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一愣,都打了两夜一天,此时带兵来的会是谁?
周深的人,还是勤王的人?
“可看清楚何人领军?”赵启抓着那士兵急问。
“远远看着,像是白面书生模样,有些像是武诚侯桑吉。”
“桑吉?怎么可能?他不是早就死在了漆五的枪下?就算他能逃过一死,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也不可能披甲上阵。”
赵启惊讶不已。
百里策更是没有想到。
漆五的枪法,当年在军营里,也没有几人能敌。
漆五清楚说过,他那一枪,正中桑吉胸口,虽然当时并没有看到桑吉断气,但也绝对活不过两日。
如今两日也差不多过了,桑吉不只活着,还披甲上阵,这就跟闹鬼了一样。
“你当真看清楚了?”漆五也听得那人之言,一把抓了他到自己跟前,那手劲儿有些重,差点让那人摔倒。
“漆五爷,我也是见过几回武诚侯的,应该不会看错。若漆五爷觉得我看错了,可随我去。”
漆五立马拽了那人去要去核实,但还未走多远,就听到士兵们在叫嚷,“武诚侯带人杀来了!”
一时间,桑吉生死真假不论,但赵怀的援兵来了。
因为,来人已经跟赵启的人交上了手,顿时让赵启的人马再次陷入两面夹击之势。
赵怀在城墙上的视野更好,他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这么一队人马赶来,很快与城下的军队纠缠上了,自然是助他的。
他大喊一声:“卫国公带兵勤王了!”
众将士听得这话,顿时打了鸡血,再次奋起而战。
原本城破攻进瓮城的士兵此刻听到吼声,反倒有些慌了。
卫国公来了?
真的是卫国公吗?
而此刻,赵怀的人从城上杀了下来,趁着他们还未明白过来真假,一鼓作气,把一部分人赶出了城门,而没能出去的那部分人,也就只有被包圆的命。
桑吉一身银甲,日头之下,银甲泛着耀眼的光。
赵怀在城墙之上,这才把桑吉看清楚。这是他绝对想不到会来救援的人。
怎么会是桑吉?
桑吉不是命在旦夕吗?
还是说,连那次劫杀也是假的。
赵怀一时间想得有点多。
如今这情势之下,他也不知道谁是可信的。就连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周深、韩祺都是赵启的人,桑吉这半死不活的人,怎么可能带兵来救他。
“王爷,武诚侯带兵勤王了!”有士兵高兴地嚷道。
赵怀心想,他勤的是哪个王,还不好说。
就算如今与赵启血战,饶不过百里策,但他要拿桑家动手,桑吉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
桑桐已经死,这梁子结得太深了。
无解。
但此刻,赵怀又没有功夫再细想,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既然有人替他纠缠住了赵启与百里策,他只需要要紧闭城门,坐收渔利。
胡果儿跟在桑吉身边,她的功夫还是不错的,连连砍杀了好几个冲上来的士兵。
赵启在混战之中,正好看到了胡果儿。
看到胡果儿,他陡然明白,桑吉为何没死,还能披甲征战。
“木苏和,我 C 你祖宗!”赵启大喊着,百里策回头看了一眼,也看到了桑吉。
第250章 250、死局(24)
五河口的关楼上,百里子苓身披甲胄,夏水初涨,河边有野花繁茂。
萧宗元的人马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了对岸,与他们隔河相望。
不多会儿,萧宗元打马而来,估摸着在百里子苓的射程之外,拉住了马。
他抬头看着城楼上的百里子苓,笑着喊了一声:“国公爷,别来无恙啊?”
百里子苓笑着应了一声:“妹夫哪里去?”
萧宗元低头浅笑,然后又吼道:“我这不是想大姨姐了嘛,听说这河边已长满了肥美的牧草,特地过来放牧。大姨姐要不要过来一起喝酒吃肉,我请客!”
百里子苓冷哼了一声,南陈与雄鹰部和亲不到半年,萧宗元这是又想趁南陈内乱,来分上一块肉了。
前几日,她还收到柳菘蓝的消息,说是兰阳公主一切安好,萧完元也很是疼爱兰阳公主,并且,兰阳公主已有孕在身。
这可真是,我一边搞大你妹妹的肚子,还一心想着趁你不注意,再咬上你的一口。
“妹夫的肉,带刺,我怕扎破嘴。”
“大姨姐,有刺的是鱼,我请你吃羊肉。我听说,大姨姐最喜欢吃羊肉,这雄鹰部的羊肉可是极为美味,若是不吃,那就可惜了。”
“妹夫,放牧吃肉都随便,但,要踏入南陈一步,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吃不成肉。”
萧宗元叹了口气,自语道:“这性子,我可真是喜欢!”
“大姨姐,我听说我那大舅哥遇到麻烦了,要不要我帮忙啊。我一向很热心,为着我那还未出生的王儿着想,那也得帮着大舅哥不是。”萧宗元没脸没皮,又吼道。
“萧宗元,你既然宠爱兰阳,就不要惦记南陈这块肥肉,这才是为亲之道。”
“子苓,”萧宗元扯了一嗓子,“我宠爱兰阳,跟惦记南陈的肥肉不矛盾。人,我照宠;肉,也照吃。”
百里子苓没有理他,而是让人拿了把一弓箭来,朝着萧宗元的方向瞄准。
“子苓,咱们刚一见面,就朝我放箭,不合适吧?你们南陈人说,打是亲,骂是爱,子苓如此想要我的命,是不是爱我到了极致?我就知道,那个没长大的小崽子怎么能是你的所爱,还得是我这样的,要长相有长相,要权势有权势,能宠你,也能与你并肩而......”
萧宗元那个‘立’之而出口,百里子苓的箭就射了过来,擦着他的耳际过去。
他只觉得耳朵骤然一疼,伸手一摸,手上便是血渍。
“鹰王,我这爱意你可满意?”百里子苓哈哈一笑。
萧宗元没有想到,这么远的距离,明明在射程之外了,百里子苓还能射中他的耳朵,让他受伤。
他更知道,百里子苓刚刚那一箭如果是正对他的心脏,他此刻怕是一命呜呼了。
既然手下留了情,也就给足了他面子,他若不知好歹,非要挑衅,大家都不会太好看。
他本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以为这种时候,百里子苓肯定不在五河口,去了上都。
看来,是他失算了。
萧宗元一拱手,“国公爷,开个玩笑。我真的就是过来放牧的,正好,兰阳也说想您了,让我给你带个好。”
百里子苓拿起长剑,远远指着萧宗元,“我不太喜欢开玩笑。”
萧宗元呵呵两声,只得打马而去。
一个时辰后,河对岸便没了萧宗元的人马。
木苏河把两位夫人和云昊送入雪狼部,这才知道,百里子苓在他走后,便派了一队人马驻扎在雪狼部边界上,为的是怕木苏和不在雪狼部,再出什么幺蛾子。
如有异常,这队人马可即刻进入雪狼部,替他平息动乱。
木苏和便把两位夫人和云昊安置在边境上,毕竟这里比王庭更加安全。
“娘、大嫂,我得去五河口跟着将军,等南陈动乱平息了,我会亲自过来接你们。”木苏和心里惦记着百里子苓,安置好一切之后,便跟老夫人辞行。
“狼王!”老夫人叫道。
“娘,叫我木苏和就成,我在您面前,哪是什么王啊。”
老夫人叹了口气,“孩子,万事小心!”
老夫人就说了这么一句,木苏和便跪了下来,给老夫人行了叩拜之礼。
“娘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将军!”
老夫人有些哽咽,到了嘴边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只冲他点了点头。
木苏和带了一队人马往五河口而去。
此时,上都城下交战还在持续。
桑吉带来的人马不多,加之,这支军队是各部组合在一起,也没有太强的战斗力,与百里策和赵启的人马一交手,并没有占到多大便宜。
最让人可气的是,他们来了之后,赵怀便紧闭城门,隔岸观火。
桑吉与百里策交上了手,一个腿瘸,一个身上有伤,几个回合下来,桑吉明显不敌百里策。
而且,桑吉的脸色已然有些难看,失血过多,又在城下战了快半日,就算是身体好,尚且需要喘口气,而桑吉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他被百里策一个推挡,连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胡果儿即时拉住他,怕是以百里策的力道,能让他退得更远。
他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胸口,嘴角顿时有鲜血涌出。
“侯爷,你已经重伤在身,还让人对你下了猛药,也要披甲上阵为别人解围。可是,你看看,你替人家解了围,人家还想看着你死呢。侯爷如此拼命,到底为哪般?”百里策轻蔑一笑。
“二爷,你曾为南陈立下赫赫战功,你有冤,你有气,我都能理解。但,你要辅佐一个人上位,是不是也得看看他的品性。攻入上都城,许将士们烧杀劫惊一日。如此没有人性之人,视百姓如草芥,值得你舍了百里家众人的命,也要助其上位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保的那位,也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他手上沾的血难道就少了。还有你忠心的那位先帝,他又如何?不都一样嘛,龌龊,无能,又刚愎自用,耳根子软。这样的人配做皇帝吗?”百里策轻笑。
桑吉知道,百里策走到这一步,要劝是劝不回的。
他只是有些可惜,这样一位将才,忠烈之后,最终走上了歧途。
南陈的悲哀!
“侯爷,我若是你,我便退出去,这两兄弟的家务事,你非要参合进来,合适吗?就算你打败了我们,你又如何?城墙上那位,先逼死了你的大哥,又准备拿你的命逼死你父亲,你居然还为他拼命,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百里策说着长刀也劈了过来,胡果儿把桑吉拉到身后,替他挡下了百里策这一击。
胡果儿虽是有些武艺,但还不是百里策的对手,接下这一击,她只觉得双手都被震麻。如果百里策再有下一击,她是扛不住的。
“你别逞能,你不是他的对手!”桑吉赶紧拉了胡果儿在自己身后,手里紧握住长剑,把她护得严实。
这一刻,胡果儿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侯爷......”她下意识地叫道。
“战场本来就不是女人来的,你赶紧退出去,别担心,我不会死的。”
桑吉说完这话,就朝百里策飞奔过去,哪怕他的嘴角还带着血,哪怕他的胸口还很疼,但既然上了战场,他就得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二人很快就缠斗在一起。
胡果儿知道,战场上用毒,是为不耻。
但是,桑吉刚刚已经吐血,也绝对不敌百里策。不耻就不耻,她一个女子怕什么。
趁着百里策与桑吉纠缠,胡果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白色粉墨,朝着他二人一撒。
顷刻间,嗅到这些白色粉墨的人,皆捏着喉咙倒地。
百里策反应极快,退了几步,赶紧捂住了口鼻。
桑吉虽然也吸了些粉墨进去,但他全无那些人的反应。他回头了一眼胡果儿,突然明白,出发之前,胡果儿给他吃的药丸是什么。
第251章 251、死局(25)
百里策见士兵们中毒之后痛苦倒地,有的还在地上滚了几转。他也吸入了少量的粉墨,喉咙处火辣辣的,又疼又刺,难受极了。
吸入粉墨多一些,那就更为痛苦,捏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喉咙给扒开,灌上一桶凉水。
漆五见状,手起剑落,割下一块衣袍套在头上,遮挡住了口鼻,又赶到百里策跟前。
“二爷,你怎么样?”漆五担心道。
百里策摇摇头。
胡果儿见状,赶紧扶了桑吉退出去,漆五想追,却被百里策拽住,“那女子奸滑,又善用毒,不必追,省得着了她的道。”
城下的战斗还在持续,而城上的赵怀冷眼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赵怀知道,如果现在开了城门出去,一鼓作气,自然能把赵启与百里策的人马给杀个片甲不留。
但是,然后呢?
他目前就东西两营的人马,如果没了人马,他赵怀活着还不如死了。
而他的冷眼旁观,也确实寒了桑吉的心。
“侯爷,张嘴!”百里子苓从腰上的口袋里取出一颗药丸来给桑吉服下,又替他抚了抚胸口,“侯爷,你也看到了,赵怀如今反倒隔岸观火,你又何必......”
桑吉一声苦笑,“他想坐收渔利,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今日他的所作所为,也为他自己掘好了坟墓。小皇帝已死,他若手中没有兵马,只能任人宰割。手中握过了权杖的人,哪里能轻易地放手权力。我父亲若不是如此,或许很多事......”
桑吉话没说完,突然觉得胸口一紧,一口鲜血顿时涌出。
胡果儿立马按住他的脉搏,“侯爷,撤出战场吧!我求你!”
胡果儿咬着牙,桑吉的情况比她想象的糟糕,看来刚才百里策那一击,已让人心脉受损。本来就有伤,又伤了心脉,如今嘴里只涌出的血不算多,但体内怕是出血严重,必须要马上止血,不然,小命不保。
桑吉见胡果儿如此着急,胸口又一阵疼,他大概明白什么情况,惨笑道:“看样子,我要食言了。”
“你敢!”胡果儿的眼泪瞬间滑落。
桑吉伸手正想替她擦眼泪,就有士兵挥刀而来,胡查儿甩手洒了什么东西,就见周围一帮人都捂着眼睛哇哇惨叫。
胡果儿不等桑吉反应,在他的几处大穴上点了几下,然后叫道:“庞烨,背侯爷下去!”
庞烨在乱军之中听得呼唤,赶紧来到以桑吉身边。
“侯爷!”庞烨见桑吉胸前都是血,嘴角的血渍还未干,着急坏了,忙问胡果儿:“侯爷要紧吗?”
胡果儿甩了俩字:要命!
庞烨赶紧背了桑吉撤出战场。
原来是因为桑吉的书信赶来援助的几位将领见桑吉被人背了下去,顿时也失了斗志,且战且退。
赵启与百里策的人马也不追,他们退出去了,百里策便下令暂停对上都城的进攻,原地休息。
夏日的晚风里透着浓浓的血腥味。
城墙下前日死去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引得蚊子飞舞。
百里策与赵启正在帐中合计,如今他们也是进退两难了。
进,要打下上都城,并不容易。好不容易攻破了南门,却又让桑吉带人赶来参合了一脚,阻挡了他们进城的时机。
退,要往哪里退?
西北恐怕是去不得了。
他们还得担心,说不定会有其他人再来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