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赋一回头，刚好蓝尽欢赶到。
“欢欢，我帅不帅？”
他若无其事抹去唇角的血，朝向她粲然一笑。
这一战，虽然打得流氓，但是，他从来举重若轻，不喜欢把自己的这些艰辛露出来给人看。
蓝尽欢并不回应，腕上小弩，陡然抬起，狠狠瞄准他。
一箭！
嗖——！
破空而来。
沈赋将头轻轻一偏。
身后一声沉重闷哼。
利器穿入头骨的声音。
入了魔的蓝楚城，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
而蓝尽欢的箭，正中他眉心！
娘的！
都死了，还敢在欢欢面前下他面子，害他不够帅！
沈赋陡然震怒，回身一掌！
轰——！
蓝楚城整个人被炸成血雾，随风散去。
天上，阴影散去，太阳慢慢露出一道新月般的缝隙。
苍天白日渐显。
“欢欢……”
沈赋张开手臂，向她大步走去。
“惑儿！”
蓝尽欢还带着刚才劫后余生般的惊悸，跨过遍地狼藉，向他奔去。
两人抱在一起。
他那么大个人，撒娇一样微躬着身子，倚在她身上。
“欢欢，我刚才帅不帅？”
这贱人，这种时候，还不忘硬撑！
蓝尽欢无奈，抚他背后的长发，“你帅！你最帅！”
“还有一件事没做，你等一下。”
“干什么？”
“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伤害你的家人。”沈赋站直身子，“所以现在，再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
此时，春忘归、夏乘风已带领大批绣衣使赶到。
偌大的七芒星祭坛，经过两场大战，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而献祭的七子，也被放干了血，没了生机。
唯有蓝凤鳞还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仿佛失了心智一般的，不停傻笑。
他祭了的儿子，原来是别人的女儿。
亲生的儿子，阴差阳错，祭了别人。
他最信赖的长子，原来早就恨毒了他，背叛了他。
而真正忠于他的儿子们，全都死光了。
如今，妻子不是妻子，女儿不是女儿。
独他一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地活着。
眼看着自己苦心谋划了二十年的大业，居然如此脆弱不堪，在真正的神祇遗嗣面前，被一顿笑骂毒打，便土崩瓦解了。
一辈子，处心积虑，忍辱负重，居然成了一场笑话。
“为什么会怎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遍地的死人，摆得整整齐齐。
段天重，衣无患，蓝以笙，明子衍，蓝雪暮，蓝昊庭。
蓝凤鳞用手，艰难爬行，挨个去摇晃那些曾经真心诚意唤他一声“父帅”的儿郎
“老大，老二，老三……，你们醒醒，你们回答我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痛哭哀嚎。
与前世抱着蓝尽欢的尸体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沈赋蹲到他身边，用蓝尽欢听不见的声音，低声道：“杀人诛心，你最在行？想看看我的吗？”
圆融的光，自沈赋周身缓缓升起，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下，化作一条雾气凝聚的游龙。
春忘归上前制止，“殿下，不可以。”
他要用自己仅有的一脉神祇遗功，换那死了的几个人的命。
沈赋笑意温和，将他推开。
“神皇一族遭受天罚，无非杀戮所致，如今我散尽一切，若能救人性命，给他们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相信欢欢也是愿意看到的。”
他的目光，越过春忘归，与蓝尽欢四目交汇。
蓝尽欢眼眶氤氲，“惑儿，谢谢。但是……，你不可以有事。”
“放心吧，你的惑儿自然是要留着力气好好疼你，……和孩子。”
他将拦在自己肩头，春忘归那只手摘下去，顺便捏了一下。
春忘归：……
蓝尽欢：……
与此同时，夏乘风在带人清理战场时，在乱石堆下面发现一只女人的手。
将石头推开，找到的，竟然是奄奄一息的宣德。
她已经全身是血，面目全非，双眼成了两个血窟窿，若不是那身染满血雾的华丽衣裙，根本认不出来这人是谁。
“萱……萱萱……？”
夏乘风身子剧烈一颤，将宣德抱起来。
“我带你回去，请最好的大夫救你。”
“不要……了……”宣德摩挲着，无力揪住他肩头的衣裳，“含蕴呢？”
夏乘风并不清楚洛含蕴是谁。
他一怔，没法回答。
宣德想了想，道：“阿笙，蓝以笙……”
夏乘风不忍心说出实情，“殿下在想办法救他。”
宣德看不见他的表情，惨淡地笑，“好，惑儿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我与她比了一辈子，她却总是比我强……，她一定能救阿笙……”
“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去疗伤。”
“不用了。”
她将脸贴在他胸膛。
“小风，成全我吧。我想让世人今后记住的，都是宣德太后美丽的样子……，只是，要辛苦你，要脏了手……”
她伤成这样，就算治好了脸上的伤，那双眼睛，也是绝对不可能再复明了。
夏乘风不忍心。
少年人鼻子发酸，腔调变得有些无法控制。
“其实……，你现在也很好看……”
宣德被沙子打烂的脸，笑起来，又痛又狰狞恐怖。
“你真会哄人……，不过，蓝楚城说得对，我身上背负的，是凉州几十万人命，我早晚是要被那些冤魂拖入地狱的。”
她摸摸索索，找到夏乘风腰间短剑，将它交到他手中。
“我只希望，能用这条命，换阿笙他余生顺遂。毕竟，他才是真正身不由己的那一个……”
夏乘风喉间哽住，用力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接过她手中的剑柄，将人抱紧的那一刻，嗤的一声。
剑刃从宣德心口刺入，后背穿出。
第157章 求婚
宣德如释重负地将头枕在夏乘风肩膀上，闭了眼。
“哀家一生，我爱的，从未正视我一眼，我求的，从来对我欲拒还迎，而我从未在意的，却对我情深义重……，对不起，小风，谢谢你……”
十八岁那年，她遇到了蓝凤鳞。
那是怎样的一个大英雄，是什么样的际遇，让她能被他看见。
他从天而降，救他们姐弟于危难。
从那一刻起，蓝凤鳞就是她的神。
他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哪怕是将亲弟弟交给他，作为筹码。
他将她送给阳夏王，助她得宠。
他命她蛊惑阳夏兴兵，血洗凉州。
他告诉她和蓝老二，杀戮务必无所不用其极，方能显现蓝家军千里驰远的可贵。
她全都按照他要求的做了。
可他，从来不多看她一眼。
直到那年，她发现自己到底还是怀上了阳夏王的孩子。
她哭着去找他，她不想给那个老头子生孩子。
可是，蓝凤鳞却哈哈大笑，他说：“这是你天大的机会。”
于是，生王子，杀老王，太后摄政，一气呵成。
她成了阳夏的当家人。
而蓝凤鳞，则是她背后的主宰。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不多看她一眼。
她赌气，坐在太后的位置上，开始肆无忌惮。
勾引他的养子，豢养男宠，彻夜宣淫，通宵达旦，房中男人不断。
她就像飞蛾扑火一样，用尽各种方式，用他给的一切来作践自己。
但越是如此，她在他眼中，就越是廉价和卑贱……
够了！
活够了啊……
-
祭坛的废墟被封闭了七日。
七日后，沈赋出来，形容十分憔悴。
蓝尽欢在祭坛外等了七天，远远看见他身影，便奔了过去。
沈赋急匆匆迎上去，将她抱住。
“你这个要做娘亲的人，以后要小心一点，不要动不动就跑来跑去，打打杀杀了。”
蓝尽欢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惑儿，你真的没事？”
“你看我像有事吗？”沈赋说着，故意虚弱地晃了晃。
蓝尽欢立刻心疼死了，“人各有命，你这是何苦……其实并没有必要。”
他散了神祇遗功，却只为救她的亲人，为什么好得有些过分了？这不是沈赋这种人会做的事。
然而，他拥着她，笑意温柔，不给细想的机会。
“做神皇也没什么好处，离你那么远，多没意思。我要和你一样，一起食人间烟火，一起生老病死，一起携手白头。”
这话，就像抹在石头缝上的蜜糖，慢慢地渗透了进去。蓝尽欢就算是个石头做的人儿，也酥了。
她绷紧唇，不叫自己沦陷。
沈赋垂着眼眸，笑眯眯看着她的小样子。
“欢欢，我答应过你，不伤害你的家人，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一句话更加一诺千金的了。
她快要吃不住了。
“欢欢，登基之后，我们大婚吧，你做我的皇后，陪我一起，看无边疆土，山河如画。”
蓝尽欢忽然觉得耳根子又麻又热，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没敢马上答应。
毕竟上辈子被祸害的那些经历，也没过去多久。
头顶上，沈赋继续温存道：
“欢欢，孩子都怀了这么久了，他们总得有个爹，对吧？”
她还是不应。
毕竟杀夫留子的事，也不是没想过。
沈赋：“我命人按你娘说的线索去寻，把亲岳丈大人找回来好不好？”
这个诱惑有点大，蓝尽欢快要动摇了，但是还没有完全动摇。
只听他继续道：“欢欢，做我的皇后，我们以后，每年的大朝会，都携手去天海涯，叫世人都羡慕我，有你这样的美人在侧。”
名正言顺地，跟他去天海涯……
蓝尽欢忽然想到那崖顶抚琴的人。
她抬头，望向沈赋。
沈赋对她眨眨眼。
蓝尽欢想了想，摇头。
算了。
她已经对别的男人没什么念想了。
天海涯也诱惑不了。
沈赋：……
他没辙了。
只要身子一晃，顺势晕倒，一头扎进蓝尽欢怀里。
“惑儿，惑儿！！！”
蓝尽欢吓死了，抱着他坐在地上，不知该怎么办。
刚才还甜言蜜语，这怎么忽然就不行了。
“惑儿，你醒醒，你快醒醒！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
“我与你大婚，做你的皇后，我与你生儿育女，我随你去天海涯！”
“惑儿，你醒醒！快来人啊！！！”
她正喊着，怀里的那颗脑袋使劲儿蹭了蹭，占便宜。
沈赋睁眼，狡黠一笑。
“欢欢，你答应我了，我可一字不漏全记住了，不准反悔哦。”
蓝尽欢：“……”
-
日次，小皇帝沈承钰驾崩的消息传出，同时，沈赋真实身份昭告天下。
太祖皇帝嫡子，本就该归本复原。
九方诸侯王使臣全部扣留在帝都。
戚伟业带着沈赋的手谕，前往凉州，调拨铁骑，与戚崇率兵，挟制各处入京要道，不给九王任何作乱的可能性。
新帝登基大典，雷厉风行。
当天，满朝文武，整个天下，都看到沈赋恭恭敬敬，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蓝凤鳞，上了坤虚大殿。
上柱国大将军虽然遭逆子暗害，如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而且还经常疯疯癫癫的，但是，显然新帝已经蓝家军在握。
如此，文有明氏支持，武有两支大军。
沈赋，若是再不做皇帝，他自己都说不过去了。
登基大典的钟声，响彻整个帝都内外，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而最为彰显新帝天下归心的，便是势力遍布诸国的暗城首领衣无患，居然亲自跪伏，宣誓效忠。
他兽变的恶疾，在复生之后，不治而愈了。
蓝尽欢随春忘归隐在大殿的幔帐后，望着沈赋帝冕皇袍，接受衣无患的投诚，两人相视一笑。
春忘归拈着雪白的胡须，欣慰道：“惑儿他不枉费重活这一世。”
蓝尽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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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醒来就看到被吐槽，说为什么要救几个哥哥，突显男女主伟大吗？还有开始骂圣母之类的。
我想说，还真不是。
欢欢善良，性格软一点。沈赋是什么人，我想一直追读的亲亲都清楚，可以静待反转。
故事还没讲到最后，一切皆有可能，对于看了两行就开骂，就打低分的读者，我劝你还是带着遗憾和你的尴尬无语赶紧离开，不要再看了，谢谢。
临近完结，阙哥也不妨有话直言。
这本书因为转折太大，伏笔太深，关系太复杂，从一开始就注定不讨喜，但是这就是我一直想表达的故事，我想爽一回。
大言不惭的说，能一路追到这里的小读者，先不说是不是真爱，至少智商都是在线的，不花点脑子，可能都体会不到书里的乐趣。
但这并不代表我有多炫技，其实很多东西我自己都记不住，所以三十万字的文，光是设定和关系网，就写了半本手札，就是防止弄错，或者丢了线。
其实，阙哥写小说是兼职，纯粹为了表达和享受与读者互动的快乐。每个作者都有表达内心的欲望，每个作者都有有趣的灵魂，但也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现在的网文太浮躁了，让人不敢抒发，不敢去写。哪怕转折就在下一行，下一章，前面都会挨骂，会被低分评论。
被评论低分是什么感觉？举个例子：就像你的无心之失，在全校大会上，被每个校领导轮番点名批评。感受到那种悲伤和压抑了吗？
所以，我和很多作者一样，有时候会被迫选择无脑爽，会用一味的甜甜甜去哗众取宠，这真的挺悲哀的。
这本书快结束了，这些心里话我才敢说出来，就当跟你们也吐槽一下。在新书开篇是不敢说的，怕劝退一些新读者，怕被觉得蛇精病，玻璃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