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机会对袁奕来说重要,对白芹来说也同样重要。
所以,袁奕能够理解白芹在听到消息后,心情会是多么的低落。
袁奕刚要开口解释,白芹就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你比我优秀,这个名额该是你的,你能去,我真心替你高兴。”
失望是一回事,替她高兴是另外一回事。
两种情绪并不冲突。
当白芹看到袁奕整天埋头苦学,做的习题、记的笔记比自己多了不知多少时,她就知道这个实习的名额非袁奕莫属,与她和陈教授的关系无关。
失望,不过是对自己学习能力不如她而失望罢了。
“去年高考,要不是你借我笔,我连上大学的机会都没有。能来上学,我已经挺知足的了。”
能在高考考场把自己的笔借给自己,白芹相信,以她无私的做派不屑于去做自私的事。
“你学得比我快,懂得比我多,换做我是陈教授,我也会带你跟我去实习。”说到这,白芹停顿了一下,故作生气地皱了下眉,“只是你和陈教授的关系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啊,你看,倒给他们嚼舌根子的理由了。”
袁奕抿了下唇,解释道:“人多口杂,我其实也没想说出我和陈教授的关系,毕竟我是来上学的,不是来走亲戚的。”
白芹十几个小时没有睡了,在医务室陪了一夜,她的眼圈都是黑的。
看到她手臂上一个挨着一个的蚊子包,袁奕内疚又心疼:“对不起啊,麻烦了你一夜。”
白芹只是笑笑,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那些红包:“都是姐妹,不用说对不起。”
白芹在寝室里年龄最大,她就像大姐姐一样照顾着她们这三个妹妹。
平日里,谁饿了她帮着带饭,谁渴了她帮着接水,寝室的卫生她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东西坏了又是她主动站出来去修。
学习上,她也对自己学到知识毫不吝啬,谁有不会的题她都乐意解答,李佳林和胡春阳硬是被她从班里中不溜的排名,拉到了前十。
她一直在默默地付出,却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回报。
不是说天道酬勤吗?什么时候会轮到她呢?
——
休息了几天,袁奕终于把每个月最痛苦的这几天熬了过去。
手挽着手和白芹一起来到教室,她感觉到了周围那些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多了。
那些目光中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但更多的还是惊讶。
“她俩没有闹掰吗?”
“不知道啊,怎么感觉关系比之前更好了啊。”
“难道往袁奕饭菜里下du的不是白芹?”
“说啥呢,那是误会好不好,根本就没这回事。”
“袁奕跟着陈教授去实习,白芹不嫉妒?”
“那谁知道呢。”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像是蚊子的哼叫声,只可惜没有一句话能够钻进她们两人的耳朵里。
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两个人掏出了书本等待着老师来上课。
几分钟后,陈冬梅抱着几册课本走进了教室。
将课本放在课桌上后,她翻开了其中一本书,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对台下的众人说道:“想来你们应该知道假期实习的事情了,经过我和几位老师的讨论,今天确定了跟我去陈家坝实习的人选。”
今天才确定?不是早就确定了吗?
陈冬梅这句话刚说出口,大家的目光无一例外地落在了袁奕身上。
好吧,就算是内定下来的人选,也总得走这么个形式嘛。
那张纸是实习报告,上面盖了学院的公章。有了实习报告,等实习回来后就能够继续住在学校的宿舍,也不用大老远地再坐火车回家。
白芹紧紧地抓住袁奕的手,笑着比了个口型:恭喜你啊。
“白芹。”
白芹:???
袁奕:???
众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陈冬梅的口中说出时,白芹愣了好几秒。
不止是白芹,全班所有人都惊得睁大了眼睛,甚至好几个人的下巴都差点摔在地上。
等等,怎么会是白芹?不是应该是袁奕吗?!
上次可有人在办公室外亲耳听到,陈冬梅是要带袁奕去陈家坝的。
陈冬梅将手里的那一张实习报告交给了她,说:“你这段时间准备一下,等期末考试结束后咱们就出发。”
看着那张递到自己面前的实习报告,白芹一时竟然忘了去接,只是一遍遍地扫视着上面写着的字:
经院领导一致同意,由水利工程专业01班白芹同学跟随陈冬梅教授参与假期实习安排。
看到右下角盖着的公章,白芹还是感觉一切跟做梦一样。
不止是她,袁奕也惊讶于这张实习报告上的人选。
不过仔细想来,白芹这样受各位老师和同学们的喜欢,成绩一直保持着第一,这个名额能够落在她的头上也算是众望所归吧。
袁奕的心里自然会有一点失望,但很快,就被喜悦所代替。
“芹姐,恭喜你啊。”
就像白芹曾经说的那样,大家都是姐妹,不管是谁去都会为彼此而高兴。
事情反转的太快,除了替白芹高兴之外,那些落在前排的目光又开始变得八卦起来:自己的奶奶把名额给了外人,袁奕这个当孙女的心里一定很气吧?
白芹朝着那张实习报告伸出手,马上就要接到的时候,忽然又收了回来。
“陈教授,我觉得袁奕比我更适合去陈家坝实习,可,可以跟其他老师商量一下,把这个名额让给袁奕吗?”
众人:……
不是塑料姐妹花吗?怎么还要把到手的名额拱手相让啊!
白芹脱口而出地说出那句话时,大脑一片空白,无关客气和姐妹情,纯粹是觉得袁奕比自己更加适合去陈家坝实习罢了。
就算是有各位老师的推荐,必须要承认的是,袁奕的实力是在自己之上的。
袁奕在下面拉扯着白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你不是一直想去陈家坝实习吗?”
“陈教授,”白芹推开了她的手,继续坚持着,“可以把我换成袁奕吗?”
在事情朝着更狗血的方向发展之前,陈冬梅开了口:“换?袁奕本来就是要跟我一起去陈家坝的,为什么要换?”
众人:@#¥#¥%……
所有人的智商全部下线,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转折让他们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开始选了袁奕,定下来的人选却是白芹,最后的结果竟然是两个人一起去?
等等……可,实习的人选不是只有一个吗?
看着下面那些学生脸上忽白忽青的脸色,陈冬梅也是一头雾水。
白芹的优秀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平常,各科老师对她也是赞不绝口,不管怎么说,唯一一个实习的名额自然是非她莫属。
这个结果,难道很出乎大家的意料吗?
至于袁奕……
陈冬梅继续解释道:“大家放心,这次实习的名额公平公正公开,袁奕这次去陈家坝并不占用实习名额,而是以顾问的身份跟我去陈家坝勘察。”
陈冬梅既是青华大学的教授,又是水利部的书记。
身为教授,带学生去参与陈家坝的实习属于学校方面的安排。
身为书记,带助手去考察陈家坝的情况属于工作方面的行程。
带上学生白芹和助手袁奕,这两点并不冲突,无非是从不同的方面考虑罢了。
听了陈冬梅的那番解释,袁奕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我?顾问?”
——
距离放假只剩下最后半个月的时间了。
袁奕拿着买好的火车票,飞一样地跑来了农学院想要和老爹分享这个喜讯,结果却从他那听到了一个关于他的噩耗。
“我暑假得留在学校,守着这片试验田。”
蹲在田边,袁建国丝毫提不起精神,愁苦的表情比地里成熟的苦瓜还要苦。
手指抠着地里的那块土坷垃,刚说完这句话就又叹了一口气。
袁奕默默地收起了手里的火车票,关心他道:“不是说八月份有个农科研讨会吗?怎么,是系统又惩罚你了?”
【雨我无瓜。】
袁奕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袁建国摇摇头,“是陆教授不让我去。”
袁奕:???
陆必清这个人公私分明而且也是惜才爱才的,当初他见到老爹的第一眼,袁奕就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他对老爹的欣赏。
而且老爹跟在他身边学习的这几个月,用心钻研的刻苦劲儿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老爹这个人从前是最不爱劳动的,但为了能够照顾好地里的庄稼,每天都会下田里一株一株地看,完全是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陆必清布置了什么任务,他也是第一个冲在前面完成的,别说耽误了,稍微慢一点他都会自责不已。
袁奕本以为这次的研讨会老爹是去定了,可……怎么会这样?
“陆教授说什么原因了吗?”袁奕问道。
袁建国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自顾自地走到插排旁边,一个个地将电源的插头插好。
黑暗的试验田被橘黄色的灯光照亮,管道通上了电后,掺了营养液的水一滴接着一滴地灌溉着植株的根部。
不到一亩的试验田里种了将近十种水稻,这是他们这一个学期以来的研究成果,经过大家的细心呵护,许多都已经被稻穗压弯了腰。
早稻成熟的较快,算算时间,差不多再过一个月就能收割了。
重新回到稻田旁边,袁建国蹲下身,将挂在水稻上的标签挨个扶正,“要是知道为啥就好了,我到底是哪不好倒是说啊?什么都不说,我改都不知道怎么改。”
这次的研讨会和上次袁奕参加的不同,因为全部是农业研究者,所以不会限定参加的人数。
也就是说,如果陆必清先生愿意的话,他可以把五个学生都带上。
可事实是,他带了四个学生,唯独留下了袁建国一个人看守试验田……
袁建国自认为已经做得很好了,平常陆必清教授对他也是赞赏有加,所以他实在是不清楚为什么只有自己被留下来。
袁奕将手搭在老爹的肩膀上,轻声安抚道:“或许,陆教授对你还会有别的安排吧,你的付出陆教授都看在眼里,肯定不可能亏待你的。”
袁建国应付地回了一个“嗯”。
早几天,当陆必清定下参加研讨会的人选时,袁建国就这么安慰自己了。
他觉得自己这么努力、这么用心,陆必清一定还会有别的工作安排交给自己。
但是这几天以来,他看着那四个同学收拾东西、整理材料还和陆教授交流这一个学期的学习心得,而陆教授对自己却并没有任何吩咐……
心理安慰做得多了,也有“抗药性”了。
看样子,自己应该是真的太差劲了,所以才会被陆教授放养在试验田吧。
“我没事,你用不着担心我,”袁建国勉强提了下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安心去实习吧,等你回来,爹给你烤我们刚研究出来的红薯吃。”
【被拯救者抗压值较低,请及时调整心态。】
袁建国:???
袁奕能够理解老爹心里的苦闷。
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除了做研究写报告外,还把每一株,对,是每一株水稻的生长情况都记录下来……起早贪黑地忙活了一个学期,到头来竟然连研讨会都不能参加,这事搁谁身上都觉得憋屈。
就算不停地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安排,但,心里多少还是会不舒服。
闻着稻田里的阵阵香气,袁奕转移话题道:“吃饭了没?要不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校门口的烤冷面出摊了,芹姐跟我说味道可好了。”
“我不饿。”袁建国说,一边把水稻旁边刚长出的两根杂草给拔掉了。
“不仅味道好吃,酱摸得还很均匀,”袁奕换了个方式,继续诱惑着老爹肚子里快要饿死的馋虫,“尤其是那面饼,切得那叫一个整齐,每一块都是两指宽,盛面的小盒刚好能被填满。”
袁建国拔草的动作倏地停顿了一下,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