人,立马就懂了宋宁话里的意思,脑海中又有了新的主意,望向门口处的孙鸿志以及方瑶。
孙鸿志不停地安慰着怀里的人。
“官人!”
“没事的,瑶儿。”
孙老夫人目色一深,沉声吩咐:“来人,分开大公子以及方姨娘。”
“把这个小妖精拖到后院去,打二十大板子,以示惩戒!把大公子关到书房内冷静一下!”
命令一出,身旁的嬷嬷们奋力把方瑶和孙鸿志分开。
“瑶儿!”
“官人!”
“祖母,你怎能那样对我,祖母!”
孙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怒火攻心,唇色有些发白。
“祖母!”
“母亲没事吧?”
孙静微以及郭氏赶忙扶住孙老夫人。
“没事,没事。”
孙老夫人深叹:“我只盼着鸿志能早日醒悟,不要继续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来。”
宋宁出声宽慰道:“老夫人还是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很多事情还是看开些为好。”
孙老夫人明白宋宁话里的意思,深叹几声,并未多言。
今日本是她的寿辰,如今闹出了这么一桩事出来,这宴席也是无法继续再开下去的了。
孙静微与宋宁便提早回府了。
金陵城内,人头攒动,行人川流不息,商贩不断在吆喝着。
路过一处,外面突地传来哭喊声,声声不断,听者落泪。
宋宁支开窗,抬眸便望见一处府邸。
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英国公府。
门口挂上了白灯笼,府内传出的哭喊声路过的人都听得见。
她秀眉紧蹙,那英国公府的何大小姐年方才十八,虽说此事是元赫一手导致,何小姐也委实是跋扈,且品行不端了些,但罪不至死。
“阿宁,你在看什么?”
孙静微轻唤她,宋宁敛了神色,对上眼前人视线,开口:“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
“吁!”
马车突然停下,里面几人瞬时往前倾。
“嫂嫂!”
宋宁忙抬手扶住她,“没事吧?”
见眼前人神色突变,朱唇轻抖,直捂心口与小腹。
“没-没事-”
孙静微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宋宁脾气上来了,存了些不满,抬手掀开车帘子,压着心头情绪冷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话里带了些不满,马车夫急忙指着站在马前的人道:“郡主,是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挡住了去路,跟小人无关啊!”
宋宁顺着马车夫的方向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入眼眸。
她轻哼一声,满是不屑开口:“你不在你主子身边伺候着,跑来截本郡主的马车是何意?”
来人一身玄色便装,正是暗卫东霖。
他抱拳给宋宁行礼,冷声:“郡主,我家主子有请!”
水云间二楼
阁楼处视野开阔,金陵城内的绿瓦红墙尽入眼眸,底下不停传来商贩吆喝声。
“主子,郡主到了。”
一男子身穿云雀锦衣长袍,金玉冠束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注视着眼前笼子里的鸟,手里拿着一根棍子逗弄着。
听见来人的禀报,手中动作一顿,浓眉一挑,嘴角微勾,拔高了一丝语气:“让她进来吧。”
宋宁沉着脸走进,见那人正在品茗,很是悠闲自在,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真是好雅兴啊,来大周倒像是来游玩,不像是来谈议和之事的!”
她顺势坐下,余光偷偷在打量着他。
心中寻思着这人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坏心思才会突然邀她前来。
“郡主此言差矣,孤乃是第一次来到大周,想多了解下大周的风土人情,怎会把正事忘了呢!"
宋宁冷声如冰,不想理会他,“太子殿下有事请讲,若是无事,宋宁便先行告辞了。”
赵彻无奈道:“郡主真是半句话都不肯给孤。”
话锋一转,眸光微沉,“不过孤不在意,孤已让父皇修书一封寄给大周陛下,大越和大周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见宋宁脸色突变,更来兴了, 眯着眼对上那双明眸,压着声道:“你若入东宫,庆州和良州之地立马归还,你觉得元赫那家伙会要你而弃了孤开出的条件吗?”
他知宋宁心结便是在那,便从这里下手来刺激她。
“你迟早是孤的女人,就凭元赫他--”
话戛然而止。
赵彻轻啧一声,抬手抹了下脸上的茶渍,压下心头的怒气。
宋宁方才抄起桌上的茶水泼了过去,冷声如刀:“殿下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宋宁的事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我大周的陛下不至于无能到通过一个女人联姻来维系两国关系。”
“殿下若是还如此痴心妄想,妄图主导议和的话,以我大周的兵力,不出三日便可踏平云州,直接北上。”
她不久前已寄信到青州,若是议和失败,金陵情况突变,便立即北上施压,打大越一个措手不及。
‘妥协’一词,从未在她的字典里出现过。
如今的大周,如今的陛下,也不会轻易答应他所谓的条件。
“宋宁言尽于此,太子殿下最好是看清局势,另外,宋宁还想警告殿下,莫要搅京城的浑水,湿了身就罢了,小心入了泥潭出不来,回不了大越!”
说完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砰地一声,门阖上。
后面的赵彻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自小为天之骄子,要什么有什么,从未受到过如此憋屈。
好你个宋宁,好你个长宁府。
宋宁气不打一处来,出到阶梯处,撞见一女子,身穿湖蓝色云纹纱裙,明眸如秋水一般干净清澈,一股子轻灵之气。
正是之前碰过面的大越郡主,赵书仪。
她满是诧异地望着宋宁,见她从里间出来,一脸不可置信。
“你--你-不是?”
宋宁冷脸走过,方才在赵彻那里受了气,此刻她心里不舒坦,不想与她寒暄示意。
“五哥!”
背后人气呼呼地推开门,一通质问。
宋宁沉着脸回了长宁王府,今日赵彻一番话惹得她心下不安。
她曾在大越三年,对赵彻有一定了解。
手段狠辣,言出必行,今日他所言大概是真的。
她凝视着书案前的长笛,久默不语。
门口的女使却突然来报。
“小姐,姜小姐来了,说是有事要找小姐商议。”
宋宁感到意外,“哦?”
“天色已晚,她怎来了,快,请她进来。”
“诺!”
宋宁见了姜絮,欣喜地拉过她手,笑言:“你怎忽然来长宁府,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提前准备一下。”
姜絮眸色复杂,其实上次从宫中回来,她就想来找宋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