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一直强打起精神在驴车上提防警戒,许欣晚上困得不行,如今得到了答案,她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下来,脑袋一歪再次睡了过去。
……
清晨,水边。
李雨云压低了声音:“所以,我们真的被穿了?”
许欣点头:“是的,辅导员回复地很认真,她完全没怀疑我的身份,说明现代的我肯定还好好地待着呢。”
“不过,她在邮件的最后还嘱咐我请假了就好好休息,学业的事不用急于一时。”
许欣有点纳闷:“不知道欣姐儿为什么请假了,按理说在学校生活应该比在外面还方便一些。”
赵乐乐也有些费解:“会不会是她们一家三口都请假搬出去住了?”
“应该不是,我猜测云娘应该是没有请假的,要不上次的快递本人签收解释不通,而且张零玥那么肯定那封邮件是诈骗,估计是因为她在学校碰到过‘雨云’。”许欣推测道。
李雨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毕竟我家在本市的,如果她请假肯定得回家,那更容易暴露了。”
她顿了一下又幸灾乐祸地说道:“至于请假的事,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欣姐儿请假是因为你们导师的组会太多了呢?”
许欣震惊:“扎心了老铁。”
不过,得知这些消息后,几人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互穿意味着等她们回去的时候生活还能继续,这段时间父母也不用每天对着昏迷的她们担惊受怕。
……
驴车出发了。
张大壮的鞭子挥得刷刷作响,两辆驴车掠过路边的流民,朝泽州城的方向行进着。
许欣一边警戒周围一边在脑海里构思着新的段子。
第一次投稿成功奖励的功能帮她们获得如此重要的信息,几人开心地不行,创作热情也空前地高涨。
许欣这次的目标是一个笑话征文投稿,征文主题叫做“不好笑也好笑”,和她十分契合。
上午,许欣一直沉迷于创作,等到下午的时候,她才察觉出一些不对劲,驴车前行的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上不少。
她开口问道:“张叔,今天驴车怎么走得这么匆忙啊?”
张大壮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路,沉声答道:“前面有个驿站,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过去。”
张婶在旁边补充道:“驿站那边消息灵通,我们可以去那边打听下泽州城的情况,也好有个准备。”
许欣认同地点头,要不是碰到流民们大批往回走,她们都不知道官府颁布了那么重要的公文。
与其两眼一抹黑地赶赴泽州城,不如这会先去探听一些消息。
而且她还挺期待去驿站看看的,这一路她们一直风餐露宿,说不定今晚可以不用挤在驴车上睡了。
李雨云和赵乐乐闻言也同样心情雀跃,这也算是解锁新场景了。
……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还未靠近驿站,许欣就知道自己的打算落空了,因为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驿站,而是人,很多很多的人。
张大壮谨慎地把驴车停在在远一点的地方,没敢靠得太近。
但那边的流民已经听到了驴车的动静,不少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而驴车上的许欣这会也看清了驿站的样子,驿站并不太大,就几间屋子,外面看上去有些陈旧,应该是很久没有修缮了。
“既然有屋子,为什么他们都守在外面呀?”
李雨云刚问出口,旁边的张大夫就笑道:“驿站是送信和传递官府文书的,只有官差们才能住。”
许欣也有些吃惊,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看来有些影视剧的片段并不可信。
不过知道这个消息后,她反而安下心来,这些流民都围在外面,说明驿站里面是有人在的,她们打听消息不会跑空。
张大壮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把柴刀交给暂时来这辆驴车帮忙坐镇的张玉堂,自己则朝驿站里面走去。
不一会,他从里面走了出来,朝众人点了点头:“该问的都问了,我们先找位置扎营再细说。”
张大壮本是打算今晚在驿站外过夜的,但眼下这情况,明显不太合适,虽说驿站里的官差能镇住流民不往内闯,但外面的冲突他们却不一定会管。
许欣几人也很赞同,别的不说,只要她们敢在附近煮粥,绝对立马成为活靶子。
夜幕低垂时,驴车终于停在了一处小河边。
许欣发现,越靠近泽州,干旱的程度越轻微,最近寻找水源比之前容易得多。
拾柴火、架火堆、煮杂粮粥,等众人都端起碗安抚干瘪的胃,大家终于有时间好好讨论今天从驿站得到的消息。
许欣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张叔,泽州城现在真的不能进吗?”
张大壮端着碗,眉间皱纹明显:“那个官爷说,也不是不给进,就是进城管得严了一些,出城倒是没有限制,到时候我们可以托城里出来的人帮忙送信,看能不能寻到李家的亲戚。”
云娘随母亲李氏姓,在欣姐儿模糊的记忆里,李家似乎是泽州城里的富户。
许欣闻言轻松了一些,虽说因为李雨云没有记忆,她们找李家容易露馅,但多一个进城的可能总是好的。
“这是好消息呀,张叔怎么板着一张脸,害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容娘在一旁笑道,只要进城能让亲戚接应就行,她娘家杜家应该已经在泽州城了。
听到调侃,张大壮的眉头没有松开,反而拧得更紧了,他叹了一口气:“这确实算好消息,但另外一个消息就——”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黑暗中,一辆驴车直奔他们而来。
驴车前面的人举着火把,把赶车人的脸照得格外清晰。
许欣几人愣住了。
第1章 这个火葬场
“赵婶,你们怎么回来了?”
驴车在火堆附近停下,车上赫然就是一天前调转方向回宁州的赵家六口人。
驴子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在黑夜中格外明显,一看就是累狠了的。
“大福,发生了什么事了?”众人纷纷询问。
赵大福却无暇回答,他猛地跳下驴车,直接冲到张大夫的面前:“修德叔,丽娘烧了一天,怎么都唤不醒,您救救她。”
他的声音干哑得厉害,听起来有些刺耳。
“我看看。”张大夫表情严肃起来,快步朝赵家驴车走过去。
许欣和赵雨云对视了一眼,也跟了过去。
赵大福媳妇姓王,唤作丽娘,她平时不太爱说话,因为怀着孕,也没有和许欣她们一起拾过柴火,所以许欣对她的熟悉程度远远比不上容娘。
但此时,许欣几人的心也跟着一起揪了起来。
……
驴车上,丽娘闭着眼睛,眉头却还是紧锁着,额间一直有细汗渗出,她的表情痛苦,似乎沉浸在什么可怕的梦里醒不来。
许欣的视线从丽娘的脸上移到她的肚子上,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突起,看上去像是五六个月的样子,这样的荒年还能怀上孩子,也是极为难得的事,只希望她能熬过这一劫。
旁边,火堆里的枯枝烧断了,发出噼啪声,衬托着四周格外安静,大家都在等着张大夫的看诊结果。
“我媳妇她怎么样了?”赵大福急得满脸是汗。
张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捋着胡须道:“看脉象应该是受了惊,没有内伤,问题不大,煎服药服下就好,你们这是遇到了什么事?”
赵大福却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他口中不断重复着:“那就好,那就好。”
自从丽娘受惊发烧昏迷之后,他立马拼命赶着驴车往这边走,试图追上张大夫的驴车,中间不仅没吃东西,甚至连水都没喝一口,到最后,驴子都被抽得不愿意动了。
此时,那种饥饿和干渴的感受一起席卷而来,赵大福紧绷的那股劲卸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到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张大夫也没再追问,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现在还是先让人缓过来比较重要。
众人开始忙活开了。
张大夫转头和自己的小儿子说着药方,赵婶则从自家驴车上把瓦罐拿出来准备煎药。
许欣她们帮忙再捡些枯枝重新架了一个火堆,张婶则开始熬面糊粥,赵家的这几个人都还饿着呢。
等喝过粥,又给丽娘喂了药,已经到了平时睡觉的点。
赵大福执意要守着丽娘,其他的赵家人就被大家催着去休息了,逃荒路上本就艰苦,像他们这样熬着,身体铁定要出问题。
“今晚守夜不用你们来,你们去躺会,我们来守就行,大不了明天白天在车上补觉。”张大壮一锤定音。
……
天蒙蒙亮的时候,靠在驴车边的赵大福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呢喃声。
“水,水。”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赵大福先是一愣,而后欣喜若狂。
丽娘醒了!他赶紧扶着丽娘坐起来,把水囊递到了她的嘴边。
逃荒路上,大家睡得浅,这会都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高烧退了,已无大碍,孩子的脉象也很稳妥。”张大夫把着脉对赵大福说道。
一番话让赵家人的心都放了下来,许欣她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丽娘没事,张家村众人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大家不再围在一起,而是各自去洗漱、给水囊灌水。
李雨云凑过来让许欣帮忙投稿:“我这篇写的是追妻火葬场,热度特别高,肯定能过稿!”
“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超出一般人接受范围了吧。”赵乐乐的眼神里带着怀疑。
“不会的,我认真分析了上次的失败经验,我最大的失误就是把女主一开始就写死了,这次我完美避开了这个雷区。”
“所以,你这本是HE?”许欣好奇道。
李雨云震惊:“那怎么可能?都说了是追妻火葬场了,男主最后肯定要在火葬场呀。”
“你这个火葬场不会是物理意义的吧?”
李雨云肯定地点头,眼神笃定:“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许欣和赵乐乐沉默许久,给她单手比了一个“6”。
“编辑们,对不起了。”许欣一边帮着把这篇小说投稿,一边祝福审稿的编辑在看到最后的时候可以继续保持微笑。
把几个人的投稿邮件都发出后,许欣又给辅导员回了一封邮件,上次她半夜收到辅导回复后,就一直想着再回一封邮件让辅导员安心,可惜直到今天早晨邮件功能才刷新。
……
驴车终于出发,两辆驴车再次变成了三辆。
对于赵家人回来这件事,大家都是开心的,这短短的一天半时间,许欣就体会到了劳动力对于古代底层农户来说有多么宝贵。
自从赵家回宁州后,她们不仅白天驾车时提心吊胆,晚上也是如此,守夜的那几个人更是根本不敢睡,就这么几个人,哪里敢换班,只能等到白天换个人赶车好眯上一会。
如果一直这样熬下去,可能还没撑到泽州城,人就要倒下了。
“大福哥,你们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不回宁州了?”
许欣的话一出,大家也纷纷朝赵大福看过去,昨晚丽娘的事太急了,这些大家都还没来得及问呢。
“别提了。”赵大福挥了挥手,表情中还带着些惊恐,“宁州那边在下大雨,路跨了,有的山都塌了,就在我们眼前,一群人就那样被泥土埋了,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要不是我及时拉住了缰绳,我们估计也活不了,丽娘就是那时被吓到了。”
现在说起这些,赵大福还有些后怕,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这里,张大夫的车上又带了草药,估计这次媳妇和孩子都危险了。
赵二禄也在一旁补充道:“那些没被泥土坍塌卷进去的人也跟了疯了似的,看到人就抢,得亏我们有驴车走得快,要不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许欣坐在驴车上,听得胆战心惊,她想起以前在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大旱后由于树木枯死变少,土质又比较松散,一旦接连下雨,就很容易形成泥石流,甚至发生洪涝灾害。
烈日高悬,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许欣却觉得浑身发冷,她茫然地望向宁州的方向,这个世道要乱起来了吗?
第1章 白粥
张家村的人都被赵家带回的这个消息震得不轻, 旱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盼到下雨, 怎么又出了这样的事。
“宁州的人,苦啊。”张大夫叹着气发出感慨。
张家村的人既觉得悲戚又觉得庆幸,悲戚的是宁州一时半会都恢复不了元气,他们也无法回去了。
庆幸的是他们选择了逃荒,如今已经快走到泽州了。
另一辆驴车上的容娘突然想到张大壮昨晚异常的反应,她问道:“张叔, 你昨天是不是就从驿站得知这个消息了?”
张大壮摇摇头:“我当时也不确定,那个官爷说起宁州的事情时很含糊,只说分地是真的, 其他的一概支支吾吾, 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出来时又听到旁边的流民在讨论说什么往宁州的路不好走了,所以昨晚有些担心大福他们, 还好他们顺利赶了过来。”
“原来如此。”许欣反应了过来,当时她就纳闷为什么宁州都要分地了,驿站旁还围着那么多的流民, 原来是宁州那边出了变数。
“大福哥,宁州那边的情况很严重吗?”许欣继续问道。
赵大福:“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往回走得不远, 但我猜测越靠近宁州会越严重, 尤其是山路,怕是危险的很。”
许欣闻言心里一突:“不知道顺山怎么样了?”
“顺山?”张大壮立即接话,这座山给他留下过阴影, 尤其是山匪伤人的事, 他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对,大福哥, 张叔,你们有听到过这座山的消息吗?”
赵大福和张大壮连连摇头,不过他们很快想到许欣为什么这么问,他们安慰道:“许老爷子那个故人应该不会有事的,他们平时住山上呢,比山脚下安全些。”
“再说,说不定他们也早就逃荒了,当时那个刀疤脸不是还骂骂咧咧说山匪不好当么。”
众人纷纷出言安慰,可许欣依旧心跳如擂鼓,她惊慌地和旁边的两个室友对上视线,发现她们的眼里也全是忧虑。
杜越还在顺山吗?如果杜越已经出发了,那她在路上会不会遇到泥石流和山体坍塌?会不会被困在半路上?
这些问题她们都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