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河翻身下马拾起那箭矢,递给了百里子苓,然后再递上了一把弓。
百里子苓把那箭矢搭在弓上,箭矢便离弦而去,射中了赵怀的军帽。
这一箭,可是把众人吓了一跳。没人知道百里子苓能射这么远,完全没有防备。
“怀哥哥,我这箭法如何?”
赵怀惊魂未定。
他营中最好的弓箭手尚且不能射那么远,百里子苓一介女子,力量不会更大,但偏偏他因为这点大意,差点把命给折了。
如果百里子苓刚刚是对着他的胸口,他此刻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
赵怀拿着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子苓好箭法!”赵怀应了一句。
“怀哥哥,你看,咱们是先打上一场,完了再谈呢。还是先谈了之后再论打不打的事?”
赵怀知道,百里子苓亲自来了,他便没了退路。
百里子苓说要与他说点旧事。还能是什么旧事,无非就是埋羊谷的事。
那还有什么可谈的,要谈,无非就是他洗干净了脖子送上门去。
“都说子苓征战多年,从未败过。哥哥甚是欣慰,所以,机会难得,也想领教一下妹妹的手段。”
百里子苓吐了口气,挠了挠头,回头对刘河道:“一会儿尽量留着他的命,我可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
刘河应道:“我马上传令下去。”
刘河打马往回走,迅速传令众人。
也不需要谁叫开始,两人都不再言语之后,也就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百里子苓只带了几千精兵,刚刚一路尘土而来,看得并不真切,说话的功夫,尘土也就消散了许多,赵怀倒也看清楚了,并没有他以为的几万人。
如果是几万铁骑,今天他必然是死在这扶风郡的河边。
但几千骑兵而已,赵怀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双方交上手之后,立刻就是杀声震天。
百里子苓勒着缰绳,看着不断冲向敌阵的骑兵,而她的战马也像是跃跃欲试一般,总是不停地踱着脚步。
刘河安静地看着远处,他跟着百里子苓征战了多年,每一场战应该怎么打,百里子苓总能有些出奇不意的想法。
几千骑兵对几万人,听起来是完全没有赢的可能。
但那是别人,刘河深信百里子苓能赢。
“刘河,传令下去,把咱们在五河口操练的新阵法,给扶风王爷开开眼。”
百里子苓这一说,刘河立马跑去传令。先是一通鼓响,听着那鼓声与平日里的战鼓节奏有些不同,旋律似乎也特别一些。
听得鼓声的骑兵们迅速调整队伍,而刚刚被冲散的敌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发现骑兵们呈现一个非常奇异的队形,随着鼓声节奏快慢,不断呈现出不同的形状。
赵怀的这些兵还没弄清楚这是什么阵法,就有不少人的脑袋被割了一下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之前还觉得自己有人数优势的赵怀,突然觉得战场上的情况有点不对劲,而听听对方的鼓点也不像平时的战鼓,他突然想起沈潜有一回报告过,说是百里子苓在校场上训练一种奇怪的战法,参与此战法演练的个个马上功夫都不错,而且皆通音律。
但沈潜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因为是百里子苓亲自操练的,他也只是在旁边看了看,终究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如今听得鼓声雷动,惨叫声连连,空气里很快就溢满了血腥味,他的心微微往下沉。
赵怀毕竟没有指挥过大的作战,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突然听得一声鸣金,赵怀下意识地吼道:“谁让收兵的?”
身边的将领赶紧答道:“王爷,不是咱们这边。”
赵怀正纳闷,就见百里子苓的骑兵开始撤出战斗。
刚刚那将领问道:“王爷,可要追击?”
赵怀没应声。
等百里子苓的骑兵撤出去一部分之后,赵怀和身边的将领才发现,还追击呢,看看那战场上死的人,大部分都是他们的人。
赵怀心说,百里子苓果真厉害,也难怪当初凭着几百人就敢杀进埋羊谷,把那么多人给带出来。
此时,又听到鼓声再起,刚刚撤出去的骑兵以尾为头,转头就像一头猛虎,直插对方阵营。
原本就被杀得惊心动魄没有什么章法的士兵,这会除了本能地拿起武器反抗以外,再无作为。
赵怀眼看着自己的士兵不断被砍杀,一波冲击之后,人又死了不少,而百里子苓的兵虽有损伤,但伤亡极少。他们总是能快速地补充阵形,然后形成强大的战斗力,让对方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百里子苓不想再浪费时间,抽出那柄带着缺口的长剑,号令剩下的几百士兵,“天黑之前,结束战斗!”
就这么八个字,几百人看着不多,却能像下山的猛虎一般,快速冲杀而去。
刀有多锋利,脑袋就掉得有多快,血就有多滚烫。
溅在士兵的脸上,仿若火星子,烫得人生畏。
赵怀见百里子苓下了战场,便知晓这是最后一波冲击,而且百里子苓肯定有必胜的把握。
赵怀正心急,旁边一位亲信过来道:“王爷,已经搭好木筏,可以过河了。”
是的,赵怀得知有追兵来,便让人用他们随身携带的搭帐篷的木料,快速扎了几只木筏。
河面虽然有些宽,好在河水并不湍急,木筏过河足以。
当战场上杀成一片的时候,赵怀又一次抛弃了众人,开始打马往河边去,准备尽快渡河。
“将军,果不出你所料,赵怀这厮又要跑!”刘河叫道。
“你指挥战斗,要是输了,我拿你全家的人头来祭!”百里子苓对刘河道。
“将军放心!”
百里子苓打马去追赵怀,赵怀恐是怕人发现,没敢多带人,也就十来个随从,已经快要到河边了。
百里子苓早有准备,把那长剑插回剑鞘,拿起马背上的弓和箭矢,虽然战马跑得很快,但并不影响她的发挥。
箭矢飞出去之后,便有人中箭而倒。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赵怀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第257章 257、死局(31)
赵怀知道,此刻就算能登上木筏,怕是木筏还未走远,百里子苓的箭矢就能穿透他的心脏。
他反倒不跑了,勒住缰绳,调转马头看着单枪匹马前来的百里子苓。
他身边几人如临大敌。
百里子苓突然勒住缰绳,看着同样在马上的赵怀。
“怀哥哥,要不,你发个善心,也给你身边的人留口气?”
百里子苓这话听着特别讽刺,好像这些人必死无疑。
于是,有胆大的,不信邪的,拍马上前,就要与百里子苓过招。兵器交锋,也不过三四个回合,那人手中兵器便掉落。
接下来,长剑直入,穿着他的肩胛骨就过去,最后直接把人给挑起来,摔到了马下。
这一幕,吓坏了几人。
赵怀知道百里子苓厉害,但不曾想这么厉害。
他身边这几人,也都是高手,在百里子苓面前,却不堪一击。
另外几人见同伙伤得那么惨,顿时合力而上,势要靠群力与百里子苓周旋。
但这几人,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是多么的自不量力。
一个个被击破,有人死,有人伤,最后只剩下赵怀。
“王爷,还记得这把剑吗?”
她不再叫‘怀哥哥’,而手中的长剑指着赵怀。
赵怀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仿佛记得像是百里老将军的剑。
“国公爷,到了如今这份上,谁的剑都不重要,你定是要杀我不是?”
赵怀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他不是百里子苓的对手,但他也不想连战都不战一下,就等着人家来砍脑袋。
“也对,是我想多了。”百里子苓一笑,脸上刚刚溅上的血渍如绽放的烟火,璀璨而耀眼。
她勒紧缰绳,朝着赵怀挥剑而去。
赵怀接住了第一剑,但身子却险些摔下马来。
百里子苓的力道之大,在那一箭之后,这便是更真切地感受了一回。
不给赵怀半点喘息的机会,第二剑接踵而至,赵怀完全没有反击之力。
三招之后,赵怀就被打下了马,摔在了草地上。
百里子苓纵身一跳,那剑尖就抵在了他的胸口。
没到天黑,战斗便结束了。
赵怀被抓,原本还在抵抗的士兵见状,纷纷放下了武器,不再抵抗。
午夜时分,还在京城里忙碌的陆筝收到百里子苓的飞鸽传书,赵怀已经拿下,不日回京。
看到这消息,陆筝好歹是松了口气。
柳菘蓝是踏着朝阳在满城的血腥味里赶着马车进城的。
守在城门口的士兵并不是认识她,这时候还敢来上都城,顿时就被士兵们拿下,送到了陆筝这里。
陆筝一看,居然是柳掌柜,便亲自替他松了绑。
“柳掌柜,怎么这个时候回了上都?”
柳菘蓝没有回答,只是问了一句:“子苓呢?”
“将军不在京城,若有事,柳掌柜只管与我说。”
“与你说?也行。百里策在哪里,我要见他。”
陆筝没想到柳菘蓝一来就要见百里策,这种事,他可不敢做主,要如何处理百里策得等百里子苓来了再说。
“柳掌柜想见他,还是等将军来了上都再说。也就这一两日,不急。”
“我现在就要见他!”柳菘蓝很强势。
“柳掌柜,没有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能见百里策。请不要让我为难。”
“怎么,怕我杀了他?”柳菘蓝轻笑。
“我个人觉得,百里策死也就死了,他的命,还真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他若是跑了,那可是后患无穷。不为这南陈,我只是不想让将军那么辛苦。”
柳菘蓝本来还有话等着陆筝,她以为陆筝会说出一通大道理来,但最后落脚点在百里子苓身上,她反倒不知道说什么。
“柳掌柜,我不管你是想放他,还是想杀他,但将军没来,谁都不能见。”
陆筝把这话说得死死的。
柳菘蓝没能见到百里策,赶着她的马车走了,她的身后跟着陆筝派的几个人,说是城中恐还有漏网之鱼,不安全,让这几人跟着,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她先去了扶风王府,门口有士兵把守,不让任何人进出。
她想进去看一眼,但士兵并未让她进去。
她赶着马车又回了自己的别院,院门已经砸破了,里边还被洗劫了一番。
她刚进院子,就有人跳出来,快速打晕了跟着她的那几个士兵。
“老牧!”
“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老牧见到柳菘蓝有些激动。
“大家都还好吧?”柳菘蓝问道。
“不好,死了好几个。我昨天才把人给埋了。咱们的铺子也让人砸了,抢了个干净。还有......小皇帝也死了。”
小皇帝死了?
柳菘蓝有点意外。
“怎么死的?”
“听说是让人掐死的,但至今没有找到凶手......”
老牧把柳菘蓝给迎进去,说了一下这几天上都城里的情况。
小皇帝死了,赵怀逃了,赵启跑了,百里策被抓了,朝中的大臣们如今还被关在皇宫里,都等着百里子苓来处理。
如今,上都城完全在陆筝的掌控之中。
百里子苓带着骑兵赶到上都,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上都城虽然还一派残败之相,但百里子苓的到来,让一直担惊受怕的上都百姓仿佛看到救星。
一传十,十传百,老百姓们纷纷走上街,迎接百里子苓入城。
此时,赵怀就坐在后面的囚车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那些与他无关的热闹。
百里子苓让陆筝把赵怀关进了刑部大牢,这才去了皇宫。
宫中也传开了,说是卫国公入城了。
群臣聚集在大殿之上,百里子苓一身银甲,腰间佩戴着老将军留下的长剑,一步步迈向大殿的龙椅。
此刻,群臣皆屏息而立,目光随着百里子苓的身影移动。
难道,她想做皇帝?
有人不小心把心头的想法给讲了出来,虽然声音很小,却也引得周遭几人回头瞪他。
他赶紧捂住了嘴。
其实,当百里子苓走向龙椅的时候,很多大臣的脑子里都闪过这么句话。
但是,百里子苓走到龙椅边,并没有坐下来,而是转身看着大殿上的群臣。
有些大臣身上还穿着孝衣,毕竟之前他们都是在宫中为太皇太后守灵。
“诸位,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百里子苓。毕竟,还有几位是头回见面,可能并不认识我。”
百里子苓这话像是玩笑。
就她这一身银甲,佩着长剑入大殿,如今还站在了龙椅前,就算有人真的从前不认识她,现在用脚指头想,也应该知道她是谁了。
众臣惶恐,皆纷纷低下头来。
百里子苓觉得这大殿上的气氛太压抑了一点,便笑了一声,但她这一笑,群臣更是不安。
“我听说,诸位已经商议好了新皇帝的人选。谁来与我说说。”
众臣皆不敢开口。
“诚亲王!”百里子苓四下寻找了一下,没有看到赵胜,她这一叫,赵胜赶紧颤颤巍巍地出来,“不知国公爷唤我何事?”
百里子苓朝赵胜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跟前来,赵胜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两个儿子,又看了看众臣,大家对他表以同情,但无人开口。
赵胜只得走到了百里子苓跟前,“国公爷!”
“王爷,咱们自五河口一别,也有好几月未见了吧?”
赵胜赶紧点头。
“你在五河口的时候,怎么都没跟我提过,你的嫡长子如此优秀,可堪江山社稷?”
赵胜额头上已经出了汗。
虽然百里子苓的声音不大,只够他一人听见,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打鼓。
“小儿蠢笨,哪堪大用,怕是有人误传。”
“哦?”百里子苓抬起头来,“哪位是诚亲王世子?”
百里子苓这一叫,诚亲王世子赶紧小跑着上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百里子苓跟前。
“世子,这如何使得,不是折煞我了吗?”
诚亲王世子这一跪,可是让百里子苓皱起了眉头,如此没有骨头的人,如何能做皇帝。
她的目光扫过站一旁的桑尚书,然后道:“桑尚书,我听说是你推举的诚亲王世子,那就由你来扶世子起来吧!”
百里子苓这一说,桑尚书这只老狐狸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