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目疏朗秀雅,轮廓和眉眼都极其出色,让人想起雨里的青竹,疏离而安静。只是想起楚见欢刚刚话里的“一般”,谢千砚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胡乱编造,不是君子所为。
楚见欢感受到谢千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谢千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听到了什么?等等,我刚刚都给她们说了什么?
“唉,一般般吧,完全比不上我以前的夫侍啊。要不是谢千砚生得一副好皮囊,我早就走了。不过,你们要记住,这种能力不行的男人玩玩就行了。要想娶道侣,还得好好考虑对方的能力。”
强大的记忆力让楚见欢很快回想起她之前信口胡诌的话语,她说谢千砚中看不中用,只能随便玩玩。
楚见欢感到一阵懊悔,垂下头不敢去看谢千砚。
不对!
她楚见欢现在不就是要刷谢千砚的厌恶值吗?把谢千砚的厌恶值刷爆,他不就不能一剑捅死她了?楚见欢,你给我硬气一点。
调整好心态,楚见欢开始思索怎么继续刷谢千砚和那些女修的厌恶值,最后她决定恶人先告状。
“哥哥,姐姐她们看我和你待在一起都不高兴了,趁你不在找人家麻烦,都把我打成重伤了。”楚见欢跑过去拉住谢千砚的手臂,嗲声嗲气地说。
从未见过楚见欢撒娇的众人顿时傻眼,一下没了反应。一路下来,楚见欢对她们都是爱答不理,哪里喊过什么姐姐。不过,她们也确实比她年长,只是修真界一向以修为论高低,并不注重年龄差异。
不过,什么叫做打成重伤了?她们是找楚见欢的麻烦不错,但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就被那古怪的法令弹了出去。
“你不要颠倒黑白,我们还没伤到你就被传送出去了。”
林清霜看见谢千砚探究的眼神,急忙解释道。
落在谢千砚耳中,却是坐实了她们攻击楚见欢一事。不管怎么样,楚见欢是代表合欢宗而来,即便孤身一人,也不能任千剑门随意欺辱。更何况她们修为不敌楚见欢,却仗着人数来打斗,非光明磊落之举。
谢千砚开口叱责道:“楚道友是我们千剑门的客人,此次与我们一同下山历练。你们本该以礼相待,怎么能出手伤人?回到门中,我会如实禀报给刑律堂严长老。”
为了端正门风,约束弟子行为,千剑门专门设立了刑律堂。刑律堂严长老,人如其名,严厉认真,最看不惯弟子在外败坏门中名声。
林清霜等人面面相觑,思量过后,一齐转过身来向楚见欢道歉。谢师兄说的没错,再怎么讨厌楚见欢,她们也不该出手伤人。
谢千砚不露痕迹地抽出被楚见欢拽住的手,带着歉意地说:“抱歉,楚道友,是我没有管教好师妹,给你惹麻烦了。”
还真是油盐不进,刚正不阿。
楚见欢丝毫没有挫败感,上辈子她都不知道碰过多少次壁了,不差这一次。
“没事。”
她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毕竟这是千剑门的主场,要是和她们闹得太僵,她还怎么待在这里刷谢千砚的厌恶度?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楚见欢可不是目光短浅之辈。等到谢千砚只能待在她十米之外的时候,她就悉数返还上辈子谢千砚刺她的那一剑,一耻雪恨。
想到这里,楚见欢看谢千砚的眼神不由得又热络了几分。
“我已经去镇上打听过了,那魅魔神出鬼没,只在结亲喜事的时候才出来害人。明日,林家要举办婚礼,我们混入其中,找机会除去妖物。裴宁他们已经与林家商议好,只等我们过去。”
原来那时候是魅魔作祟吗?
当时,楚见欢已经回合欢宗养伤,问谢千砚也只得到一句“已解决,多谢楚道友关心”,其他人也不会和她说话。所以,楚见欢并不清楚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
“好。”
大家都一致表示赞同,即刻出发去林家。一入城,城中人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的气势,自发地让出了一条路。楚见欢看着四周,路上也有不少人,却没有她想象中的热闹,想来是受魅魔所害。
到了林府,林家夫妇早已在门口等候,看见他们立刻迎了上来,殷切地说:“仙人们好,有你们来,我们就放心了。”
“那妖物天天在办喜事的时候杀害新郎,掏出他的心脏。我们一城人都深受其害,渐渐地都没有人敢结亲了。半年下来,那妖物也不曾出现了。家中父亲又病重,需要冲喜,我儿这才定下亲事。我什么也不敢奢求,只求各位仙人保我儿一条命啊……”
林母悲痛地哭诉着,胸膛因激动而上下起伏着。
林父长叹一声,熟练地安抚着妻子,又转过头来抱歉地笑笑:“让各位仙人见笑了,家中已安排好客房,供各位休息。”
旁边的仆人得了林父的示意,将他们一行人带到林府后宅的客房。裴宁和其他几个师弟已经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等待着,看见谢千砚来了立马站起来喊师兄。
千剑门掌门墨渊座下有三名弟子,谢千砚是首徒,林清霜是二师妹,裴宁就是关门弟子。和门中弟子一样,裴宁是谢千砚的忠实拥趸。他才年十二,本来应该待在千剑门,却得知谢千砚要下山,吵着闹着要一起来。
所以,裴宁对黏在谢千砚身边的楚见欢的印象自然不会太好。他悄悄地给林清霜使了个眼色,林清霜摇了摇头。
这下楚见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清霜和裴宁是一伙的,这次的事情他也有参与。楚见欢暗自下了决心,她要对谢千砚展开更加猛烈的攻势,让他们吃醋吃到牙齿酸掉。既然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师兄,明日我们要怎么行事?是潜入房中、伺机而动还是找人假扮成新郎新娘,趁魅魔不备将其击杀?”
“林家只求保住林公子的性命,我们得确保万无一失。”
言下之意,就是选择了后者。
拜托,这假扮新婚夫妇的戏码也太经典了吧。早知道这样,当初她受伤也要来,这可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当然,这是对一般人来说。而谢千砚明显不是一般人,他有时候根本就不像个人,或者说男人。面对楚见欢的示好和撩拨,他永远只会说“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和“楚道友,请你自重。”。
她现在对谢千砚无意,选什么自然都可以。但是,楚见欢心思一转,落在裴宁和林清霜身上,她决定趁这个机会恶心一下他们。
“那我和谢道友来假扮吧。”
楚见欢期盼地看向谢千砚,眼若秋波。
林清霜和裴宁一前一后地开口:
“不可以。”
“不行。”
楚见欢挑了挑眉,看似认真地给出了理由:“我和谢道友修为最高,能更好地斩杀魅魔。”
这理由很合理,但是楚见欢对谢千砚的那点心思谁不知道?现在她主动提出和谢千砚假扮新郎新娘,要说只是为了斩杀魅魔,没有人会信。
但是,楚见欢压根就不用管他们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谢千砚一定会答应。在他心中,根本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有任务。所以,只要能保证任务的完成,和楚见欢假扮新郎新娘这根本不算什么。
“楚道友说的有道理。”
如楚见欢所料,谢千砚思索片刻之后就同意了。
谢千砚当然不会不知道楚见欢的心思,但是林家和千剑门其余人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楚见欢与他同是元婴,如此安排自然最好。
只是,不知为何,楚见欢之前的那声“哥哥”轻轻掠过了他的耳畔,而她在这时喊的却是“谢道友”。
为什么又变了呢?
一丝疑惑冒上心头,但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这一点也不重要。
听到谢千砚同意和楚见欢假扮新婚夫妇,林清霜和裴宁先是一脸恨铁不成钢,之后又愤愤地盯着楚见欢,心中暗骂她的无耻。
都怪楚见欢,他们谢师兄太单纯了,根本不懂这合欢宗女修的狡猾。
但是谢千砚已经发话,他们也不敢再反对下去。感受到两人炙热的眼神,楚见欢朝他们挑衅地一笑,像一只尝了猩的小狐狸。
几番商议之后,他们决定由谢千砚和楚见欢代替新郎新娘去婚房等待魅魔上钩,林家公子和新娘则由林清霜带人保护起来,裴宁等人分散在林府四周待机而动。
敲定明日具体的细节之后,已是深夜,众人都准备各自回房休息,楚见欢也是。
“楚道友,请留步。”
谢千砚喊住了她,楚见欢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停下脚步看向他。
黑沉沉的夜,只剩几缕新月投下的余晖,伴随着点点星光。周边已是一片寂静,没有了先前的繁华热闹。
“楚道友,我知你心意,但你实在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无论是一时兴起,还是道侣之意,你我都无可能。”
谢千砚神情严肃,话语中充满了诚恳的劝阻意味,字字真切。
果然还是听到了。
但是,为了保命,在还没刷满厌恶值之前,她是不会轻易离开他的。
“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就不算浪费。”
楚见欢抿了抿嘴唇,含羞带怯地垂下眼帘,仿佛再多的阻碍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你楚姐,情话十级,一不小心就出了个金句,没办法。
就要死缠烂打,你谢千砚让我往东,我就偏偏往西,厌恶值快给我涨涨涨。
作者有话说:
推推第二个预收,双子文学《新皇旧后》
姜瑜是丞相之女,自幼入宫伴读,与那对双生子打小相识。二人模样相似,性格却天差地别,因出生时的分秒之差,得了不同的地位。
太子裴佑诀阴骛孤僻,不假辞色,唯独对幼弟和姜瑜例外。二皇子裴佑定温文儒雅,光风霁月,备受满朝文武称赞。
姜瑜及笄之后,一道圣旨下来,她被许给太子裴佑诀,不久便入主东宫,做太子妃。
谁料,一朝先皇驾崩,太子裴佑诀登基摄政,二皇子裴佑定却于登基大典上当场造反,夺取大权,成为新皇。
是夜,太子党被屠杀得一干二净,鲜血流了满地。旧太子裴佑诀和姜瑜也沦为阶下囚,成了这场夺权争斗中的输家。京城中各世家大族闻风而动,纷纷与昔日交好的姜家断了个干净,只冷眼以待。
谁曾想,几日后,新皇登基,并于大典上一并封后。而本该发配至守陵的前太子妃,姜瑜却一身凤冠霞帔,站在裴佑定身旁,接受万人朝拜。
天下风云变幻,惟她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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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姜瑜才知道,这对双生子有着共感,痛欲相伴。许多个午夜,裴佑定都只能借此感受她。而终有一日,她落在了裴佑定的手里,便再也插翅难逃。
床榻之上,裴佑定靠在姜瑜的颈间,听她仰头喘息,哑声问:“你当真能分清我和他吗?”
姜瑜不应,只是温柔地吻上他的嘴角,看他再一次沉沦。
辨与不辨,她皆为后宫之主,又有何妨?
第3章 婚礼
◎我要看着你们行亲热之事◎
翌日早晨。
林府张灯结彩,红色的喜布铺满了整个府邸。城中也因这时隔半年之后的第一场喜事而喧腾起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房中,楚见欢坐在妆台前,任由侍女们为她上红妆。眉笔划过细长的眉毛,柔软的唇抿着鲜红的口脂。柔顺的长发被挽起,一顶缀有珍珠的凤冠置于头顶。
化完妆之后,楚见欢起身,在婢女的服侍下穿上繁复的大红喜服,长长的裙摆拖曳至地面。
“吉时已到,请上轿。”
为了不让魅魔看出什么异样,楚见欢一早从新娘家坐轿出发去林府。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但是修士的五感极其敏锐。坐在轿子里,她还能听到外面锣鼓喧天下媒婆与轿夫的闲谈声,能感受到此时气息的寻常。
到了林府,谢千砚已经变成了林公子的模样,在门口等待。帘布被掀起一角,谢千砚向她伸出手。轻轻将手搭在他宽大的手掌上,楚见欢任由谢千砚将她一路牵到大堂上。
跨过火盆,他们在大堂中央站定,周围的贺喜声将他们包围。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拜堂结束后,楚见欢被引到喜房,谢千砚则先去敬酒。
房间是按新婚规格来装扮的,窗上贴着双喜字,喜被上洒满了桂圆、花生和红枣,桌上摆放着合卺酒。远处,红烛默默燃烧着,楚见欢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
突然有了独处空间,楚见欢开始细细思考如何尽快刷满谢千砚的厌恶值。说实话,一个人很难让谢千砚喜欢,也很难让他讨厌至极。上辈子,楚见欢堕魔,触碰到他的底线,才被他亲手斩杀。这辈子,楚见欢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宗门上下也不可能再堕入魔道。
但是,楚见欢重生之后一直忘不了被无尘一剑穿心的痛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个保障,走遍天下都不怕。再说,她还想找个机会报那一剑之仇。以炮灰和男主的身份差距,她楚见欢不用这个金手指,怎么可能杀得了谢千砚?
所以,她还是决定刷爆谢千砚对她的厌恶值。
那就把自己变成谢千砚的反面?
他高冷禁欲,那她就风流多情。他不说谎话,那她就谎话连篇。他专心修炼,那她就苦苦纠缠。
他匡扶正义,那她无恶不作?不行不行,做人的底线还是要守住!
楚见欢摇摇头,排除了这个选项,决定在谢千砚的其他雷点上疯狂蹦迪。
目前想到的只有这些,其他的等以后慢慢补充吧。楚见欢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谋划起该怎么给谢千砚那一剑。是要快准狠,还是慢慢折磨他?先刺哪个地方好呢?
谢千砚走进房内时,看到的就是穿着红服的楚见欢支着下巴,正在思考的样子。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用玉如意掀开她的盖头。
昏暗的灯光下映出楚见欢精致的面庞,一双明亮深沉的鹿眸,浓密的睫毛扑闪着,投下一层阴影。嫣红的唇,与她身上正红色的喜服相互映衬。
一瞬间,谢千砚有些许的恍惚,仿佛这就是他和楚见欢的婚礼。
但理智很快占领高地,这不过是为了引出魅魔的手段而已。更何况,修士结为道侣和这凡间的习俗完全不同。他们只需要在同门长辈的见证下合籍结契,简洁而高效。
但是,谢千砚还是觉得自己还是得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奇怪的气氛。
“你怎么样?”
话一说出口,谢千砚顿感懊悔,尤其是在对上楚见欢疑惑的目光时,他的无所适从达到了顶峰。
“什么意思?”
楚见欢听见谢千砚的问候,心想:我还能怎么样,一想到以后要一剑杀你就开心死了呢。
当然,她不会把这些说出口。谢千砚应当是问她准备的怎么样了,楚见欢暗暗地揣摩着他的心思。
“我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