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景地是原州的一处湿地公园，空气清新，景色宜人，各种飞鸟常年停驻在人工湖上的湖心岛，俨然一座生态天堂。
拍摄很快进行了一半，趁着摄影师停下来看片调整效果的当口，月韵也得了片刻歇息，举目四望，由衷地赞叹品牌方的独到眼光，走出摄影棚，拍一组自然湖光山色大片，想来应该是相当的养眼，更何况在这样的美景中工作，之前嘈杂不堪的会场带来的疲倦也一扫而光。
月韵走到湖边，双手攀着护栏，微微仰头，闭着眼满足地深呼吸几口气，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睁开眼，灵台一片清明，伸了伸懒腰，久违的舒缓。
“哎，来个人挡一挡粉丝啊，这么多人怎么拍？”摄影师喊道，月韵忙跑过去：“不好意思老师，我去吧。”
“快点，人越来越多了，别影响大家的进度。”摄影师不满地瞪了月韵一眼，“顶流艺人就是麻烦多……”
“对不起，不好意思，大家都退一退，不要影响海城的工作……”
月韵很清楚这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就像在机场一样，根本挡不住，甚至越挡越多，粉丝们还是一茬接一茬地涌上来，即便是很远的距离，都铆足了劲伸着头举着手机猛拍，不时还发出阵阵尖叫的声浪。
这时，她突然看到人群后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乍以为不过是个看热闹的，定睛一看，却是正朝着她颔首微笑。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不是很熟悉的样子。
想着，月韵穿过人群向男人走了过去，“您是……是……”
“昨晚在药店里，七十八块五。”
“啊，对，是您啊老先生！”月韵一拍脑袋，什么记性啊，非得提到钱才能记起来。
“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遇到了吧？看来我们有缘啊……”
“老先生，您是来这里散步的吗？”
“这里空气好随便走走，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看那边那个好像是明星吧？”
“连您都认识，他还真挺红的哈……其实我是在工作。”
“既然遇到了，我就把钱先还给你吧。”陆贵中掏出手机，得意地笑道：“我已经学会扫码了。”
“不用了，也不是很多钱。”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你帮我解了围，怎么能再让你破费？”
“我还得谢谢你帮我挑药呢，我男……老板吃了之后好很多了。”
“那你老板也太不地道了，三更半夜的让你一个小姑娘出来买药。”
“他不光是我老板……总之谢谢您，如果不是您，他可能就吃错药了，呵呵……”
“哈哈……”陆贵中笑起来，指了指月韵的手机，“你现在在工作，不方便打扰你太久，我还是先还钱吧，一再推拒长者，可是很不礼貌的哦。”
“呃，好吧……”月韵拿出手机调出收款码，几秒钟后，七十八块五立即到账。
“老先生，那我回去工作了，您慢慢走。”
“嗯，再见。”
月韵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陆贵中的背影，心想这个萍水相逢的老先生还真是气度不凡，谁说帮助了老人就只会被碰瓷的，也有这样不同的打开方式，世上还是好人多，好人老了也依旧是好人。
拐了个弯，迎面是一座亭子。
陆允承转过身来，神色冷淡：“你接近月韵，想对她做什么？”
陆贵中却笑了笑：“我能对她做什么？不过是想熟悉熟悉而已，我也好奇什么样的女孩能入得我儿子那双挑剔的法眼，甚至能让你姑姑紧张到如临大敌。”
“你提前一天改签机票，不回西海跑来原州，就是为了来观察我和月韵吗？”
“允承，在你眼里，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吗？我就不能来会会朋友，叙叙旧情什么的吗？”
“我很难相信像您这种人还会有什么可以叙旧情的朋友，不对，是您的旧情太多，怕是这一两天都叙不过来吧？”
“咱们父子俩就非得要用这样的方式说话吗？”
“也不是非要，我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和你说话。”陆允承转身，背对着陆贵中，“我还有事，不能陪您老人家散步了，失陪。”
“允承！”陆贵中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按住陆允承的肩膀，“回西海之后，找个机会带她来家里吃个饭，让我正式认识一下吧。”
“我想没这个必要。”
“怎么，你不想让你姑姑对她改观接纳她，还是想让她一直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和你在一起？”
陆允承沉默了一会，道：“我会考虑的，在这之前还麻烦您不要再去打扰她。”
说完，他冷冷地将肩膀上的手扯开，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陆贵中放下手，叹了口气，望向远处的人群，此刻，那个一心专注于工作的女孩还浑然不知，她要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第62章 那件自然而然的小事（1）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月韵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酒店，在经过门口那座人造景观的时候，没来由地想起一句凄凉的词：枯藤老树昏鸦，没错，她就是那个“昏鸦”。
回到房间，没顾得上饥肠辘辘，甚至衣服都没换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整个扔在了在床上，懒懒地伸展了一下手脚，也不再想凑酒会的热闹了，美食美酒，衣香鬓影，统统的都没有此刻趴着的这张床舒服，软软和和的，不愧是是五星级酒店呢，跟躺在一床人民币上似的，似乎都闻到了钞票的新鲜油墨味，令人身心舒坦，每个毛孔都在欢快呐喊着，太爽了！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月韵还在蒙头做着坐拥钞票山的美梦，铃声及时地将她拉回了残酷现实，强压着起床气，抓过手机来就吼：“喂，谁啊？！”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随即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凌月韵，你在和人吵架吗？”
月韵顿时就清醒了过来，是陆允承。
“我……我在睡觉呢。”
“这个时间睡觉？今天工作很累吗？”
“也还好，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太早了吧。”
“没睡好？不可能啊，我昨晚可是忍得很辛苦，没对你怎么样啊……”
“……”
一言不合就开车，怎么突然有一种陆允承人设崩了的感觉？
“你要回来了吗？”月韵扯开话题，看了看时间，八点，天色已然渐晚。
“路上有点堵车，恐怕得迟到几分钟，刚才真姐打电话说她和叶海城也堵在路上了，星晟不能一个人都没有，你就做个代表先去吧。”
“好吧，可是……”月韵这才想起，这次出差根本就没有带什么像样的衣服，连裙子都没有，那种全场大佬明星的高大上场合总不能就穿着 T 恤牛仔去吧？
“准备好了就开门吧，等会儿见。”
“开门？”月韵放下电话，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果然见门口站着一名制服笔挺，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恭敬地用双手捧着一个系着粉色丝带的纸盒，“凌女士您好，这是小陆总特地吩咐为您送上来的，请签收。”
签了字接过来，月韵疑惑地左右端详了片刻才小心地拆开来，盒子里是一条极其精美的粉白色晚礼服裙，还有一双白色的高跟鞋，都是她平日里不可望更不可及的奢侈品牌。
此情此景，只恨自己没文化，即便是心里不断飘过的那无数句哇塞，也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太漂亮了，价格一定更漂亮。
怀着对财富的崇敬之情，月韵地拎起裙子在身上比划了一下，不配啊，不配这么明晃晃地把钞票挂在身上招摇过市。
门铃又响起来，打开门，这一次来的是两个女人。
两人从上到下把月韵仔细打量了一番，其中一个说：“底子不错，费不了多大劲。”
“还以为小陆总会给咱们出难题，就这？小意思！”另外一个女人说，然后两个人电光火石般地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架起月韵，把她拖进房间按坐在镜子前，随即冷酷一笑，啪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化妆箱。
接下来，月韵完全没有了说话机会，任由两个女人摆弄着自己换衣服，化妆，做头发，戴配饰，她们像是在精心打扮着洋娃娃，一系列动作熟练如行云流水。
待月韵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还是我吗？这人是谁？你哪位？
月韵看着镜子，又看看自己，怎么看都有种精致得不踏实的感觉，不自在地把礼服裙的低胸往上拉了拉，又紧了紧肩带，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下来。
两个女人摸着下巴又开始打量起月韵来，“好像还差点什么啊……”
“是啊，脖子光秃秃的。”
“配条项链？”
“不用了！”月韵连忙摆了摆手，猛地捂住脖子，“只有十分钟了，这样就很好了！”
她从来不知道做全套造型这么繁琐费时，总算是理解了那些女明星们为了形象能有多拼了，那么美丽精致的外表不是白得的，原来人家都是把她用来睡觉赖床的时间都用来打扮保养了。
想想，还是更宁愿多睡一会儿。
美凯的宴会厅天棚是玻璃钢架的露天结构，抬头看去，满天的星星，一轮上弦月，映衬在五光十色的盛大灯光之中。
会场里已经站满了人，穿着华丽精美的礼服，端着不知道一口喝掉多少钱的高级红酒，月韵突然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来这儿。
更让她搞不清楚的是，脚上这双价格高达五位数的高跟鞋竟然也与她那双打折货一样地硌脚，谁说贵的就一定好，折磨起她脆弱的脚后跟来，五位数和三位数的都是同样的感觉，同样火辣辣的痛，不差分毫。
舞台上，品牌方高层还在致辞，发言冗长而充满客套之词。
叶海城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月韵抱着双臂缩在角落里，叫了她一声走了过去。
月韵见叶海城回来，稍稍松了口气。“你们回来了？”
叶海城看了看月韵，一袭礼服长裙，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整个人从上到下让他觉得耳目一新，不禁看呆了。
“月韵，你今天很漂亮。”叶海城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哎，可别提了……”月韵显然对这句老套的恭维不以为然，一心只想着脚上那双超贵而又折磨人的高跟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叶海城朝会场里望了一眼，此刻人们纷纷携着自己的舞伴翩翩起舞，心下一动，对月韵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凌月韵小姐，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算了吧，名媛路线不适合我，我还是适合盘腿吃花生米。”
“你看，现在我也来不及找女伴了，你就忍心你的艺人落单，连请人跳个舞都要被拒绝吗？”
月韵看看四周，确是如此，出于专业精神，也不能让叶海城杵在这里扮木头，否则明天又该上热搜了，于是无奈道：“好吧，如果踩了你的脚可别怪我。”
一语中的，刚到舞池第一步叶海城便悲惨地命中一脚。
月韵忙道歉：“真踩到你了？对不起啊！”
叶海城痛得龇牙咧嘴，搂着月韵的手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开，只得强颜欢笑道：“没事，继续……”
月韵更加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毫无章法的步子，一退，猛然间撞到背后一个人的身上，一回头，身后这个人竟然是不知何时出现的陆允承。
“小陆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允承不答，两道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叶海城，简直像要把这个人烧出两个洞来。
叶海城明显感受到了陆允承的敌意，看了看月韵，笑道：“小陆总不是想和我抢舞伴吧？”
陆允承冷冷一笑，将月韵拉到自己面前，“她这跳舞的水平还得练练，你还是先把鞋擦擦，去那边和品牌方高层打个招呼，真姐会找到和你相配的舞伴的。”
说完反手扣住月韵的手腕，丢下还在愣神中的叶海城，直奔会场门口而去。
出了门，穿过中庭花园，月韵突然不小心踩着了裙摆，一个踉跄向前倒去，陆允承转身接住她，不经意地瞥见了她脚后跟上的红肿，停了下来。
“鞋子不合脚怎么不说？”
“我想着也就穿这么一会儿，忍忍就过去了。”
“亏我还担心，看你刚才和叶海城跳舞的时候满面春风的，确实挺能忍的。”
“谁满面春风了，我可是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踩了他！”
“踩就踩了，还怕踩坏他吗？你心疼？”
“陆允承，你别这么阴阳怪气好不好，我够痛够累的了，没力气和你吵架！”
月韵有些生气地甩开陆允承的手，脱下高跟鞋，赤着脚就往前面的电梯门走去。
陆允承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去一把揽住她的腰，打横抱了起来，月韵大惊：“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你不是脚痛吗，不是累了吗？”陆允承答道，双臂又收紧了一些。
月韵惊慌失措地向四周望了望：“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多不好意思啊，你快把我放下来……”
“让他们看，你觉得不好意思吗？”
“当然了！”
“我倒是没觉得，那你克服一下。”
“……”
陆允承假笑了一下，随即目光游移向下，就那样定住不动了。
月韵连忙双手捂住胸口，“你看什么，不准看！”
陆允承道：“没用的，我还是看得见。”
月韵低头一看，前面低得可以直接做心脏移植手术了，虽然她很想主动也很想撩他，但也不至于这么直接地把事业线暴露给他看啊，于是连忙改捂住陆允承的眼睛。
“你这样我怎么看路？”
“我来看就可以了，你什么都不准看。”
“好吧……”陆允承说着，凑近月韵的耳边，“我第一眼看到这条裙子就在想你穿上的样子，真是没让我失望，挺适合你的。”
这话让月韵心中顿时一通小鹿乱撞，“你……你是故意挑这种露这么多的衣服吧？不怀好意！”
“难得你这么善解人意，我要是说我没有不怀好意，好像都对不起你这句话？”
陆允承含笑，从指缝间注视着月韵绯红的双颊，心里那个埋藏已久的东西，如即将破土而出的新芽，蠢蠢欲动。
电梯跨过十五楼直升到了二十楼。
走廊尽头的套房，开门，关门，将怀中的人轻轻放下来，圈在了臂弯里。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壁灯，光线晦暗而暧昧，眼前人的脸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那双眼愈发清澈莹亮。
月韵紧张地吞咽着，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你昨天不是说……酒店没有房间了吗？”
“那是昨天，今天就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