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眼泪顺着施晏微的脸颊流到宋珩的手背上,那些热意似乎滴落在了他的胸膛上,烫得他心口一紧,终究不忍再逼迫她,急忙收回手将人打横抱起,大步离了那间压抑至极的刑房。
秋日的阳光柔和地洒下来,那些血腥味和惨叫声都消失了,施晏微紧绷的神经和躯体稍稍舒缓,徐徐睁开了眼,吐气如兰。
宋珩感受到怀中人的变化,垂眸看她,缓了缓语调,复又张口问她:“杨娘子还要不要当细作了?”
她从前怎么会觉得他是位清正持重的正人君子呢?他分明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施晏微现下当真是惧了他的手段了,连忙摇头,颤声否认道:“不要,我不要当细作...求你放过崔三娘和柳三娘...此事与她们毫无干系。”
宋珩紧紧盯着她的一双清眸,冷冷道:“放过她们可以,至于你,某志在必得。”
前人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施晏微不想受尽折磨屈死在刑房里,更不愿连累崔三娘和柳三娘因她送命,事到如今,除却暂时屈服于他,再无旁的法子。
施晏微攥紧手里的衣料,认命般的阖上目,檀口微张,将声音压得很低,一如她此时的心境:“好,我从你,但我不要做你的妾。”
宋珩闻言笑了笑,结实有力的双臂将人掂得离他的胸膛更近一些,鹰眼一样凌厉的目光俯视着她,语带讽刺:“怎么,还想做正妻?你的口气倒......”
既已将话挑明了说,施晏微也不再对他用谦称,直接用了我,打断他的话。
“莫说是妾,便是你的正妻,我亦不稀罕,我活着违心依从了你,难道死了还要做你的鬼?如你这样的权贵,又哪里会去追求什么情啊爱啊的,真个论起来,你对我也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他日你若厌弃了我,我不是你的妾,尚还算是个独立的人,届时还请宋节使念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我离去。”
见色起意,这话说的倒也不假。抬举她做贵妾她不要,偏要上赶着做那养在外面、没名没分的外室,那他不妨就随了她的意,倒要看看是她身上的骨头硬,还是他折翅熬鹰的手段硬。
宋珩如此思量一番,遂压低声音哄她道:“你看得倒通透。还未伺候枕席,倒先计算起苦劳来了。他日某若对你倦了腻了,自当放你离去,如此你可安心?”
施晏微硬着头皮勾上他的脖颈,讨价还价:“凡事总得有个期限,也好叫人有个盼头,我们就以一年为限可好?你若只是喜爱我的这张脸这具身子,恐怕不出一年,你便会厌它倦它了。”
宋珩单手抱她,另只手去掐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敛去笑意,沉声反问她:“一年。你这小娘子可真敢想,怎的不再贪心一些,只说三五个月?”
“那就...两年如何?”施晏微实在怕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凭她的相貌身段和绝俗气质,只玩上两年怎么够。宋珩立时面色一凝,思忖片刻后,缓缓道出两个字来:“五年。”
施晏微咬了咬唇,偏又拗不过他,再次做出让步,氤氲的双目可怜巴巴地对上宋珩霸道的目光:“你当知道,我心中对你无意,是你使出手段用你的权力逼迫于我;五年时间对我来说着实太长了些,我怕自己会熬不过去...不若各退一步,三年如何?”
宋珩素来吃软不吃硬,当下叫她的一双氤氲清眸盯得心念微动,不由口干舌燥,沉默着整理完思绪,欲先将人哄住徐徐图之,暂且颔首应下:“好。就依杨娘子所说,你我二人以三年为限,这三年里,胆敢生出离开的心思,以某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亦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施晏微在他怀里无力地点了点头,没来由地想起爸妈和陈让,想要回到那个有暖阳和他们的世界,想要告诉他们她此时的无助和委屈,惊慌和不安,在他们怀里痛痛苦苦地哭上一场。
因怕宋珩瞧出什么来,施晏微只能将头埋进他胸膛前的衣料里,无声落泪,将他的衣襟沾湿了一大片,似一朵晕开的水花。
宋珩一路抱着她离了都督府,而后坐上马车将她送回青枫浦,临别前还不忘俯身在她耳畔低声叮嘱她:“明日酉时,会有马车来此地接你进别院,至于要怎么同你的几位东家说,全在你自己。”
男人灼热的气息传至耳上,施晏微的脊背一阵阵地发麻,内心十分抵触和排斥他的靠近,忙不迭伸出手去推开他,道了句知道了,匆匆下了马车。
柳三娘见她去了这样久方回来,眼圈也红红的,不免问上两句,施晏微只道是外头风大,叫沙迷了眼,揉眼时一时不察手上的力重了些,是以才会这样。
施晏微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见人,吹了一夜的凉风,也不曾吃下什么东西,直至次日清晨,崔三娘实在担心她的身子,亲自端来饭食与她吃。
崔三娘瞧出她很不对劲,执箸往她碗里添菜,凝眸注视着她,关切问道:“昨日听三娘说就觉得你不对劲,究竟发生何事,缘何这副模样?”
施晏微昨日夜里站在窗边吹了好一阵子冷风,这会子脑子乱的厉害,想不出合理的话来搪塞她,索性默不作声,崔三娘见她不愿回答,也不再多问,只默默看她用膳。
“我已有了新的去处,今日酉时就走。至于旁的,我不想说,还请三娘见谅,莫要多问。”话毕,搁下筷子,与崔三娘一道出了房门,自个儿将碗筷送回膳房。
至酉时,冯贵按时带人来接她去别院。
那座宅子离宋府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待入得门去,但见其内青砖碧瓦、雕栏绕砌,楼殿林立、长廊迂回,住下她和宋珩拨给她的婢女媪妇、小厮护卫绰绰有余。
如这样富丽的宅子,宋珩手里不知握了多少,应是看中其位置离宋府近,这才将她安置在此处,省得中间来去麻烦。
施晏微闷声思索间,已由一帮婢女媪妇簇拥着进了上房。
那屋子布置的十分雅致奢华,窗下设着雕花檀木罗汉床,正中的梨木小几上置着一只白瓷长颈瓶,竖插几枝花色正浓的桂子;东墙边设有多宝格和书架,其上放满各式各样的瓷器摆件和成套的书籍,西墙上挂着东晋顾恺之的《凫雁水鸟图》,横立一架三折凤戏牡丹合屏。
案上的忍冬纹镂空五足银熏炉内燃着诃陵国来的紫藤香,满室暗香浮动。
为首的刘媪将人引至屋子正中,满脸堆笑,看向她嘴里恭敬地问道:“杨娘子且看看这屋里可还有不妥当的地方么?老奴也好叫人添置改动。”
施晏微兴致缺缺,不过淡淡扫视一眼,摇了摇头,往罗汉床的一侧坐了,平声道:“一切都好,就这么着罢。”
才坐下没多少时候,又有青衣婢女隔门传话:“杨娘子,热水已经备好,请娘子过去沐浴宽衣。”
施晏微道声好,起身漫不经心地走出房来,自个儿进了浴房,因不习惯人伺候,便叫她们都退下。
待她沐浴完毕回到塌上坐着,已是戌时,抬眼望去,满窗月华如练,树影深深。
名唤练儿的婢女拿巾子进前替她绞发,忽听香杏推门来报说,家主过来了。
话音刚落,宋珩已踏着大步来至廊下,施晏微慢吞吞地立起身来,朝人叉手施礼。
宋珩见她发还未干,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叫练儿继续给她擦发,而后迈出门去,往浴房里用冷水冲了个澡。
擦干身上水珠,宋珩于屏风后换上月白色中衣,披了件玄色圆领长袍,复又折返回来,往施晏微的对面坐下。
施晏微静坐在那儿,见他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结实流畅的肌肉来,一颗心因为太过紧张和恐惧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手心里亦是生出细密的汗水来。
宋珩的食指指尖在小几上轻轻扣着,发出低沉的声音,刘媪稍稍斜眼看他,知他是等得有些不耐了,又去取来一条干净的巾子,帮着练儿一道给施晏微擦发、通发。
不知过了多久,刘媪止住手上的动作,侧过头给身边的练儿使了个眼色,引着她一道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宋珩来至施晏微身前,目光顺着她的芙蓉面往下,掠过细白修长的天鹅颈,落到诃子包裹住的高耸雪团上,呼吸逐渐滚烫。
宽大的手掌穿过她的腋窝轻而易举地将人凌空抱起,继而单手托举到与他持平的高度,目光灼灼地与她对视,“可害怕?”
他的身躯是那样的强壮高大,一身坚硬的肌肉硌得她难受,浑身的力气亦是大得出奇,单手就能毫不费力地抱起她让她坐在他的臂弯里。
她与宋珩之间并无半分情意,即便这是头一遭,宋珩也不见得会稍加顾及和体谅她的情况,必定是以他自己的感受为上。
施晏微心里害怕得厉害,没来由地又想起了待她一惯温柔的陈让,微微发白的面上掠过一抹哀戚之色,两手紧紧攥着柔软的衣料,沉默着别过头去,轻轻点了点下巴。
这样的世道,她对抗不了宋珩的强权,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她,她能做的独有暂时舍去这副躯壳,坚守住她的本心。
宋珩盼这一日盼了许久,当下对上她的一双剪水双瞳,想要她的心思自是更甚。
即便她这会子害怕得厉害,身子都在发抖,瞧着叫人心生怜意,但却无法叫他的欲.念和躁动消解分毫,少不得顺着心意来。
“怕也无用,这一遭苦早晚是要吃的,娘子且挨过。”说话间,将人抱至帖白檀香床上,俯身去解她身上的间色襦裙。
庞大的人影顷刻间压下来,宛如一座巍峨的崇山,将她的整个身躯全然笼罩住。
他的肩膀是那样的宽厚,他的手臂亦是十分粗壮,两相对比之下,她的身形显得单薄瘦弱极了。
施晏微几乎可以想象到他于战场上持剑杀敌、不知疲惫的场景,不禁侧脸阖目,脊背寸寸发麻,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颤,越发不敢看他。
宋珩却不容她逃避,强势地将她的脸扳正,抓了她的玉臂搭在他铜墙铁壁一样的肩上,将头埋进她的雪颈里轻吻起来,继而掐住她那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
不消多时,利器凿物的钝痛感袭来,仿佛有一柄坚硬的长剑生生将她从中劈开。
她从未在此厢事上如此疼痛难忍过。
施晏微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额上和眼尾皆沁出咸味的水珠来,两手不管不顾地推打他的胸膛,喉咙里溢出极度痛苦的声音,听上去凄楚可怜极了。
宋珩亦不好受,浑身肌肉贲张紧绷,混着大片的汗珠,忍得十分幸苦。
垂首对上她的一双含泪美目,宋珩再难克制胸中难填的欲壑,喘着粗气狠下心肠,分出左手抓住她的两只素手高举过头顶,而后以薄唇覆上她的两瓣丹唇,将她那些哀婉可怜的呜咽声尽数堵了回去。
施晏微被牢牢禁锢在他那强壮魁梧的身躯之下,绝望地感受着他的寸寸掠夺,当真与经受残酷的刑罚无异。
宋珩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过了许久,确定她已无力再做任何反抗,方松开她的手,任由她跟个没吃饱饭的狸奴似的抓挠他的手臂和腰背,权当增添床榻间的意趣了。
是夜,宋珩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滋味,梦境和旁的方法焉能与之相提并论;恍然间惊觉,他从前竟是白活了那好些年的时光,倒也难怪世上男子大多沉溺于此道。
约莫一个时辰后,宋珩朗声叫了第三次水,念她是初次,到底歇了心思,起身离了床榻,恐她羞于叫人瞧见这一身的狼狈,亲自替她清理干净。
施晏微眼肿如杏,喉咙干涩,眼泪沾湿了她的墨发和头下的软枕,一双小手捂着小腹,蜷缩着身子,呼吸浅浅。
宋珩穿好衣袍,见她难受得厉害,唤人去取提早预备下的药膏,耐心替她上完药、穿好寝衣,这才抱起她来,叫刘媪将那褥子换成新的,复又将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刘媪瞧见那褥子上的痕迹,一双霜眉微微皱起,待宋珩走后,吩咐练儿就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值夜,千万注意杨娘子的状况。
施晏微只在后半夜叫了一次口渴,练儿披上外衣替她倒了杯温水送来,施晏微勉强支起身喝了两口,便又一头栽进锦被里昏昏沉沉地睡去。
次日,见施晏微迟迟未起,刘媪恐她身子不适起不来身,立在门外唤她几声,等了几息后,仍无人应答,少不得推门进去,来至床前,只见施晏微正缩在被子里打着寒颤,双目紧闭眉皱如川。
刘媪忙将手背贴在她的额上,只觉烫得厉害,心里着实唬了一跳,情急之下胡乱冲人发起火来。
“你就是这样值夜的?娘子烧成这个样子,你竟无半分察觉!若烧出个好歹来,且看家主饶得我们哪一个!”
练儿不过十五的年纪,叫刘媪指着鼻子一顿责骂,顿时就吓得哭出声来,眼泪跟断线的珍珠手串似的,滚滚而落。
刘媪自知责问的语气重了些,缓了缓面色,神色焦急地吩咐她道:“你还杵在那作何,还不快些去叫人请府外的女医工来给娘子诊治!再叫人去烧些热水,取了干净的巾子送进来。”
练儿抹抹泪小跑着出去,先叫廊下晒太阳的杏香去烧热水,再找腿脚麻利的小厮去府外请女医杜三娘过府。
屋里,施晏微烧的厉害,做起一连串的怪梦来,嘴里说着些刘媪听不太清的话。
刘媪并未将她的话听进耳里,只一门心思地替她擦身换衣,低头看见她身上的青紫痕迹后,面色又是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