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莫名欢喜,像是在下雪的夜晚泡进冒着热气的浴缸。
津美纪自小在外婆的身边长大,后来,外婆离世,才被妈妈接到身边来。而爸爸,她没有见过,听说是在她还未出生之前便和妈妈离婚了。
妈妈很忙,总是在她没有起床之前离家上班,又在深夜满是疲惫地回家。
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她们见面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她想见她。
很想很想。
所以,在一个冬日的深夜里,她裹着毯子在玄关等了很久——
「妈妈,欢迎回家」
这一句话却始终没有机会说出口,但第二天早晨,她是在自己的小床上醒来的。
然后没过多久,妈妈就带着“爸爸”和弟弟回家了。
虽然依旧没有人在校门口等她,但她想,饲二尓3巫酒一四七,当惠在幼稚园门口见到她的时候,他的心情一定是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美好。
“他们在和你打招呼诶。”她的朋友也看到了,问她,“你弟弟旁边的那是谁啊?之前好像都没有见过。”
伏黑津美纪眼中的湿意尽数散去,一边伸长了手与他们回应,一边笑容灿烂玩笑道,“是从天而降的仙女教母啊。”
没有南瓜马车,亲自接送她上下学的仙女教母。
她与周围同伴们挥手道别,步伐轻快地朝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仙女教母和弟弟走去。
随着她慢慢靠近,两个人的声音也钻入她的耳朵——
惠说,“为什么接津美纪的时候就不用蠢蠢的动作?”
然后樱子小姐说,“诶?我以为惠惠正处在需要用夸张动作才能领会到感情的年纪,津美纪已经是大孩子了,要还像对惠惠这样子对她,一定会被同班的同学笑话的吧。”
惠又说,“我也已经是大孩子了。还有……”他别开脸,“不要叫我惠、惠惠。”
说最后的昵称时,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说的又轻又磕巴。
然后樱子小姐又说,“可是单单叫一个‘惠’字没有‘惠惠’来的好听,也不能显出我们的关系很好,现在只是听着不习惯,我多叫两次你就顺耳了。”
为了避免战火再一次升级,津美纪过去牵住伏黑惠的另一只手,“什么时候到的,是不是等很久了?”
伏黑惠的嘴巴还很不服气地微微撅着,但还是很有耐性地和津美纪讲,“才刚到一会儿,没有等很久。”
“那就好。”说着,剪耳兔伸手来想要接她的书包,却被她顺势抓住。
和她的手比起来,兔子的手大大的,软乎乎的,她握上去,只能包住一个角落。
“谢谢你,我自己背就可以了。”津美纪笑眯眯地拉着兔子的手晃了晃。
剪耳兔收回空落落的另一只手,呆呆地看着津美纪落在它手上的小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晚上吃什么呢?”樱田樱子起步,拖长了声调。
然后像是带起了连锁反应,一个连着一个,被樱田樱子牵着手的伏黑惠跟上去,又带着伏黑惠另一只手上的津美纪,再是剪耳兔。
“吃什么都好。”伏黑惠说,“但是这样子走路已经造成交通困扰了吧?”
确实,四个人并排走,几乎要把道路封死,虽然路过的人看见他们大多抱着善意的微笑,但正是这样才更不好意思。
樱田樱子知错就改,“还是惠惠想得周到。”
压了樱田樱子一头,刚刚说不过她的伏黑惠心情顿时舒畅了些。
但话音刚落下,被牵起的手一空。
原是樱田樱子松手了。
另一边倒还是被津美纪好好牵着。
伏黑惠没由来的一阵气闷。
真是幼稚。
他这么想着。
突然,身下一轻,津美纪跟着撒手,整个人都腾空,连视线也跟着拔高。
伏黑惠撑着樱田樱子的肩膀,脸上惊疑未定,“你在干什么?”
樱田樱子理所当然道,“解决道路拥堵问题啊。”眼里却满是促狭。
伏黑惠涨红着脸,“放我下来。”
樱田樱子疑惑,“怎么了?是抱着不舒服吗?那就——”
几下功夫,压根就没轮到伏黑惠反应,高度升级,他坐在了樱田樱子的右肩上。
伏黑惠:!!!
他紧紧抓住樱田樱子扶在他腰测的手,浑身僵直不敢乱动,既怕掉下来,又怕乱动加大樱田樱子的负担。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如何?”
恶作剧的人没有丝毫紧张感,声音轻快明亮。
“出发咯!”
虽然剪耳兔一向不在状态,但学习速度超快,该动手时绝不动嘴。
待伏黑津美纪反应过来时,两只手已经自觉地抱住了剪耳兔的脑袋。
哇。
超级超级超级柔软的。
而且还有太阳公公的味道。
剪耳兔即使带着一个女孩、两个书包,脚步也是轻便的可以,三两下追上樱田樱子。
这下,没有了交通拥堵的烦恼,四人并作两人,还平添了一分刺激。
佐藤九日堂。
樱田樱子终于将伏黑惠放下,从一开始的不乐意,到兴致盎然,最后还有些恋恋不舍。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是挺好玩的。
被放下之后,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扯着樱田樱子的裙摆,脸颊却是绯红。
“今天吃火锅吧。”他说。
樱田樱子双手赞成,谁叫她如今要仰仗伏黑惠过活呢。
开玩笑的。
“面包牛奶也没有了。”自津美纪拉过剪耳兔的手后就再没松开过,好似很喜欢的样子。
樱田樱子:“家里还有没有别的要补充?一起提回家。”
傍晚的佐藤九日堂非常热闹,有同样来采买的家庭主妇,过来解决晚饭的上班族,以及——
同样带着小女孩来买晚饭材料的神原晶。
曾一起奋战、通宵打过麻将的牌友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吃个晚饭,或许还能继续上次的牌局赚个小小的零花钱。
去蹭饭自然不能空手去。
临到结账,又是伏黑惠十分爽快地拿出银行卡。
“收您3985元,承蒙惠顾。”
一大袋的东西,剪耳兔拿着毫不费劲。
神原晶赞叹,“真是了不起啊。”
剪耳兔歪头盯了他一会儿,然后也不容拒绝地接过老爷子手里的购物袋。
樱田樱子站在后面看着,莫名有点感动。
孩子、长大了啊。
……
吃过了晚饭,其实时间还早。
顾忌到两个孩子明天还要上学,樱田樱子终究是没有碰麻将,毕竟钱乃身外之物,不可本末倒置,准备将他们两姐弟送回家后继续晚上的工作。
樱田樱子摸摸他们毛茸茸的脑袋,“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不要迟到了哦。”
“才不会。”伏黑惠拿开她的手,抬头看她,“家里还有个房间……”
他没有忘记樱田樱子“四海为家”的壮志豪言。
然而不等他说完,他们两个被拥入怀中,“晚安。”
剪耳兔也从后面抱住了三人。
晚来风急,身材健硕的男人挥去刀上的血,脚下横躺着一个人,不知死活,长着婴儿脸似的奇特虫形咒灵缠绕在男人的肩颈,安静地将男人递来的刀吞入腹中。
“滴滴。”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幸而任务已经结束。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手机——
您尾号为5878的卡于17:24:36消费:3985元。
第9章
小池佑树第三次见到樱田樱子,碰巧是在初遇的那个巷道。
他们赶跑了小混混,并将少年被抢走的钱包妥善地放回他的手里——
“嘿,晚上好啊。”
熟悉的声音。
让他们快要死去的记忆复活,连带着勾起快要忘记的身体上的疼痛。
他们朝巷口看去。
樱发赤瞳的少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小池佑树看看面前瘦弱可怜、紧紧贴着墙壁的少年,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钱包,再回头看看身后人多势众的小弟。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显然,曾经挨过一顿揍的不良们也察觉到了。
哦、豁?
他们虎躯一震。
衣着凌乱的少年看不懂面前骤变的形势,一直纠缠他的小混混和以往一样要求他交保护费,被推搡着进入巷子之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拿出钱包只想破财消灾早点了事,然后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了一伙人,三两下赶跑了那群社会上的小混混。
这难道是……抢客户?
虽然对方作势要将钱包还给他,但也说不准是一种仪式?
要“被保护者”亲手将保护费交到他们的手里。
自以为想通了关键的少年很上道的,“多谢你们,这是今天的保护费。”
不良:!!!
你小子,怎么还带恩将仇报的!?
小池佑树拿着被少年递到手里的钱包,冷汗直冒,他突然急中生智,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千元纸钞加进钱包里,尬笑两声拍拍少年瘦弱的肩膀,“你看你,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学习不轻松吧?这钱你拿着,回去好好补补。”
边说着,物归原主,亲切地把少年送出巷子,“时候不早了,不要学到太晚了,睡前喝杯牛奶,早点休息。”
顺势往前走的少年回过头,凶神恶煞的不良带着僵硬的笑容还在看他。
噫!
好吓人。
少年搓搓自己的胳膊,拿着不良补贴自己的一千块钱回家了。
碍事的走了,小池佑树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抢救一下自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早已经痛改前非回头是岸,刚刚事出有因,说来你可能不信,但确实不是我们,我们只是想帮一帮他,没有想收保护费……”
樱田樱子:……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刚把伏黑姐弟俩送回家,然后看见了一群小混混慌慌张张地从巷子里跑出来,有点好奇过来看看而已。
看到了熟人,打个招呼再走不是基本礼貌吗?
小池佑树倏地住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越描越黑。
大哥是靠不住了,黄毛顿感肩上压力倍增——
能拯救大家的,只有我了。
他说,“是这样的,大姐头,你听我解释。”
樱田樱子:???
等等,谁是你大姐头。
但现场除了樱田樱子,好像没有人觉得这个称呼哪里不对。
“放学我们说好要到博多拉面店吃拉面,但是四眼他说中午肚子吃坏了让我们等他一起,谁知道等了半个小时,等我们到的时候别说位置,拉面店门口的队伍都排得老长,然后四眼说他对不起我们要带我们去吃盖饭,路过这里的时候听见里面不对劲,竟然有人在我们的地盘上收保护费,这还得了,所以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那个小伙子赶跑了坏人,他刚要感谢我们呢,您就出现了。”
说完,他砸吧了一下嘴,似乎还觉得讲得不够尽兴,“事情就是这样。”
樱田樱子:“……”
这一段话里有三分之二是废话。
“你们,”樱田樱子有些艰难道,“很棒。”
纵然她早先看见落荒而逃的小混混,再联系巷子里的情景,能将过程猜的八九不离十,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被转述出来。
得到肯定,黄毛很是骄傲,骄傲到下巴都不由得抬起,然后猝不及防的,他看到了樱田樱子身后的兔子。
……带锁链。
大腿隐隐作痛。
这次换做是黄毛艰难地开口,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背后,“这,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
“是的哦。”樱田樱子把背后灵似的剪耳兔揽到身前,带的它身上的锁链叮铃作响,黄毛在愈合中的伤口更疼了。
“都是老熟人了,不需要我再介绍了吧?”
众人尬笑两声,脚上却诚实地后退两步。
剪耳兔歪歪脑袋,身上的锁链又是一阵叮当响。
又让人联想到当初在教学楼里逃命的时候,身后紧追不舍的女鬼,这哪是什么叮当声,分明就是阎王索命的声音。
恐惧,被唤醒了。
樱田樱子也不逗他们了,“不是晚饭还没吃吗?现在人该少了。”
小池佑树:“要不大姐头跟我们一起去吃一碗?百年老字号,味道真的不错。”
因为被“百年老字号”这五个字吸引了,对方越叫越顺口的称呼被樱田樱子忽略。
她有点心动,但摸摸肚子,再瞅瞅天上一闪而过的飞天小兔,心有不安。
“……不,我刚吃过。”
为了避免再继续扯皮下去,她诚恳地说,“把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推下去很容易,但要是想拉起坠下悬崖的人很难,你们刚刚就是在做这样伟大的事情,我很为你们高兴。”
强行煽情终结话题,樱田樱子被自己的话语肉麻到,但面上却不露声色,有种超然之感,幸而两只手背在伸身后,上面的鸡皮疙瘩没人发现。
“还有,大姐头……就不必了。吃完不要逗留,早点回家。”
她都不敢看他们的表情,赶紧就走了。
一定很莫名其妙。
事实上。
众人泪眼,原来他们所做的努力一直有被看到。
「类似于在我们遇到的那种小巷,似乎特别受像你们这类人的欢迎,所以也极易产生咒灵」
咒灵,是像锁链女鬼一般的恐怖存在。
是他们十七年人生中最超常规的险遇。
如此超乎想象的存在,却有人跟他们讲,这些存在的诞生说不定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他们的恶趣味创造出比他们自身恐怖一千倍、一万倍的东西。
恶趣味杀不死人,这些存在却可以。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正有人经历着他们经历过的绝望。
这样想着,他们便觉得无法呼吸。
“我打算去参加田径社了,没想到逃命的时候还激发了跑步的潜能。”第二天的天台例会有人傻笑着说。
也真是傻子,还当自己的拳头藏得挺好。
“那个,我也退出吧,家里的妹妹还要我照顾。”
……
“你们是想逃吗?胆小鬼。”小池佑树毫不留情地说,“我承认,我们先前做过的错事不少,现在也正有人为我们的错误而遭受痛苦,但,并不是你捂住了耳朵就可以听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