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第九杯茶【完结】
时间:2024-01-23 23:06:17

  “王爷既是利用你家的事,你母亲又是受害人,如何会不放过她,你多虑了。”百里子苓道。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国公爷能答应吗?”
  百里子苓想了想,如今她百里家尚且要经历一场生死,能不能保住自己还未知,保别人,她确实要想一想,毕竟她现在也没有人留守京城可用。
  当然,要动用木苏和在京城的势力也不是不行,但为了这点事,似乎并不值得,她深知,那些力量于木苏和来说,多么可贵。
  “你准备拿什么跟我换?”百里子苓问道。
  “国公爷肃清过营中的势力,把王爷的人都打发去了远处,可都打发干净了?”沈清问道。
  百里子苓已经听出点意思来,便道:“就算留下一两个也无妨,起不了什么风浪。”
  沈清笑道:“那若是国公爷极信任之人呢?”
  百里子苓突然头皮一紧,极信任之人?
  周深?
  陆筝?
  刘河?
  沈潜?
  甚至是易风,她都想到了。
  刘河不可能,她最先排除掉。陆筝......青州之事确有诡异之处,但她与陆筝相交多年,陆筝也是接了她的信之后才千里奔赴上都,陆筝也不可能。
  然后是周深,周深已经跑了,或者正偷偷溜回京,也未可知。
  所以,也不可能是周深。
  那么,也就只剩下沈潜。
  沈潜,那可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严老将军的侄子,怎么可能呢?
  沈潜最初确实是因赵怀的安排进的军营,做了赵怀的探子,但是,上一回陆筝审了之后,她也让桑吉核实过严良这个人,所有一切皆与沈潜说的对得上。
  严老将军与儿子都死在了埋羊谷那一战,沈潜既已投到她门下,也在这个过程中知晓埋羊谷一战失利与赵怀有关,怎么可能再做赵怀的细作。
  百里子苓想不通啊。
  更何况,军中赵怀的人都是沈潜清出去的,他要真是赵怀的人,不应该做得这么干净。而且,当初去劫赵启的人马,沈潜也一起去的,沈潜还说是因为当年赵启的人把他伯父和大哥的尸首带出埋羊谷,他得还赵启的恩情,特意去送赵启的。
  但百里子苓又一想,如果她当时不去,或许就不是去送赵启,而是把赵启送上西天。
  再回想兰阳公主在五河口的那场火灾,当时附近守卫的也是沈潜,而最先冲进去找兰阳公主的也是沈潜。
  赵怀不想让公主远嫁,百里子苓自是知道。而且这场火灾最终也没有一个定论,怎么起的火,谁放的,都没有说法。吴安国来调查了十来天,审了不少人,也就那样回了京城。
  吴安国有没有查到什么,百里子苓不知道,但这件事,后来赵怀也没有提。再之后,便有了桑吉和吴安国一同去青州。
  吴安国从前是先帝的宠臣,自然没少得带罪人,赵怀如今再用他,一方面是因为上都一战吴安国也在城上血战,二是为了张显他赵怀对前朝旧臣的大度。他连吴安国这样的人都能再重用,更何况其他大臣。
  赵怀不喜欢吴安国是肯定的,但要把桑吉和吴安国一同弄死,一个伯一个侯,还都守卫过上都,这难免让世人猜测,除非有非弄死不可的理由。
  想到这里,百里子苓大约明白兰阳公主在客栈里的那把火是谁指使放的。如果木苏和没有找到兰阳先藏起来,大约第二天他们就会得到兰阳公主的死讯,那烧死的公主婢女就会被当成公主的尸体。那么,和亲一事自然会再议人选,这还让萧宗元无话可说。
  百里子苓突然站了起来,她把沈潜留在了青州,如今看来,怕是桑吉危矣。
  “看来,国公爷心中已有人选。”沈清见她表情有异,了然道。
  百里子苓一把抓住沈清胸口的衣服,厉声道:“说你知道的,我保住你老娘的命。”
  沈清想掰开百里子苓的手,却发现她攥得很紧,叹了口气,“国公爷是要这样说吗?”
  百里子苓这才松了手,然后道:“起来说话。”
  沈清起身,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这话说来长。王爷舍不得公主远嫁,国公爷是知道的。所以,王爷要撂倒桑尚书,也不全是因为桑尚书在朝中的势力,更主要的原因是当初提出让兰阳公主和亲的就是桑尚书。公主可是王爷最亲的人,让公主远嫁和亲,那不就是诛王爷的心嘛,这种恨,王爷怎么可能放得下,所以,要灭了桑尚书,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百里子苓略微点点头。
  沈清继续说道:“武诚侯和忠义伯青州之行的遭遇,就算没有王爷的令,那也是有王爷默许的。这种事,张秦二人跟随王爷多年,自然了解王爷的性子。他们二人去青州查弹劾一事,张秦二人就明白王爷想干什么。所以,这一回,武诚侯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百里子苓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赵怀心眼小,有仇必报,她是知道的。但她以为,如今赵怀都做了南陈真正的统治者,至少能以大局为重,不会这么斤斤计较,看来,她还是不太了解这位怀哥哥。
  “沈潜,为什么?他不是严良吗?”百里子苓最想不明白的是这一点。
  “他是严良。不过嘛,他也没得选,他的嫂子和侄子在赵怀手里。让沈潜反水,然后顺理成章地到你身边,这是一早就安排好的,甚至包括他替你清除王爷的人。只有这样,你才能绝对信任他,任何事都不会瞒着他,而王爷也才能知道你在军营里的一举一动。”
  百里子苓不知道这沈清怎么知晓这些事的,但这其中有个漏洞。
  他与木苏和的关系,沈清早就知道,按沈清的说法,赵怀也应该早就知道了。为何赵怀在前几天才下了杀令,让雪狼部的人对木苏和动手,这一点说不过去。
  但这些事,怕是只有严良才能说得清楚。
  他是不是真的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了赵怀。
  “既然有严良在我身边,那王爷送你来做什么?我猜,王爷应该有让你报告我在军营的一举一动吧?”
  沈清答道:“我本不想来,是国公爷你选了我。以我对王爷的了解,他可能觉得你会更喜欢配剑那个。”
  百里子苓想起当时的三个人来,配剑那位确实还有些映象。
  “如果我没来这五河口,自然是有法子让母亲在被利用完之后,逃出京城的。但现在,我在五河口,什么也做不了。”沈清一脸无奈。
  “你对自己做何打算?”百里子苓问。
  “我?”沈清笑得有些悲凉,“我这样的人,走到哪里也会被人看不起,以色示男人,活着也是个笑话。等事情都结束了,我的仇人都死了,我便随哥哥去。”
  百里子苓在心头叹了口气。
  “国公爷已然知晓一切,不应该做点什么吗?”沈清又问。
  “做什么?把严良杀了,还是严刑拷问?”百里子苓反问。
  “王爷不信任你,不觉得冤吗?”沈清这话有几分撺掇之嫌。
  “自古以来,有几个君王会完全相信手握重兵的将领,不都是一边要用着,一边又防着,当他们觉得可能危及皇权的时候,还会杀之。这有什么可新奇的?”
  “国公爷倒是通透。”
  “我通透吗?倒是你,不过是在宜修楼一年,怎么知道这么多?还是说,你其实还有别的主子?”
  百里子苓这一问,沈清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答案一目了然。
  谁还能是他的主子?
  百里子苓现在只想到一个人,也只能是那个人。
第230章 230、死局(4)
  京城,刑部大牢。
  桑桐因为多项罪名已经被判了绞刑。
  当年,桑桐一眼看上了与沈家定婚的小姐,之后利用他父亲手中的权利各种逼迫,让沈家不得不取消婚约。
  这还不算,因为婚后,桑桐的夫人对他很是冷淡,桑桐把这些都转嫁到了沈家头上。
  对沈家各种打击不说,还逼疯了沈清的大哥。后来,沈清大哥清醒之后考科举,眼看着可能连中三元,桑桐又指使人在酒楼把人给推下楼去摔死,造成他醉酒失足的假象。
  这一桩桩一件件翻开来,桑桐这死罪是逃不掉的。
  桑尚书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头发白了不少,带了些酒菜来看儿子。
  桑桐一见桑尚书,立马扑到跟前,“爹,你要救我呀,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啊。”
  桑尚书没说话,扒开他的手,把带来的酒菜都给摆上。
  “这些,都是你平日里喜欢吃的,多吃点吧。”那言外之意便是以后没机会再吃了。
  桑桐哪里听得这话,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爹,我可是你亲儿子,你不能不救我呀。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的,你在朝中有那么多门生故旧,让他们联名保我,赵怀绝对不敢杀我。”
  桑尚书抬手就给他一巴掌,“联名保你?你当你是谁?”
  桑桐懵了一下,“爹,我知道你一直喜欢老二,我没老二聪明,学业更没有他好,也没他有能耐,可是,我一直对你的话言听计从,从不敢像老二那样忤逆你。爹,你就看在我这么多年一直听话的份上,救救我。我以后一定安安静静地活着,再不给你惹任何麻烦。”
  桑桐把头磕在地上,没两下,那额头上便出了血。
  桑尚书如何不想救自己的儿子,但桑桐一下狱,他就知道木已成舟,赵怀这是要拿桑桐开刀,他救不了,也没法救。
  桑尚书把酒给他倒上,说了一句:“起来吃吧。”
  桑桐没有得到老爷子的许诺,哪里敢吃,眼泪还挂着,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滑到眼睛里,与那泪水合在一起,看着还有几分狰狞。
  桑尚书掏出手帕来替他擦了擦,“老二去了青州,如今也下了大狱,你们都是想让我死啊。”
  他这一声感慨,桑桐忙道:“爹,要不,你就去给王爷认个错。他不过就是要让你低头,让你退出这朝堂,你去求他,他肯定不会真的杀了我。”
  桑尚书刚刚拿起酒杯,还没有喝呢,听到这话,把那酒杯一下给摔在了地上,酒杯顿时就碎了。
  “你不问一句你弟弟为何下狱,只想着让我救你,这么些年,我可是真白疼你。”
  桑桐突然笑了起来,“爹,你哪有怎么疼我?你最疼的不是二弟嘛。我处处不如他,有好东西,你都先紧着他,给我的都是老二不要的。我都被判了绞刑,明天就没命了,你不想救我,还让我关心二弟?
  他不是封了侯吗?就算是下了大狱,没有皇帝的诏书,谁敢杀他?爹就那么舍不得他受半点罪,他如今这下场不是他自找的吗?当初,他要是听爹的咱们投了晋北王,赵怀能得了这江山?”
  桑桐这一说,桑尚书又一巴掌过去,打得他嘴唇顿时出了血。
  “打吧,打死我,反正我也活不了几个时辰了。”
  桑尚书抬了手,终究没有落下,怒其不争地道:“你是真想让咱们一家都去给你陪葬,你才甘心?”
  桑桐却冷笑道:“爹,你以为王爷不知道你当初的心思吗?早晚的,谁都跑不了。也就老二那个傻子,为别人守江山,别人也照杀他不误。”
  桑桐说完便开始疯笑,桑尚书看着儿子变成这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起了身,出牢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流下了泪水,终究还是走了。
  第二天一早,刑部就传来消息,说是桑桐在牢里割腕自杀了。
  赵怀看着刑部那边呈上来的验尸报告,笑道:“论心狠,我还是比不得桑大人,亲儿子也下得去手。”
  刑部尚书在旁边应道:“您说不让人听他们父子说话,所以我便没有派人。王爷,桑尚书曾想投靠赵启一事,还查吗?”
  “查,为何不查?上上下下但凡沾上边的,都给我查清楚。我倒是想看看,咱们这朝堂之上,到底藏了多少反贼。”
  赵怀一句反贼,也就把这事给定了性。
  刑部尚书领命而去,老管家拿着刚刚收到的密信进来,递给赵怀,“这是刚刚收到的雪狼部那边的消息。”
  赵怀接过信拆开来看,随即就把那信纸拍在桌上,怒道:“一帮饭桶,养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不用说,杀狼王这事失败了。
  不只失败了,他们在雪狼部的人也被追杀,所剩无几。
  卫国公府外,易风风尘仆仆的身影从马上翻身而下,然后快步跑着进了府。
  是夜,百里云昊已经睡下,老夫人和长媳坐在灯下,一脸愁容。
  “娘,让易风带云昊走吧,就说是夜里梦到他爹和爷爷了,想去坟上烧点纸钱,王爷应该不会察觉。”
  “你跟云昊一起走,这百里府我守着便是。”老夫人叹了口气。
  “娘,那怎么行,还是我留下来陪着你。”
  “陪我做甚?不过是多搭上一条命罢了。老二啊,这到底是要做什么,非得把百里家的人都给搭上,才甘心吗?”
  易风只传了一句话给老夫人,但老夫人似乎已经明白要发生什么事。
  “娘,二叔不会连你都不顾的,三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似乎还想替百里策说点什么,毕竟百里子苓什么都没说,这没头没脑的,让她如何去相信。
  “我信老三。你夜里把东西收拾一下,等易风那边安排好了,你就跟云昊就走,去老三身边也好,无论如何,她都会护着你们,也给百里家留下点骨血。”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
  自那日她的寿宴上出了事,她的眼皮就一直跳,总觉得要出事。
  老二回了庄子后,据说一直很安静,而老二媳妇只说是让宫的太医好生照料着,但谁也不能去看。
  老夫人不喜老二媳妇,不能看也就不去,但老二似乎太过安静。自己的儿子,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三个孩子里,老二的心思最重,也最不容易看出来想什么,但媳妇是他的命根子,他那个性格,不会就此罢休的。
  老夫人一时间还没想到自己那儿子在背后下了多大一盘棋。
  桑桐被判绞刑,还在牢中割腕自杀,这件事在上都城中传得有点邪乎,似乎连普通老百姓也都嗅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城外的庄子里,百里策像往常一样,早早地熄了灯,而在庄子外盯着他院子的人,也没有太在意。
  只不过,在屋里,百里策转动了一个瓷瓶,地板也就缓缓裂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下上下的通道来。
  百里策下了地道,然后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墙上的油灯,提着灯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一个开阔的空间,他刚把油灯放下,便有人道:“二爷,好久不见了。”
  百里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阴影处的赵启,“王爷像是还胖了,看样子狼王待你不错。”
  “你那妹夫虽然心眼是多了些,人也狠了些,但颇讲规矩。有愧于我,他自然是要还的。”赵启清冷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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