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在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穿外套,但听见齐越昏迷的消息之后,她那一瞬间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直到秦礼星给她披衣服之前,她都没觉得冷,披上衣服后,她的感应能力似乎才好转了起来。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冬季的夜晚,真的很冷。冷风从她的毛孔席卷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想要发抖。
她抬起头,秦礼星的脸在昏暗的夜晚中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今晚的小少爷没有过多的表情,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时时刻刻的观察着她,反倒像是朋友一样,耐心的等着她的缓声。
秦礼星与虞满对上了双眼,兴许虞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看上去十分的紧绷。
他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走吧,回家了。”
他里面也只穿了一件打底,但他要比虞满抗冻太多了。
虞满回过神来,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等上了车后,这冬夜的冷风才被彻底隔绝在外。
秦礼星启动了车子,虞满后知后觉问道:“你不问我点什么吗?”
秦礼星像是轻叹了口气:“有什么好问的?你想说就直说,不想说,我要是问你了,你估计又得编理由来搪塞我,我不爱听,你估计现在也没心情编。”
这倒是真的。
虞满抿了抿唇,扭过头看向了窗户外面,外面好像又起了雾。
这雾城的冬季,可真应了它的名字。
大雾四起,什么东西都隔绝在了外面。
*
程美珍走了,二人自然也不用睡在一起,只不过客卧还没有人去收拾,秦礼星双手抱臂道:“我看你干脆也别去整理了,过两天奶奶还得过来,到时候又搬一次吗?”
现在他和虞满结了婚,老人肯定都希望家人能多陪陪她,她虽然嘴上不说,但这两天在这里住着,真的肉眼可见的高兴。
更何况,虞满今天估计也累了一天了,他从小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可不会打扫整理房间。
本来提议的时候,他还怕虞满不愿意,毕竟这人能面不改色直接选择打地铺,就能看出她的性子是什么样的了。
但意外的是,虞满答应了:“好,那我先去洗澡了。”
秦礼星噢了声:“行,你去吧。”
虞满拿着自己的睡衣就去了外面的浴室,秦礼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刚才在车上他说了违心的话。
他其实想知道。
他从小到大也有过不少老师,但每一个老师现在在他的脑子里都已经记忆模糊了。
刚才在医院急救室看着虞满的样子,这位老师应该对她很重要。
高中老师?
话又说回来,虞满只偶尔提了几句在雾大上学的事情,好像还没说过其他学校的信息。
她的高中在哪儿读的?
她没被找回来之前,又生活在什么地方?
秦礼星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他还是头一次对一个人,这样的好奇。
第19章 第十九章
虞满在知道老师的病情后, 神经一直是紧绷着,又加上齐越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她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早上还好好的, 和她有说有笑, 才过了几个小时就去了抢救室呢?
虞满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将满脸的倦容都藏匿在了黑暗的被褥之下。
秦礼星从浴室出来,就看着虞满蜷缩在被子里。
这是在哭吗?
秦礼星有些不自在,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哄过女孩。要不就等她一个人哭完了自己再进来?
好像也不太好, 虽然是协议结婚, 但好歹还是在一个结婚本上的,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安慰一两句。
秦礼星僵硬的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看着被子下的虞满动了一下, 他回过神来, 用毛巾擦了擦自己微湿的发, 趿拉着拖鞋走了过去。
他喉结微动,站在床边喊她的名字:“虞满。”
他又吁了口气:“生老病死, 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的老师应该也不想看见你这么难过。”
他又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你就别难过了,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了,我能帮你就帮你。”
虞满没有回答他。
秦礼星干脆绕到她那一侧床边:“虞满?”
虞满依旧不动。
秦礼星想了想, 蹲下来轻轻的揭开了她的被子, 本以为她在逞能,但意外的,被子轻轻松松的被他掀开了一角,露出了藏匿在被子底下的虞满来。
她半张脸陷进了松软的枕头, 双眼紧闭,呼吸平缓, 已经是……睡着了。
睡着了?
秦礼星再次具体的感受到了虞满之前和她说的那句,她睡眠质量很好这件事。
这也太好了。
这样显得他刚才有些自作多情了。
秦礼星手拽着她的被子,随后又帮她盖了回去,不过这回将她脑袋露出来了,他忍不住小声道:“藏在被子底下睡,也不怕憋着。”
说完就顺手将她这一侧的台灯关掉了,随后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那一侧,将那台灯打开,几秒过后,主卧的灯也彻底关闭,唯有那一盏台灯还尽职尽责的照亮一片天地。
主卧的门被打开,却没有关严实,有一些响动声从外面传进来,很细微,但仔细听还是能听见的。
床上的虞满慢慢睁开眼睛,她虽有倦容,但现在并没有任何睡意。
她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秦礼星的安慰,思来想去居然也只有装睡这一个办法。
逃避虽然可耻,但意外的好用。
主卧的窗帘已经拉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一点外面。
虞满深吸一口气,藏在被子下的两只手抓着被子边缘,让被子与自己贴得更紧一些,似乎只有将自己全部裹住,才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她思绪很乱,想要捋清,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始理起。
虞满重新闭上了眼,明天还得去看老师,她得养好一些精神才行。
*
是梦。
虞满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陷入了梦魇之中。
因为她所见到的齐越比现在年轻了好多,就连头发都还是乌黑的,常年用两根皮筋将头发盘在脑后,看上去干练又精神。
她找到了正在干活的虞满,劝告她要好好的读书,就算父母不同意也没关系,她能帮她找到好心的资助。
齐越告诉她,一定要读书,才能重新走出这座山。
为什么是重新?
因为乡镇上所有人都是知道她是被领养回来的,齐越在成为她班主任时也早就知道了她的事情。
之后便是她用瘦弱的身躯,与自己的养父母力争着,最后还是她放出话来,说自己的一切费用都由她来出之后,养父母才勉强的同意。
虞满看着齐越拉着自己干瘦的手,她笑道:“老师知道,你是聪明的孩子,不是坏孩子。”
她说,双手是保护自己的武器,她很高兴,满满能用自己的拳头来保护自己。
虞满的脸还没来得及露出笑意,却没想到镜头一转,她站在了急救室门外,医生推开了手术室的门,却一脸遗憾只吐露出了两个字:“节哀。”
“老师!”
虞满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慢慢的聚焦着,逐渐看清房间里的摆设。
她的感官逐渐从梦中脱离,额头上冒着冷汗,呼吸也平缓了一些。她抬起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整个手掌都是湿漉漉的。
忽地,一碰的台灯开了。
虞满转头看去,秦礼星也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他扭过头,半睁了一只眼睨了虞满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揭开被子,踩着拖鞋往外走去了。
虞满已经彻底清醒,她双手捧着脸深吸了一口气,也下了床走进了浴室,洗了一把脸,她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冷水让她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她扯了一张洗脸巾擦掉自己脸上的水,长长吁了口气后,才转身出了浴室。
正巧,秦礼星也进来了,他双手拿着水,瞧着虞满,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递了出去,虞满愣了一下,接过杯子,双手捧着杯子,热度透过杯壁将她的手捂暖了一些。
她再次抬眼看向秦礼星,屋子里只有他的那盏台灯亮着,很昏暗,只能勉强的看清物件,可她却觉得此时的秦礼星无比的清晰。
秦礼星自己就拿了瓶矿泉水,他扭开喝了口,说话时嗓子还是哑着的,他道:“离天亮还早,继续睡觉吧。”
说着他又打了个哈欠,提着自己的那瓶刚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矿泉水往床走,他将矿泉水放在台灯方便,察觉到虞满没有过来,他扭头问道:“嗯?不困吗?”
虞满捧着杯子的手收紧了一些,慢吞吞的回到了床边。
秦礼星提醒道:“水应该没多烫。”
虞满低头看了一眼,试探性的抿了一口,这水温也就比温水稍微高了一点点,正是她喜欢的那个温度。
她有些意外的看向秦礼星,没想到秦礼星居然会这么的细心。
但后者已经重新躺在床上,侧着身背对着她。
这一杯水并不是很多,虞满喝完后放在了床头柜上,上了床,又听见秦礼星嘟囔道:“关灯了。”
虞满躺下的动作顿了下,随即道:“好。”
她刚躺下没几秒,就看见秦礼星长臂一伸,将唯一的台灯关掉了。
主卧里又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虞满此时却有些睡不着,她知道,秦礼星现在也没有睡着。
她抿了抿唇,小声回应着秦礼星:“谢谢。”
另一边的秦礼星翻了个身,平躺着,他嘟囔道:“睡觉吧。”
他也只是自己单纯的想喝水,顺便帮她带了一杯热水进来而已,没什么谢不谢的。
虞满在黑暗中勾勒出秦礼星的轮廓,她抿了抿唇,又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翌日。
虞满起了一个大早,轻手轻脚的穿戴整齐去了医院。
齐越还在icu住着,齐翊在秦礼星安排的房间里面,睡了一个提心吊胆的觉。
她吃完了虞满给自己带来的早餐,二人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进不去也看不到。
虞满抬手抚上她的肩:“这里我来守着吧,你再去睡一会儿?”
齐翊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很困,医生说看看今天能不能清醒,等会有探视时间,我等看了之后再去眯一会儿。”
虞满抿了抿唇,只拍了拍她的肩。
二人一起等到了探视的时间,但进去却只能一个人进去。
虞满往里面看了一眼,她道:“我去买午餐,你进去吧。”
齐翊嗯了声,跟着护士去换防护服。
虞满一个人走出了医院,她没着急去买饭,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今天早上依旧是大雾,大雾散尽,阳光便落了下来,气温还有要往上升的样子。她微微仰起头,闭上眼,感受到阳光落在自己的脸上。
独自享受了一会儿阳光,她听见了有脚步声走过来。虞满睁开眼卡往声源处看了看。
居然是秦礼星。
秦礼星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大衣,他在虞满面前站定,疑惑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虞满解释道:“探视时间到了,齐翊去看老师了,我出来买饭。”
她看着秦礼星:“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秦礼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这里了,本来是约了余游和苏程青在品一味吃饭的,路过这里时忍不住刹了一脚。
秦礼星问道:“一起去吃个饭?余游和苏程青也在。”
话说回来,二人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只见了秦礼星的家人,朋友也只有前天晚上打游戏时,用游戏人物“见了个面”。
虞满道:“我今天这个状态去见你朋友,会不会不太好?”
虞满眼底一片乌青,昭示着她晚上没睡好。
秦礼星也想起昨天晚上她被吓醒的事情了,他只是迷迷糊糊感觉旁边的人起了身,当时自己跟着坐起来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道:“行,下次吧。”
虞满点了点头:“抱歉。”
秦礼星微挑了下眉头:“好端端的怎么还道起歉来了?”
虞满张了张嘴,她道:“见家人朋友都是我们提前说好的,这次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导致不能……”
秦礼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用上升到这种高度,没空就没空,哪有那么多歉可以道。”
说实话,他还是比较喜欢另一面的虞满,这种打官腔的样式,他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秦礼星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既然你不去,我就走了,时间差不多了。”
虞满点了点头,只不过看着秦礼星走了两步后,她又忍不住道:“秦礼星,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