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车不能停太久。”
梁靳白见她没有要动的意思,挑眉淡声提醒。
边慈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手机,绕过车去副驾那边。
车厢里暖气开的很足,跟外面的温度差异有些大,边慈系好安全带,侧头看了眼旁边驾驶座的人。
梁靳白手扶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指跟拿着手术刀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样子,只将方向盘转了个向,问她,
“吃晚饭了吗?”
下午的时候许灵带了小蛋糕大家一起吃了点,晚上吃饭的时候边慈还没饿,也没去吃饭,现在下班早,她正打算去学校食堂吃点东西。
“还没,不过我打算回学校食堂吃。”
梁靳白顿了下,侧目看了她一眼,
“食堂这个点还开着吗?”
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当然。”边慈点头,“学校食堂晚上十点以后才关门。”
“好久没去了。”梁靳白看着前方的路况,口吻挺认真地问她,“能跟你一起去吗?”
边慈愣了下,其实隐约猜到他这个点开车来医院门口大概率是想跟自己一起吃晚饭,点了点头,
“可以啊,我请你。”
梁靳白目光看着车前面的红绿灯,很轻地笑了声,开口说,“谢谢。”
边慈怔了下,侧头悄悄从旁边的车窗看他,感觉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才觉得原来有些人笑起来也是能这样冷淡。
梁靳白的车没有开进学校,只停在了校门口位置。
医科大有五个食堂,离边慈宿舍最近的那个食堂晚饭做的比较好吃。
边慈带梁靳白去的就是那边的食堂,这个点食堂的人其实不多,只有几个比较有名的窗口吃饭的人排了队。
梁靳白看上去确实已经没有来过他们这边的食堂,进门的时候还以为跟以前一样要自己去拿餐盘,没有看见放餐盘的地方,才被边慈提醒说学校食堂已经不这样了。
“梁老师您想吃什么?”边慈带着他往前面几个窗口走了走,这边面食比较多,还有味道很大的螺蛳粉。
边慈注意到梁靳白在路过螺蛳粉窗口的时候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幕她莫名觉得有点想笑,抿了抿唇道,
“要不我们去另一边?或者换个食堂?”
“不用。”梁靳白摇头,看了眼前面的刀削面窗口说,“吃这个吧。”
“好。”
刀削面的窗口人并不算多,边慈刷完校园卡才阿姨问要不要香菜的时候她才想到忘记问梁靳白有没有忌口的了,但梁靳白已经提前到餐桌那边了,她想到刚才梁靳白似乎对气味比较重的食物不太喜欢,跟阿姨说其中一碗不要香菜。
面还要等一会儿,她先往餐桌那边过去,只看见自己的书包放在椅子上,但没有看见梁靳白。
抬头在食堂扫了眼,才看见前面过道那边手里拿着两罐可乐走过来的人。
“这边便利店好像没什么喝的。”
梁靳白把一罐常温的可乐递给她,他自己手上拿的则是一罐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冰可乐,易拉罐瓶身边缘还有接触空气后的水雾。
边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开口解释道,
“食堂旁边有个校内的小商业街,店里生意不太好,老板就只卖一些基础的东西。”
梁靳白接过纸巾包住可乐罐身,抬眼道,“难怪。”
他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基本只有可乐矿泉水和一些纸巾之类的东西。
边慈点头,有些好奇的问,
“你出国之后都再没来过这边吗?”
食堂这边大概也差不多是五年前重新装修的。
“来过。”梁靳白拉开可乐罐,碳酸气泡涌出来,二氧化碳接触空气气泡都噼里啪啦破掉。
边慈注意到梁靳白拉易拉罐的动作很特别,他是用大拇指单手去撬开的,易拉环被拉下来的时候套在他指尖。
“只是没来过食堂这边。”
他微微抬起眼,口吻平静地说,
“有一年我还见过你。”
“什么时候?”边慈微微瞪大眼睛,有些好奇。
按时间来算的话,梁靳白五年前出国,她那时候大二,应该已经在程京淮那边见过他了。
那时候如果再见到他,她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大三那年。”梁靳白喝了一口可乐,漫不经心地说。
大三那年?
边慈皱眉想了想,依旧毫无印象,
“在学校吗?我好像又没印象。”
她说的时候有些不太好意思。
因为好像已经很多次了,梁靳白说起他们以前有过的联系,她全都不知情。
“嗯。”梁靳白点了下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补充道,“你没印象很正常,因为你当时可能并没有看见我。”
“是吗?”边慈有点好奇,“学校什么地方啊?”
梁靳白将可乐放在桌面上,罐身边缘被他手指的力度捏的有些凹陷,他顿了下,开口说,
“图书馆。”
图书馆的人一向很多,边慈没看见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于是她也觉得正常,只想了想说,
“如果是在人很少的地方,我肯定能一眼认出你来。”
“是吗?”
梁靳白看着她,很淡地抬了抬眉。
边慈笃定的点头,
“嗯,见过你的话应该都很难再忘记的吧。”
窗口的面好了,叫号喊到了他们这边,边慈起身主动跑过去端餐盘。
梁靳白靠坐在椅背上,看着她跑过去的身影,心里回答她说,其实也不是的。
比如他之前回学校其实是专门来看她的,见到她的地方也不是人多的图书馆,而是学校专门划给他们专业的实验室。
虽然那时候已经知道她跟程京淮在一起了。
但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一直都有意屏蔽,出国那几年他也基本没怎么跟程京淮有过联系。
那次回国,他谁也没告诉,只买了一张机票到机场,飞机落地后他就打车来了学校。
他知道他们专业的实验室在什么地方,从校门口一路走到了实验室那边。
隔着两边高大的梧桐树,实验室门口的柏油路地面被太阳照的发出有些刺鼻的味道。
他看见路对面熟悉的车旁边,边慈站在靠近驾驶座那边的门口跟车内的人讲话。
那是很热的夏天,梧桐树的树叶尚且繁茂,但还不足以遮挡阳光,她明明额头都已经热的冒汗,脸颊也因为太阳被晒得有些红,但依旧舍不得走,看向车里人的眼神满眼都是仰慕的爱意。
等程京淮的车开走,边慈才回到实验室。
梁靳白那天没再去别的地方,一直就在实验室对面的长椅上。
上飞机时他什么也没带,身上只有一只打火机和半包烟。
将口袋里的半包烟全部都抽完,天已经黑了,他本来就没打算待多久,订了晚上的航班飞回美国。
抽完最后一根烟准备走的时候,边慈也从实验室里出来了。
她依旧没看见他,抱着几本书脚步有些匆忙的往学校外面走。
梁靳白跟在她身后一起出的校门,她也没发现,而是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他没跟上去,转头也打了一辆车去了机场。
那只是对她而言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不记得实属正常。
“梁老师,这碗是你的。”
边慈已经把面端过来了,将其中一碗没有放香菜的端到他跟前。
梁靳白看了眼两碗面,伸手帮她把餐盘放到一旁,抬眼问她,
“为什么我这碗跟你不太一样?”
边慈愣了下,“啊,我以为您不吃香菜。”
梁靳白拿起桌上的餐具烫过后递给她,淡淡道,
“谁说的?”
边慈愣了愣,准备起身,“我再去帮您加?”
“不用。”梁靳白按住她的手,很短暂又松开,“我确实不吃。”
“……”边慈沉默了两秒,看着他,抿了抿唇开口,“我以为您不会开玩笑呢。”
“看来我在你眼里可能跟外婆是一个辈分的。”梁靳白抬眼看她,语气倒是很平静,“印象分不怎么样。”
“没有。”边慈连忙否认,“您挺年轻的,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她看着旁边几桌刚刚打完篮球来食堂吃饭的男生。
梁靳白也顺着视线看过去,眉梢微微挑了挑,偏头看她,
“那你为什么总是一口一个‘您’?”
“……我习惯了。”边慈记得他之前就纠正过一次,但好像很难改掉。
“再慢慢习惯一下吧,”梁靳白顿了下,帮她打开她那瓶可乐,易拉环又套在他的指尖,“老师你可以继续叫,但‘您’,”他将拉环放在桌面上,抬眼看着她,“就不要了。”
边慈嗯了声,点头,“好。”
两个人吃碗面从食堂出来温差有些大,梁靳白送她到女生宿舍楼下。
“周五有个聚会,”
梁靳白忽然开口说,“你跟我一起去吗?”
边慈微愣,“你朋友的聚会吗?”
梁靳白点头,“嗯。”
边慈啊了声,有点想拒绝,“我去不太合适吧。”
以前跟程京淮在一起的时候,程京淮有时候也会带她去一些朋友聚会,虽然他从来不跟人介绍她,但估计大部分人都已经见过她了。
梁靳白的朋友,跟程京淮的朋友,应该重合度很高吧。
或许程京淮也会去。
第1章 硬币
似乎是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事情, 梁靳白开口道,
“上次乐队你不是很喜欢吗,是席卫的新专辑试听, 比较私人的聚会。”
边慈有点心动, 上次去过现场之后她确实喜欢上了那支乐队, 今天间隙的时候用耳机听了好几首他们的歌, 她想了下,还是开口, “你的朋友可能很多人都见过我。”
她说的很委婉,但想梁靳白肯定也能懂她的意思, 毕竟她跟程京淮之前在一起五年,这五年足够他们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了。
“嗯,”梁靳白看上去并不怎么在意,只视线落在她耳边被风吹的有些乱的头发,不咸不淡道,
“那些人不重要。”
边慈微怔了下,安静了片刻, 点头,
“好。”
女生宿舍这边有人经过, 往宿舍里走, 看他们站在门口, 目光时不时好奇落在他们这边。
边慈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大家都该回宿舍, 担心等会儿被钟愿看到又要问,于是开口,
“很晚了,那我先上去了, 你也早点回家。”
梁靳白点头,“嗯,你上去吧。”
边慈转身跨上台阶,身后视线余光里梁靳白依旧站在路灯下没动。
——
临近元旦科室最近都忙的有些不可开交。
不过主要也是门诊那边,手术其实没有安排多少。
梁靳白这周只有一台手术,是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移植角膜。
在此之前他们一家已经等了很久,收到适配消息的时候都有些不可置信,就差当场要给他们科室通知的医生跪下来了。
其实医院里这样的事情很多,尤其是这种住院已经很久的病患家属。
小姑娘也很年轻,刚刚高考完原本准备迎接美好的大学生活,谁知道刚上大学没多久就出事,之后住院两年多,父母年纪也不算大,不是京市本地人,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千里迢迢来这边住院,两年时间基本已经快把一个原本的小康之家掏空。夫妻两甚至卖掉了原本的房子,除去医药费外也请不起护工,平常大多数时间都是母亲负责陪床,这两年下来,那位母亲头发已经几乎白了大半。
梁靳白之前并不是负责她的主治医生,毕竟他回国就任其实也没多久,跟女孩那边除了平常查房外,几乎没什么多的交集。
只记得第一次换他查房的时候,女孩母亲看他年轻,似乎有些惴惴不安,特地跟人打听了后才放下心。
手术前一天下午,梁靳白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的敲响。
他喊了声进,门从外面打开,是一对脸上带着不太自然讨好笑容的中年夫妻,中年女人穿着件红色的旧棉服,头发有些花白,看上去比旁边的男人要更苍老些,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开口声音也是讨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