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菡是真晕,不过也早醒了,就是没敢出来,毕竟这外头强者气息如云,它出来当炮灰吗!
当时眼睁睁看见安冉跟行尸走肉一样跑出去后,那群死鬼突然就扑上来一口一个救星、大佬,这就算啦,居然还扛着它往宗祠跑,结果跑着跑着林子里滚出来两只巨兽压塌房子,就这么给压晕了。
它想就算它是晦精都不用这么倒霉吧,真就无语!!
石天菡凄惨地在钟音手里随风飘荡,边吐槽道:“一群吊死鬼还让我去救小孩,这里现在跟炸弹轰过一样,哪有小孩啊。”
钟音懒得搭理她,捏起它脖子就往凉山里走。
只是顺便懒洋洋怼了句:“搞得你好像见过炸弹轰过的地方一样。”
谁知石天菡还认认真真回复:“我见过啊,1942那年还在打仗呢,到处都是炸弹坑。”
“……你那年生的?”
“我那年死的。”石天菡小心翼翼觑她脸色,语气平静,“逃荒路上被当成食物了。”
话是这么说,听起来又乖又可怜,但钟音还是在那团黑气中隐约看到石天菡那张稚嫩的脸,脸上挂着十几个大字:可怜我信任我吧蠢货,等我起来一定杀了你!
好的,这中二劲,想来死前年纪是真的不大。
钟音兴致缺缺回复:“哦。”
“哦?!就一个哦?你有没有心!”石天菡怒了,谁听到它的过往不掉两颗珍珠,这女人简直是魔鬼。
“抱歉,我走的是无情道。”
“这就是你把我丢阴魂堆里的理由?嗷嗷我要吞噬你!”
石天菡烦得不行,在快到格尼方位时,钟音干脆把它塞入域里。
格尼位置差不多在凉山最深处,是月光阳光最好的地方。
一路上她发现很多打斗痕迹,也有很多破土而出的洞,看样子应该是李绮梦和人打架留下的痕迹,不止这个明显的痕迹,在往深处腹地走时,山林间还有很多标记,好像不断有人试探往里面深入,但最后总会迷路。
绿林掩映下的灌木丛中、足以淹死一头大象的泥浆群中都有人类尸体,死了大概有半年左右,基本已经白骨化,不出钟音意外,绝大部分身上都有朝星门的标记。
她情不自禁想起犰狳的话——朝星门要的是兽格。
仙有仙格,兽有兽格,人有灵种,这是三者修炼的根本,一旦失去,相当于剥离所有力量,可朝星门要兽格干什么用?
思绪万千飘过,钟音脚步变慢,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龙吼。
她有些诧异,不是,这异兽声音她怎么没听过啊?
她不再用步行,直接一头冲入腹地,却直直撞上了一座盘踞在山林间的巨大骨架上。
该骨架龙身鹰翼,骨架经过风吹雨打,已经近乎完美地与土地、树根融为一体,它是滋养凉山的山神,它是远古神话中的龙鹰。
只一眼,钟音就已经知道它的身份。
不用言说,她的血脉里有龙鹰祖先的骨肉血,当然能轻而易举感觉出来,山海经里记载的异兽已经很完全,但有些还是没有记载到,譬如这头龙鹰。
天上地下最后一头龙鹰。
现在它也死了。
她想她知道朝星门为什么要大动干戈找出这个所谓的山神了。
独一无二的兽格很稀有,不是吗?
钟音目光所及之处,是腓腓和犰狳趴在那曾经也威武至极的龙头上哭,田碧琦领着丁忧这群小孩们掩面而泣,鬼珠一颗又一颗,被一起带过来的李绮梦神色也很严肃,她低头默哀,以最标准、最真诚的礼数向这座巍峨山峰表达她的惋惜,至于格尼她处于昏迷状态躺在鲜花织就的石床上。
沉默几秒,她满头雾水发问:“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她送格尼过来,可没想看到她昏迷不醒的样子。
不知过去多久,腓腓王终于哭够了,然后猛地一头扎入钟音怀里,哭哭啼啼讲起这些年的事。
“我们到了人间不久就遭到了朝星门的追杀,是龙鹰保佑了我们,许许多多年我们都在这里守护彝族人民,只是一场山火,就是一场山火,这个蠢蛋自己也快死了偏偏还要耗费力气救人,结果又被朝星门盯上,它好自责我们也好自责,如果不是我们,梧桐镇的人都不会死。”
钟音听它一字一句说得艰难,心头沉重间,让李绮梦先去度化山下残存的阴魂。
“好。”李绮梦知道监管局已经来了,信息是她给杭舟游发的,但叫人来之前她的确没想到申渐会来,现在事情安稳结束,杂碎们逃之夭夭,是该去收尾。
等她走后,钟音慢慢消化梧桐镇的最大秘密。
原来龙鹰祖先当年是远古神的坐骑,龙鹰祖先无意落下一滴血与彝族姑娘结合生下强壮聪敏的支格阿鲁,支格阿鲁在世英勇无畏,因是龙鹰之子,原本可以随祖先一起与远古神离开,他却自愿奉献灵力永远守护他的同胞,永远留在这里。
支格阿鲁在信仰消失中逐渐死亡,最后他的坐骑龙鹰带着使命回到大部分彝族人驻扎的家乡,也就是凉山,可惜路途中遭遇朝星门追杀,奄奄一息回到凉山后,它只是一片灵魂了,但仍然,它坚定地、长长久久地在这里继续执行主人的遗愿——守护同胞。
时间漫长,漫长得如同永远都无尽头的江流,久而久之大家以为凉山有了神。
可它哪里是什么山神,它只是一头认真完成使命的兽。
钟音有时候觉得人真的要比穷凶极恶的异兽可怕多了,这么多年两次追杀,一次要它的命,一次要了梧桐镇那么多人的命。
摸了摸经历风吹雨打的骸骨,她摸到岁月的痕迹,以及恐怖见骨的伤痕。
能在一头龙鹰身上留下这种伤痕,那朝星门厉害角色不少,而且看来很久之前就有了这组织,她问腓腓,腓腓说于人类历史三千多年前下来,逃到凉山时可能是百年之后吧,那时候龙鹰也刚回凉山。
这就说明,朝星门的起码追溯到三千余年以前。
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组织。
她也知道了田碧琦的故事,某种意义上她和龙鹰可以说惺惺相惜,大爱世人让他们走到一起,不惜付出一切也要守护。
“那格尼呢?”钟音指指沉睡中的格尼,她发现她灵种上居然开出了莲花。
“她是龙鹰选择的继承人,它把兽格给了她,它希望她能留在这里继续守护村民。”
腓腓想起龙鹰捧起藏了许多年的兽格满怀希望地乞求格尼的样子,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然后继续说道:“龙鹰让我们跟你说,格尼是大乘如来身边灯芯,是最好的选择。它还说,你必须保护好灯芯和看守灯芯的八位铜人,当他们都聚集在你身边时,你会知道一切。”
“你说什么?”
钟音手中力道一个没控制住,差点直接捏碎骸骨。
大乘如来,远古神之一,万佛之祖。
他用自己那颗玲珑心化为灯芯,向人间传播佛法,后来人走茶凉,她原以为他们带走了灯芯,谁知不仅没有还转世了。
怪不得天道对她很是偏爱,这么特殊的身份恐怕那鸡贼的家伙早就知道,他也知道自己要死了,当初故意留雪妖一命应该是想方法给自己留后路呢。
刹那间,钟音脸色黑得可怕。
疯球了吧?她又真不是下凡来玩解谜游戏的,一天天地净给她找事,还不把话说明白。
还有那八位铜人……怎么不给她集齐九条神龙召唤神器呢。
越想越不爽,钟音忽然真的猛力捏爆了龙鹰翅膀上的一块骸骨,干出这种事后,她甚至一点面子都没给腓腓和犰狳,直接把它们全部吸入域里。
紧接着,她看向很是惊慌的田碧琦。
语气冷漠如雨,丝毫没有耐心可言。
“我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它说什么我就要信?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们上演忠犬护主或者挖出真相的好戏码。”
钟音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她本就无心无情,别人的仁慈与仁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职责是审判与抓异兽,如今朝星门出现肯定是有阴谋,那么她干穿这烂组织就完事,没人可以算计到她头上,或者把她设计到还没到来的危险当中。
没有人可以掌控她要走的路,她的计划,甚至她的人生。
她高高飞向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田碧琦,语气更加冷酷无情。
“我留你一魂,也把格尼留给你,你带她守护好你们的彝族人民,此后你们与我无关。”
什么灯芯、铜人。
她不在乎。
她钟音的使命有且只有一个——抓异兽,判对错。
任何想要阻挡她的只有死这个结果。
第45章
钟音我行我素起来谁都拦不住她。
她现在知道格尼遭遇囚困、爱人消逝这等挫折后为何始终宽宏豁达。
原来她是拥有至高无上大智慧的灯芯, 每日接受无边佛法洗礼的灯芯转世成人必心性至纯至真。
铜人她不太清楚,只知道好像是曾经清净天藏经阁守门人,专门守永生永世不灭的灯芯。
先前总怀疑身边怎么老是凑与佛有关的人, 觉得其中肯定有问题, 现在也终于明白,陈升和朱莉莉这俩灵种带佛性的人应该就是八个铜人之二。
可朱莉莉已经死了, 这会估计不知投胎去哪里了,她去哪里保护?剩下六个铜人又在哪?
解决完一个问题又来一个,接踵不断的疑惑让她深感厌烦。
反正她也不想保护, 就这样吧。
钟音非常无情地只给格尼留下一道让她在这里待着的口讯后,抓紧时间把李绮梦带回了晋城。
“那阴魂怎么办?”李绮梦刚开始开坛做法, 这才渡了几个阴魂, 她小声嘟囔:“要不大佬你开个鬼门送回去?”
钟音受不了她磨磨蹭蹭,也压根不想见到地府的人, 现在她看谁都来气,干脆团巴团巴把阴魂们粗暴地塞入地上捡的一本书让她带回去。
李绮梦:“……”当她没说, 服了。
把人送回去后,钟音估算杭舟游他们快要醒来, 于是又马不停蹄回到先前的分身上。
那指定得看看这群人铁青脸色啊,他们越不爽她就越开心。
不开心的时候嘛,他人困惑永远是聊以慰问的最佳方式。
果不其然很快众人醒来, 按部就班收拾这里残局时还特地分出一队把所有游客都安置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钟音假模假样幽幽醒来,当真看见诸位脸色难看得好像被人抄了家。
其中杭舟游更盛。
隔大老远,她都能听见他压低的怒吼声。
“腓腓和犰狳又不见了?”
“昂, 从山里出来的那个叫丁忧的小姑娘说被人带走了。”
“她现在还能带我们进山里吗?”
“她被抹掉记忆了。”
“连这里发生过什么也不记得了?
“…….对。她只记得朝星门带人灭了梧桐镇。”
长长久久地沉默中,钟音观察到杭舟游胸膛开始上下剧烈起伏, 显然心情差到极致。
杭舟游的确很生气。
一觉醒来他脑子仿佛被一千一万根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发疼,他现在是极力忍住疼痛在和继续上班,可又搞砸了,一切都搞砸了。
这回神秘人不仅没消除监管局众人记忆,还特地嚣张地给他留下真名,听名字也分辨不出男女,以这剑恶劣性子来看应该是刚化形的男孩,带着这疑问再去问叶重明和连鞘,结果这两人跟痴呆一样,只会重复她是女的这句话,连写字都写不出来。
行,那杭舟游只能相信那剑人身是个女人,可是其他线索呢?
没线索就算了,连梧桐镇具体发生什么都一无所知,只能根据痕迹与小孩们口述的细节分析出大概。
最后经过讨论,大家在报告上总结出【朝星门为抓腓腓与犰狳灭梧桐镇,腓腓犰狳暴动反击后被神秘人带走】这个结论。
杭舟游没有上报宽鸿这个名字。
自从血族一事后他总觉得局里有内鬼,目前看来她应该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那句‘异兽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还有待考量,所以他选择了隐瞒,有些真相他必须自己去挖掘。
头疼地捏捏眉心,杭舟游又问陷入无边无尽怨怼模式的连鞘:“给我发信息的那人找到是谁了吗?”
“没有,境外ip。”连鞘还在思考该用什么办法告诉杭队钟音身份,边说边试图用手机打字。
叶重明看到他徒劳无功的举止,不免扫兴地说:“别试了,她那么强肯定不会让我们有机可乘。”
连鞘不服气:“那又怎么样,办法有很多种,我就不信找不到。”
连鞘想告诉杭舟游的根本原因是因为钟音存在太特殊了,他并不想看到杭队和她有冲突,说简单点钟音可是对付朝星门的一大助力,毕竟当年他们都是为了躲避追杀才投靠的监管局,只要她能噶掉那如阴沟老鼠般的组织帮他爸妈报仇,回不周山算什么,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你回去问问你爸妈这件事可行吗。”连鞘俯在叶重明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