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花好月圆,他害怕自己能否承受她的拒绝。
岑嚣的手覆上她白藕似的手臂,半乞求半拉近彼此距离:“不要推开我,好吗?”
这晚,姚蘼陪着岑嚣在温房花厅待了多久,他抓着她的手,两人聊了许久,周身空气因花香,撩绕着人的理智。
他说要送她回房间休息,她仰头看着他流畅凌厉的侧脸轮廓,眼眸光源里唯一的情绪起伏,皆来自于她。
姚蘼抱着花束,声音比雪轻,似蜜甜:“所以今晚还有其他节目吗?”
他倾侧过头:“还期待别的?”
她弯起唇角,似笑非笑,那揶揄玩笑的神情语气和他一般无二:“我以为会有烟花气球这些……”
听她这样说,岑嚣目光变得灼热,继而掏出手机欲拨号。
“喂,我开玩笑的。”姚蘼急忙制止。
她能对他提要求,太难能可贵。
这场一时兴起的烟火,因为她的阻碍未能实现,但临睡前的房门口,岑嚣的指腹流连在她唇角。
少女的天鹅颈修长白皙,食指从她耳后划过,亲昵又暧昧十足。
“晚安。”
他只用了两个字,留给她一整晚的遐思和煎熬。
大年初一“抢春”,并不适合睡懒觉,
天光尚熹微,房间的床如云朵般柔软,她不太习惯,所以起床后有点腰酸背疼。
她不是自然醒,而是隔壁岑嚣房间的吵嚷声太响,惊动了走廊里打扫的佣人。
他的房门紧闭,旁人从外面根本进不去,女佣先小心翼翼摇醒了她,姚蘼急忙戴上“小耳朵”赶过去。
“滚!”伴随一声怒吼,里面似乎有玻璃杯砸过来,吓人一跳。
长辈们的房间和他们不同幢,佣人刚已经敲过两遍门了,却迟迟不开,闹得人心惶惶,姚蘼却不曾胆怯。
她蜷起食指又轻敲,声音很轻却安抚人心:“岑嚣,是我。”
隔了一分钟,随着“咔哒”一声,门就从里自动打开,他高大的身影却失魂落魄,整个人像被战败的雄狮般,隐约看清他涨红的眼眶。
姚蘼还未反应过来,岑嚣就把人一把拉进来,随着房门再次关闭,她已被牢牢拥入怀里。
双手好似铁臂,恨不得把她嵌入身体里,整个身躯所有的力量都压在她。
“怎么了?”她从未见他如此颓丧,像被抽干支撑的脊骨般,却也张开双手回应他的怀抱:“你这样,岑教授和阿姨会担心~”
岑嚣把头伏在她单薄纤细的肩上,呢喃道:“抱着我,抱紧我好不好?”
两个人相拥瘫在沙发上,她不知道发生何时,只依言抱着他,力道更紧,像是晨光照拂,给予他和煦又无与伦比的温柔。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姚蘼感觉他唇浅啄了下她掌心,有些痒,随即她便支撑起身体坐起来:“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他情绪向来稳定,刚摔水杯那下,就像是突然喷发的火山,能量释放完便恢复如初。
岑嚣也坐正,面上晃过一丝苦笑,眼眸赤红深沉:“是实验项目出了问题……”
他轻飘飘的语气,但能惹得他如此爆发,却让姚蘼觉得事情严重。
对他,可以说是打击的程度。
从开学到新年,岑嚣一直不得空,忙得脚不沾地,是因为有篇投一区顶刊的论文实验数据需反复论证,最核心部分凝结他大学数年,甚至是整个团队的心血,他几乎吃住在拙进楼里。
眼看就要出成果,年后即将发表时,眼下却有另一篇文章横空出世。
有人抢先将\"组织诱导性生物材料\"实验新进展公之于众,而论文二作,恰恰是团队中的一员。
岑嚣,包括他们整个团队都遭到背叛了。
“刚刚,廖辉梁浅都打电话给我,还有导师和主任。”仿佛外面全世界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天塌了……
他站起来,情绪还有些波动起伏,凌厉的下颚绷紧,有痛苦、愤怒、不解、不知所措……交织翻涌成海:“听说是为了十万块钱……可是他为什么信别人,不信我,不信大家?”
姚蘼记得那个矮矮瘦瘦的男生,每次她进和尚楼,他总会跟在大家后面,小酒窝笑得腼腆,老实勤奋又矜矜业业。
生物学是现代医学的重要基础理论,且关系密切,所以她也对他研究方向有所了解,只是置身之外更理性,关注角度更务实:“这篇论文,对你们的影响有多大?”
“核心实验数据只掌握在我、廖辉和梁浅三人手里,但仍造成不小麻烦,我只是想不明白他……”
姚蘼看明白了,他只一分责怪背叛者,剩下九分全是在苛责自己。
岑嚣他家世傲人,无论样貌智商财力样样出众,学业交友自可轻易达成,是真正的天之骄子,高高在上,他习惯苛求完美,豁达且骄傲,但人无完人。
他以诚待人,自问无愧于心,但却理解不了“背叛”。
“还记得你告诉过我的,别胡思乱想,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自始至终于情于理,都不对他有半分亏欠。”
岑嚣拉着她的手,也跟着站起来,那抹苦笑颓懒散漫:“抱歉,眼下的我有点差劲。”
他情绪调整很快,却陷入自责的逻辑循环中,无法自洽。
“别这么想……”她从背后抱住了他,像无尾熊环抱住尤加利树,头轻轻贴近他宽厚的背:“岑嚣,你不能因为别人的过错,就否定自己,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人生买单,谁都无法不能面面俱到。”
“你是整个团队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廖辉和梁浅学姐他们是因为你,才坚定不移跟着你。”
“你是许多人的目标,同样也包括我。”
两人目光相撞,因为身高差,必须仰视他说话,她甚至站上了沙发捧着他的脸,清澈如水的眸温柔,却倔强坚定。
作者有话说:
关于论文部分设定,作者非专业,只为剧情服务,有幼稚又脱离现实的部分,请勿过分纠结
带带出场的霍荻远,预收文《微醺蔷薇》狼狗弟弟
第70章 你好,女朋友
◎“岑嚣,等等……”◎
两人海拔颠倒, 他现在反过来仰望她。
岑嚣神情有些恍惚,眼眸却溢满浅浅的波动涟漪,“我也是你的目标?可是……”
少女的玉肤像荼蘼花般柔软娇嫩, 鼻尖微微泛红,但却斩钉截铁:“没有可是!”
第一次见她“霸道”, 岑嚣心情好了不少,他敛眸, 低低笑出了声,“小兔子也开始为人熬‘心灵鸡汤’了?”
“你信我?”她抿唇。
“信,当然信!”他唇微勾, 揉了揉她发顶,只是笑意苦涩自嘲,“谢谢你安慰我, 还给我信心。”
姚蘼捧着他的脸,开始有叹气的冲动, 却迎上他睿智深邃, 略显疲惫的琥珀眸,在他眼底清晰看到自己的身影。
“只一眼,他就这么走入我的心底……”脑海中猛地涌现出这句,记不清是歌词还是诗句, 却循环往复。
姚蘼声音很低,却义无反顾:“今天是大年初一, 看来我得做点什么,才能让你不胡思乱想……”
“嗯?”岑嚣隐隐失笑,鼻音慵懒勾人, 就站在沙发前痴望着她, 嚣张飘逸的银发配上恣肆俊朗的脸蛋, 又痞又撩。
却予求予取,任君采撷。
大概是春寒料峭,原是思君醉了。
她轻巧往前挪了小步,指尖从他眼眉慢慢往下,缓缓游移,到鼻尖、锋抿的薄唇,不经意间点点试探,寻依找慰。
食指力道虽轻,但如蜻蜓点水,最是撩拨人心,勾魂夺命。
在岑嚣不解的眼光中,她已经轻轻俯身,如樱花飘落般,贴在他的唇峰上。
“!”
他从难以置信,瞳仁倏尔放到极致,到久久不曾反应过来。
姚蘼的吻,前后不过须臾眨眼,人生如朝露,弹指一瞬间,她迅速退回到安全位置,脸上的潮红怕要许久才消退。
刚才的举动,对她来说是冲动叠加莽撞,甚至是疯狂,更熬光了她积蓄已久的勇气。
岑嚣回过神来,指尖茫然去触碰嘴唇,刚刚温软轻柔的触感,仿佛是白日梦——
“姚蘼。”
“你无须勉强牺牲自己,来安慰我,亦或偿还叶家人情……能为你做些事情,我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他心里狂喜不假,刚刚幸福得好像廊下雨燕,啼鸣报春,但随即而来是巨大的危机感,他知道小兔子心里有杆称,凡事讲究公平合理。
不该她拿的,不该她享的“福”,她会想方设法报答,等天平两端持平,银货两讫后,她会毫不拖泥带水的抽离。
“你别想着离开!”
她突然笑了,像狡黠的狐,头脑一热又俯身啄了下:“现在,还觉得我是委屈自己吗?”
“你……”
岑嚣仰头,她还穿着家里准备的睡衣,及膝又带蕾丝花边,像囚禁在城堡里的公主,带给人无限遐思。
他窥见优雅天鹅颈里露出的一节雪白,眼眸像干净剔透的琉璃,流光熠熠。
姚蘼想,刚才的承诺,她应该说到做到了。
他的长指揉进她的乌发里,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只有四目相望,相顾无言,这时,她把微微凉的东西塞到他手心。
掌心摊开,竟是高中时他不小心丢掉的铂金戒指!
“你真捡到了?”
明明房间内恒温恒湿,她却感受到夏日灼热,轻声应:“我从不食言。”
她像月下亭亭而立的月见草,特意等待黎明的到来,惹人恋爱。
姚蘼看起来有些苦难:“虽然是新年礼物,但它本来就是你的,好像诚意不太够,那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岑嚣,希望兔年伊始,我是第一个祝你新年快乐的人!”
她说完这些话,脸红得不逊于花房里的芍药,他却一言不发,直到尴尬地姚蘼想钻地缝时,忽然后腰一紧。
窗外,天边惊现鱼肚白,像是被稀释后的甜品奶酪。
岑嚣却仍当天色尚早,因为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夜,他才能释放压抑已久的欲念,像终于窥得天光的猛禽,肆意展现利爪狩猎。
手腕被他强扣在背后,逆光中迎上他的眸,晦暗又侵略性。
冷戾寡嚣的脸上,终于染上其他色彩,他气喘吁吁贴上她耳廓:“受不住,就咬我……”
姚蘼对他而言,似有无法排斥的吸引力,他像是易燃易爆的烟花,一发不可收拾地深陷其中。
她像是柔软的藤蔓,被牵附,被抱高,温柔而顺从的姿态。
不知不觉他的一只手覆上她的发顶,顺延至后脖颈,指腹轻蹭,急不可耐却又温柔缱绻。
之前被肆虐的暴风骤雨,这次他多少带了些理智,唇齿间撕磨碾过,鼻息间那抹馥郁的荼蘼花香若有似无。
炙热而滚烫。
从前觉得可怕的事情,渐渐变得疯狂。
这是他的房间,没有旁人,只有彼此。
岑嚣食髓知味,恋恋不舍纠缠她,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嘴唇发麻,近乎窒息,原本护在她颈后的那只手,不知何时下移。
隔着单薄的睡裙,停在她背后的蝴蝶骨上。
姚蘼一颤,嘤哼出声:“岑嚣,等等……”
他终于舍得放过她,大口呼吸的姚蘼,像极了搁浅后奄奄一息的游鱼,可怜兮兮。
岑嚣抓着她的手,又迫不及待跟她确认:“刚刚你说祝我新年快乐,你还说我们在一起?!”
是他认为的那种“在一起”吗?
“你没听清就算了~”
灯光映衬下,姚蘼耳根已红透,像春日花园里灵动的虎耳草,白花红边,小巧可爱,他明知故问,她不想再理他。
他也不恼,过来牵她的手:“今天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我还要赶回实验室,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外面所有人都在找他,地球也并没有因为春节,而停止旋转。
“现在吗?”
他语气里哪里还见不久前的颓丧:“当然不,我带你去见外公和爸妈,他们已经早起了。”
闹这么大动静,惊动长辈也是预料之中。
岑嚣现在满心满眼是她,恨不得推开门吆喝两嗓子,迫不及待想跟人分享幸福。
但……
眼下她一片狼藉,不说蓬头垢面,但睡裙皱皱巴巴,头上还缠着绷带和纱布,最要命的是嘴唇悄悄肿了起来。
“先回房间去换衣服~”
“我走啦,拜。”人一溜烟就消失不见,若有似无的荼蘼香,沁人心脾。
岑嚣心里有种无可比拟的满足感,嘴角的笑漫不经心,眉眼间闪过的狠戾,他从来都知道问题该如何处理。
只是顾念同窗情,毕竟团队公事并肩过,他拿着当兄弟对待……
姚蘼回到卧室,胸口仿佛心悸般砰砰跳个不停,刚才她竟然主动亲了岑嚣,除了做梦她找不到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竟然真跟岑嚣在一起了,不管不顾,无畏无惧。
额头上弥留的温热触感,是刚刚他落下的轻吻。
不可思议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瞳剪水,眉眼弯弯,笑得宛若天边新月,道不尽的清纯潋滟,睫毛闪动,蝶翼般似的轻柔。
再往下,是她微肿嫣红的唇。
她稍稍喘口气,才翻开行李,这次来嘉澜新湾只是小住,她带的衣物并不多,而且跟知闲阿姨给她准备的,一眼即天壤之别。
岑嚣的房间和她隔壁这间户型相同,只是装修风格不同,她果然在相同位置找到医药箱。
伤口要频频换药,姚蘼是亲力亲为,龚教授这次刀口做得极好,植入体一点都不显,她满心期待二十天后开机。
虽然刚开始一天伤口疼好几次,要吃止痛药才缓解,但双耳听力健全,她就能过上最接近正常人的生活,上次同上帝许的愿,他听见了,这次希望也能实现。
因为伤口恢复良好,姚蘼决定提前一天拆纱布,只用碘伏消了下毒,耳根还有些红肿,辨不清是因为伤口,还是未消的羞意。
她换了身香槟色的长裙,稍微有高度的鞋子衬得她小腿更纤细修长,因为不会编发,索性一头青丝全部散开,她已经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婉又优雅。
等待的时间里,岑嚣也换了件新衬衫,顺道又接了两个电话。
“不好看吗?”见他微怔,姚蘼还以为是自己这身打扮出了错。
岑嚣瞬间切换情绪,双臂抱于胸前细致地欣赏,眼底自然而然流露出惊艳:“简直是天外飞仙~”
女为悦己者容不假,但伴侣及时正向的反馈也至关重要,很显然她的努力得到回报,他的话极大取悦了她。
他冷白修长的手指发出邀约:“你好,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