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就是怕死,只是见到了魔门威风就吓得避世不出,妄为仙人。
这一场大道与野心,终究是她紫光才能完成。
大道神无法越过封仙壁进来,那道集齐远古神之力的壁垒唯独钟音可以打开,朝星门存在的意义从始至终都是为大道神塑造身体来重塑家园,打开封仙壁是她故意为之扰乱视线的表面缘由,事实上如果钟音这里出差错,她仍然有法子让大道神亲临。
现在的情况是,钟音已经掀不起风浪。
思及此,她遥遥看向脚步声震耳欲聋的不远处。
以乔承东为首,钢铁般的军人部队整齐划一,怒目圆睁,端得就是一副肃杀誓死的模样,如此正义凛然,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再看左边,杭舟游骑在狴犴身上,身后是监管局蓄势待发的行动队队员和历来登记在册的异兽,九头相柳、横公鱼、鹿蜀、穷奇、饕餮……所有异兽化为狰狞原型,看起来凶恶狡猾;另一边则是奇门百家的玄门弟子,一个两个手中武器争鸣,看样子恨不得杀了他们所有人。
紫光嗤笑一声,声音在整个平原响起,不轻不重,却压抑至极。
“就这么多人?我还以为你们会把西方那些喽啰也叫来。”
乔承东不允许气势输在起跑线,他往自己身上贴了张扩音符,言辞栗色回应她的挑衅。
“你是华夏的仙人对吧?你在华夏挑起战争,那就该我们华夏儿女把你踏平,用不着别人!”
哪怕这场战争会死伤无数,哪怕高层费尽心思掩盖的真相暴露,他们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守卫好这道防线,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如果身为军人守护不好这道线,敌人越过,就是生灵涂炭!
他们决不允许!一切但求问心无愧!
“有意思。”紫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时安思诚也忍不住了,他仰头大笑三声。
“你们这群蠢货,我们敢在这里堂而皇之搞祭台,那是因为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你们全杀掉!”
他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爹的忍不了了让我冲上去砍死这王八蛋!”申屠越被蛊雕重伤,心口伤没好,气性倒是被挑了起来。
“急什么。”
杭舟游眉头这几天就没放下来过,他下巴点点祭台上棺椁旁堆砌的尸骨,“他们好像在等时间再进行祭祀。”
僵持片刻,日头最旺盛的时候来临。
晌午逼人炙热的烈阳没能暖和昆仑流转的料峭冷风,倒是让紫光勾起一抹笑意。
“正午已到,阳气十足,容器正可以容纳大道神。”
“起祭台,割格尼喉放灯芯之血!”
紫光一声令下,同时也不忘看向瞬间躁动起来的众人。
“至于你们,会有人来杀。”
她忽然挥了挥手。
众人纷纷注意到跪拜在地动也不动的黑袍人中飞出一个身条纤细的黑袍人,黑袍人飞到乔承东带领的大军面前,指尖轻抬,一道十米深壑豁然展现于前。
“想过这条线,尽管来。”
这声音很熟悉,却没有众人一直听着的调笑或冷漠、顽劣的情绪在里面。
声线很平,平到如同机械在运动。
没有感情只是行尸走肉,如此平淡却是一个死物!
众人诧异到瞳孔骤然紧缩,绝望丛生,每个人的表情都裂开了。
该不会…….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所想,紫光故意拨动了手指,黑袍人便如同乖巧的木偶慢慢褪下兜帽,露出那张没有一丝表情的清艳面孔。
“杀了他们。”紫光不再看胜负早已分明的战局,转而念起繁复复杂的咒语。
安思诚拖了昏迷的格尼割喉放血,一切都在进行当中。
而钟音,彻底被噬魂的钟音缓缓抬起眼皮。
她的双眼被星群覆盖,迷蒙灰白,仔细看才有深紫蓝色的星空漫步。
她已然成为朝星门的最大杀器。
她重复一遍:“想过这条线,尽管来。”
操,敢情她消失跑去朝星门了!众人心知肚明这样一来将是一个怎样惨烈的结果,异兽简直是不可置信,强大如钟音竟然是被直接掌控了?
看她那样分明不正常!
“音音,我是陶宓啊!”陶宓傻了吧唧第一个冲上前朝她挥手。
钟音却仿佛没听到,面不改色抬眼。
手一抬,一道冰棱拔地而起,直接戳破陶宓胸膛,完全没有收敛的弱水之力眨眼间将陶宓分化瓦解,如同一阵沙,风吹即散。
杭舟游还没来得及拉住陶宓的手就这样在半空中僵住了。
他迟缓地侧头,吸了口冷气。
就这么死了?
钟音的攻击从来没有这么狠过,这也让所有人意识到一点,完全攻击状态下的钟音有多可怕。
她甚至不用出剑。
有她在,那岂不是大家都白白送死?
乔承东脸色白得跟刷了漆一样,有人问他现在怎么办,爹的他怎么知道!
这边没人敢动一下,接收到镇杀命令的钟音已经盘腿而坐。
她孤独地坐在两方大军中间,垂眼肃坐,堪比精美雕塑,身形消瘦却也巍峨如大山,杀气昂然。
日光和煦,照亮她眼底冰冷的碎冰和拉成一条直线的唇线,每一眼都令人心惊,本体神剑被插在旁边土里,长长的沟壑立在众人眼前,界限分明。
如同无人敢僭越底线的战神,令人心生畏惧与胆颤。
一人,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一人,足以毁天灭地。
如此荒唐可笑的事,谁还敢上?
没有人敢。
没有。
第79章
钟音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千军万马。
黑袍于风中猎猎, 仗剑危坐,愣是没人敢动一下。
祭台上的安思诚将画面尽收眼底,顿时满意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猖狂无比, 响彻云霄。
“他们只是在思考怎么做, 别笑的太早。”擅长迷惑心灵的女巫薇古丝,也就是之前鹤山给钟音灌输记忆的人, 听见安思诚控制不住的笑,不由地泼起冷水。
“再怎么思考也打不过钟音不是吗?”安思诚露出无所畏惧的讽笑,态度云淡风轻。
朝星门群英荟萃, 千年来门徒中天才与谋士数不胜数,再加上天甲大人对钟音的熟悉, 因此朝星门一直以来都在渐渐完善b计划。
这个b计划:只要钟音出现扰乱一次,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她夺舍成功,哪怕是把一颗颗棋子送过去给她杀。
原因自然是因为她太强了。
他们又不是傻子要和她去硬碰硬, 消解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力打力,愚昧的人才会选用杀敌三千自损八万的蠢做法。
现在他们也成功了。
安思诚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 恭敬冲紫光拱手:“天甲大人,请尽快迎来大道神, 我迫不及待想要开启新纪元。”
听到声音,正在念咒语的紫光缓缓睁开眼。
她并不是非常看得上安思诚这种狂热的武器爱好者,说是痴迷武器都抬举, 他更喜欢的是战争双方拿着他武器打架的快感,说白了就是一个武器贩子,他就是拥有恶劣品质的人类最佳代表。
开启新纪元?呵。紫光再度合上眼,同时在半空中挥出一行字。
【带薇古丝和教徒们守好祭台, 千万不要打扰我。】
“好!”
空中字幽幽散去,安思诚高昂的声音也一并散落风中。
和薇古丝对视一眼, 两人并肩站在祭台边边,一个幸灾乐祸,一个镇定自若,两人视线齐齐落在或许即将要发起攻击的乔承东军队。
…….
朝星门这边个个异心狂起,对大道神的狂热让兜帽下一张张脸蒙上可怕的激动表情,齐齐整整站起来,蓄势待发。
而乔承东这边是无尽的沉默。
他们很纳闷钟音消失,又很期待她会像以往那般在紧要关头出现。
现在她的确出现了,却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她如不动古钟,长剑肃杀,就叫人不敢进犯一步。
人们看到日光落在她身上,风吹起黑色长袍衬出纤瘦身躯,她落在金色而温暖的光里,偏偏像极一尊没有感情的冰冷行尸,黑暗在她身后凝结,一半是光,一半是暗,令人胆战心惊。
“先别行动。”看了会,乔承东越发心颤。
他面色凝肃,脑中飞快思考起动手或不动手的后果,想了想,还是挥手招来刘春禾等人一起商量,藏戈还特地设立金刚罩将他们包裹,不让决定生死存亡的决定透露一分。
所有人一言不发,和慕思、李绮梦站在一块的伍莲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陶宓…..”
伍莲捂住嘴巴,金豆如雨柱滑下,哭声都是从指缝中溜出来的。
她视线从钟音身上挪到后面的祭台,陶宓被一击必杀,而那里,那里他们已经干脆利落抹了格尼的喉咙!
血色狂涌,腥气在风中摇曳。
伍莲有些崩溃,她忍不住冲杭舟游大吼,“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格尼,救救格尼啊!”她吼完又奔前一步,大声冲钟音呼喊,“钟音你到底在做什么!”
见状,李绮梦和慕思两人一人摁住她手试图让她冷静。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现在必须冷静,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申屠越暴躁抓挠着草皮,语气烦躁起来,“不过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鹤山她被噬魂过一次,那次她用信仰之力压制封印,现在看来信仰之力也没用了,所以我们叫不醒她,或者这么说好了,某种意义上她已经死了。”
申屠越喜欢钟音很久了,他喜欢强大冷酷的女性,存在的万千年中他的取向一度都是如此,后来钟音化形,他一只饕餮彼时还是喜欢兽的,也只想去找钟音打架,两人越打他越发觉她实力之强,几乎都不用真出手,不靠血脉压制都能轻而易举打败他,逐渐地,清艳面孔与高傲冷峻的个性令他魂牵梦萦。
与其说喜欢,他这一刻体会到更多的是敬仰。
因为她强,所以他仰望尊敬,所以这群烂东西怎么能把钟音变成这样?
深吸一口气,申屠越兽眼顿竖,郑重而严肃看向弟弟,“世上只有我们两只饕餮了,申屠延你怕死吗?”
申屠延果断摇头,同样严肃:“不。”
他厌烦了一直躲躲藏藏,是钟音突然出现他才感觉到那么一点点可以和人类共存的希望,那一场热热闹闹的鲛人宴他还想享受两次三次一百次!平淡安然的生活被邪恶者的欲.望侵扰,他该出手并且毫不畏惧,而且他们也一直在暗中这么做,不是吗?查了朝星门这么久,是该结束了!
两人跃跃欲试,在场辈份比较大的慕文却甩动蛇尾拉住了他们。
“你们疯了,钟音全盛状态下冲过去就是死!”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长久以来钟音其实并没有真正对谁出手过,即便是杀不听话作乱的人或异兽,她使的劲头都是轻飘飘的,真正的弱水之力和业火之力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使出来,一旦使出,那将是压倒性的胜利。
徒劳无功去送死?是疯了还是傻了?
“还是先等乔部长商量完。”
“再商量祭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东西,就要成功了。”
“已经在开始点火了,为什么那个人的血可以燃起来?”
“棺椁里的东西是啥?”
…….
众人等乔承东等得也焦躁,七嘴八舌讨论起该不该冲过去。
嘈杂纷扰下,杭舟游忽然抬高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语气斩钉截铁:“我相信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掌控,绝对有办法能让她清醒。”
在他眼中他不想谈以前,他只知道钟音向来不着调,看似不靠谱,实则大智若愚。
最初两人因异兽而相识,也许曾经她一门心思在捉异兽上,可后来看得清楚,异兽牵扯出朝星门,经历那么多事她为之愤怒也为之动容,从漫不经心的狂妄到一心履行自己职责,她逐渐在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钟音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从来不是他最初印象中娇弱的菟丝花,更不是一摔就碎的瓷娃娃。
钟音是自由且孤傲的,有着绝对实力去嚣张纵逸的人!
他坚信她不会轻易落入圈套,也有种直觉他会在今日之前突然恢复记忆肯定有原因。
所以,一定有办法让她恢复正常。
而杭舟游已经想到这个办法,他摸了摸连鞘粗糙的头毛,声线沉重而冰冷。
“她多次说过这是她的家要守护这里,她也不止一次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古往今来有多少时代的革新都是小人物尸骨堆叠而起来,有多少和平盛世是靠军人血和泪铸造出来,今天我们已经在这里,我们就是青市、华夏、西方国家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我们破了,那我们的家人朋友就全完了。”
他倏然抬起绑在手上的双刀。
双刀碰撞发出清明争鸣,响声如同大山沉沉,死死压在每个人跳跃的心脏上。
“就算是朝星门拿钟音当武器,那又怎么样?”他一字一句咬牙,更加坚定指向钟音,“我们有这么多人,大不了全死在这里,只要能冲过去一个,也要把那祭台给砍碎了。”
他的话非常简练,没什么激励人心的措辞,却结结实实在每一个军人肺腑间燃起烈火。
不提什么洪荒末法什么修炼术法,以普通人身份存活五千年之久的华夏子女,守护尊严与无畏前进这八字刻在他们骨子里,保家卫国就是所有人的使命,如今这和平年代是由先辈一具具尸骨、喷薄的血、绝望的泪凝聚而成,他们曾用一双双手拉成一座高墙守护华夏,前仆后继奉献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