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灯光有些昏暗，氛围感是很好，但对夜盲症不友好。
鹿鸣于脚步顿住，不再踏前。
身旁人一只手拉住她，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里面走。
“跟着我走就行。”他沉声道。
鹿鸣于点头，一路瞎了一般的跟着他左拐右拐，然后来到窗边的餐位。
这里亮了很多，桌上有蜡烛点燃。
落座后。
鹿鸣于看向窗外，视野很开阔，能一眼看到桥对面的大本钟。
段休冥开始调笑她：“还吃得下吗？”
鹿鸣于摇头。
段休冥：“这家是邀请定制，皇家顶级料理。”
鹿鸣于：“……”
段休冥：“再跟别人吃年夜饭？”
鹿鸣于：“我又不知道你今天来。”
段休冥直视着她，问：“知道的话，会跟我吃吗？单独？”
鹿鸣于点头。
段休冥很满意。
餐厅有上菜节奏，将用餐时间控制在两小时左右。
从前菜到汤到主菜再到甜点，都很精致诱人。
鹿鸣于浅尝了两口，更后悔在中餐馆吃那么多。
用餐完毕。
段休冥屈指弹了弹空酒杯，发出脆响：“还喝酒吗？病秧子？”
鹿鸣于叹气：“我真的只喝了一小口。”
段休冥：“半杯！”
鹿鸣于没法圆谎，只能别开脸看向窗外的夜景。
这时，大本钟指针指向了午夜十二点。
嘭——
河对岸忽然炸开了烟花！
在鹿鸣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烟花全景。
一簇簇烟火快速升空，绽放！
“阿野，新年快乐。”对面的人开口。
鹿鸣于回应：“新年快乐，阿冥。”
他浅笑着，端起水杯与她面前的杯子轻轻一碰。
叮——
玻璃杯相碰的瞬间，更大的烟花冲上云霄，盛放至整个夜空都是星星点点。
天都亮了！
“恭喜35岁，烟花秀会持续35分钟。”他道。
鹿鸣于红唇微张，惊讶。
烟花，是他准备的？
段休冥与她对望，再次开口：“鹿鸣野，你的人生刚刚开始。”
他说的平静，坚定。
鹿鸣于感受到心底有波澜在涌出，一圈圈的荡开。
不断腾起的烟花绚丽多彩，火光透过玻璃窗映在她脸上，让她的面容忽明忽暗。
她再次看向窗外，看着一桥之隔的烟火腾起处。
这样的盛宴，竟然只为一个人绽放。
……
学生公寓。
正在集体跨年的众人都惊喜的看向窗外，拿出手机狂录像。
“哪位大佬准备的烟花秀？”
“今年这春节过的有气氛！”
“有点国内内味儿了！”
“这种级别的烟花秀申请难度很大吧？”
“所以这烟花秀到底是哪个大佬准备的？”
“管他呢！反正好看！”
……
二十三分钟极致盛放结束，天空恢复了一片寂静。
火光消失后，鹿鸣于还看着窗外愣神。
玻璃窗反射出她的倒影，以及另一个人的视线。
终于。
鹿鸣于转过来，看向他。
段休冥：“凌晨了，回家？”
鹿鸣于问：“你为什么没在香江过年？”
段休冥：“陪你啊。”
鹿鸣于：“你不用陪父母吗？”
段休冥说的很随意：“他俩喜欢二人世界，而且，不是还有我哥我嫂？”
鹿鸣于迟疑着，又问：“那，家族呢？”
像他那样的大型家族，顶级豪门，核心成员能缺席么？
段休冥：“你担心我？没事，这都不是问题，我早就独立了，有自己的产业，也自由。”
鹿鸣于抬眼看他，良久都没说话。
段休冥：“怎么了？”
鹿鸣于眼神动了动，喊了声：“阿冥哥哥。”
段休冥：“！”
这回轮到他差点呛着。
段休冥真是惊讶极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点头：“恩，什么事？”
好一个阿冥哥哥……
她认真的么？
他真是差点信了！
鹿鸣于低着头，从某个角度看真是好可怜。
只听她轻轻开口：“我这辈子都没穿过新衣服。”
段休冥：“？”
他先是一个恍惚，然后皱起了眉，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些细节。
生活上的。
但她说这辈子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她骗人是张嘴就来吗？
鹿鸣于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说出的话很轻，像羽毛在人心尖上扫过：
“我想买大衣。”
段休冥差点没接上情绪，缓了一会儿后点头：“恩，买。”
是他欠考虑。
没注意到这方面的需求，光顾着其他事了。
他有助理团队，什么都是一句话搞定。
但她没有。
鹿鸣于皱了下眉，又道：“可是有点贵。”
段休冥挑眉：“多贵？”
鹿鸣于：“五千美金。”
段休冥没忍住笑，看着她边笑边摇头。
服了。
小骗子进阶成了大骗子，从五百美金涨到五千美金，好哥哥也变成了阿冥哥哥。
她是懂拿捏的。
他看着她，引导起来：“还有吗？还想买什么？跟你的好哥哥说。”
让他看看她能瞎掰到哪种境界。
鹿鸣于又开口了，那好看的红唇就这样一张一合，说出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我想买十件，我从小就没有零花钱，袜子都是破的，从来没有同时拥有过十件衣服……”
话还没说完。
桌椅挪动的声音响起。
她一抬头，就看到他已经站起了身，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拽着就往外走。
鹿鸣于一下子恢复正常：“去哪？”
段休冥：“巴黎。”
鹿鸣于惊呆：“啊？”
段休冥：“开车五小时，你睡一觉就到了。”
鹿鸣于：“但，去巴黎干什么？”
段休冥：“给大骗子买衣服！”
鹿鸣于脑子里一瞬间冒出来种种限制，但最后都闭了嘴，一个字没提。
段休冥带着她快步走出餐厅。
上车，启动。
直接驱车往另一个国家另一个城市开！
夜景在车窗外快速倒退，等到鹿鸣于回神，他已经带着她冲出城市了！
这又是什么炸裂的速度和执行力？
他真是说走就走，说干就干。
什么时间空间都不管，他也不在乎，仿佛这世上就没有能限制他的东西。
鹿鸣于思维发散的在想，如果有宇宙飞船的话，他会不会冲去外太空啊？
然后跟外星人打一架？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笑着闭上眼，很放心大胆的开始睡觉。
白幽灵与北欧的风雪染成一体，在道路上驰骋。
雪胎踏痕的车行轨迹，划开了一条笔直的线。
像是与时间赛跑。
冲破黑夜，追逐黎明。
第82章 我是你什么人？
几个小时一晃而过。
等到鹿鸣于再次睁眼时，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她头歪在一旁，先是懵了一下。
到了？
果然是睡一觉就到了。
前方是逐渐升起的晨光，晕染着一抹并不刺眼的红。
隔着挡风玻璃，她看到了外面的段休冥。
他就站在清晨的巴黎街头，黑色大衣被风微微吹起，往后拢的发梢在浮动。
也不冷？
没多久，有两名黑衣人走来，给他递上一个手拎包。
又是手拎包。
不大，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他回过身，看到了车里的人在看他。
他站定在原地，冲她扬眉微笑，邀请。
鹿鸣于动了动四肢，感觉腿脚都是麻的。
缓了会儿后，她打开车门走下去。
此时两人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很出名的街道，旁边是一座地理位置绝佳的酒店。
段休冥走过来，道：“先整理一下，然后吃早餐？”
鹿鸣于：“你要睡觉吗？”
段休冥：“睡什么觉，大骗子不是要买衣服？”
鹿鸣于诧异的端量着他：“你不困吗？”
他开了一晚上车，看上去竟然精神抖擞。
段休冥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碎发，说的随意：“我什么体质？”
说罢他就将她的肩膀一搂，往旁边的酒店里走。
她没看到他办理入住，直接就上楼了，推门进入了酒店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沙发和一套桌椅，带一个阳台。
阳台正对着那条世界闻名的街道，放眼望去，能看到多个顶奢品牌的logo。
段休冥将手提包递给她。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护肤品和祛疤膏。
是她日常习惯用的那些，但都是全新的。
很显然是让人在当地买好，送过来。
鹿鸣于：“……”
真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段休冥又指了下衣柜：“那里有临时换洗衣物。”
都给她准备好了。
说完，他就移开了阳台门走到外面，坐在了户外椅上，背对着屋内。
与西子城的同城异地恋不同，在伦敦是同居，那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他早已摸索透了她的习性。
洗澡不给听，她尴尬。
房间里。
鹿鸣于茫然的在原地转了一圈，他速度快的她跟不上他节奏。
火箭似的！
简单的整理过后，她就被带着吃早餐，购物。
一整天下来。
鹿鸣于麻木了，她第一次知道买衣服还能这样。
两人走到哪家店，哪家店就会用红色绳索在门口拉警戒线。
别人是限流，段休冥是清场。
买衣服也完全不是她以为的试穿或挑选。
他也不知道从哪请来的几名女性，是与她身高体型非常相似的模特，这群模特就一路跟着她。
她目光所及，立即有店员拿着衣服让这些模特试穿，然后再出现在她面前走两步。
鹿鸣于沉默着，像个挑选商品的机器。
没有感情。
至于段休冥，从头至尾都没什么表态，衣服好不好看他一点感觉没有。
最后他来了句：“回头给你配个助理团队，以后每季度成衣送上门？”
鹿鸣于惊恐的疯狂摇头：“不，千万别，衣服多我会头疼。”
段休冥点了下头：“我也是，衣服多头疼。”
鹿鸣于松了口气：“请保持我的衣柜量少整洁，哦不，极简，谢谢。”
不然她会疯掉，想杀人。
段休冥看了她两眼，又点头：“恩，我赞同极简。”
他没想到她在这方面与他一致。
各大顶奢的店员都很失望，这两人以夸张的阵仗出现，结果没买多少就收了手。
那些衣服也由他的助理团队带走了，带回公寓。
鹿鸣于站在街道路旁，寒风将她的发丝吹乱。
他很自然的伸手，将她的头发拢至耳后。
她仰头，问：“你家里人买衣服都是这样的吗？”
段休冥回忆了一下，道：“大部分是品牌直送，我大嫂喜欢自己逛，她是这样。”
鹿鸣于点点头：“哦你大嫂是这样的。”
段休冥又补充道：“我小时候跟着大哥大嫂逛过一次，差点疯了，再也没跟他们逛过街。”
鹿鸣于：“为什么？”
段休冥表情怪异了一下：“Isabel购物是无底洞。”
“啊？”鹿鸣于诧异。
段休冥：“她衣服多到需要单独一栋房子来放，非常可怕。”
鹿鸣于不禁好奇：“你大嫂是做什么的？”
不是说儿时的教官吗，但生活上怎么这么像明星！
段休冥笑了下：“雇佣兵，赏金猎人。”
鹿鸣于：“……？！”
段休冥忽然提议：“你想吃冰激凌或者巧克力吗？”
鹿鸣于：“无所谓，可以吃。”
段休冥拉起她：“我想吃，陪我。”
鹿鸣于不太理解，问：“你不控糖？”
段休冥：“控，但锻炼消耗大，想吃甜食。”
鹿鸣于：“这样……”
她看了眼他的身躯，这种练到极致的体魄，应当是身体机能极限开发的成果。
他在白头鹰的过去是什么样子？
也是雇佣兵和赏金猎人么？
她任由他拉着，寻找甜品店。
只是忽然。
他脚步一顿，回身，低头看着两人拉起的手。
鹿鸣于：“？”
又怎么了？
“鹿鸣野。”他喊了一声。
“恩？”她已经习惯了他喊她这个名字。
他面向她，看着她的眼睛，问：“我是你什么人？”
鹿鸣于心脏差点跳漏一拍，仰头时，对上了他那双幽深的瞳仁。
他很认真的在问她。
“男朋友。”她回答。
他唇角扬起的弧度很大，快速落下一吻。
他又问：“我们没分过，对吗？”
她答：“没分过。”
他重新拉起她，再次跨步时，与她十指相扣。
……
晚上。
两人很早就回到酒店。
鹿鸣于提议的。
她不知道他多少个小时没睡觉，昨天跨洋从香江飞伦敦，吃了顿饭后马不停蹄的开一晚上车，一分钟没闭眼今天又逛了一天街。
鹿鸣于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还有力气，甚至精神不错。
她难得命令他先洗。
段休冥很抗造，但也确实困了。
等到鹿鸣于洗完澡走出来时，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
今天不打地铺，睡沙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