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时日,苏曼蓉的耐心也几乎被磋磨殆尽,她忍不住厉声道,“若不是你那日非想推她落湖,怎会生出今日之祸!”
“照我看,你还不如乖乖进了荣宁侯府的偏门。”
“我不!”
孔翠怜嘶声尖叫,“这一切都是因为苏珞浅,都是因为她!”
“总有一日,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母女俩在家中争吵,忽听得外头有人扣响大门。
孔翠怜吓得一抖。
这几日尹齐耀时不时会派人过来威逼恐吓,她如今已是有些杯弓蛇影。
苏曼蓉不情不愿地去开了门,门外是一名传信的信使,递了个信封给她,便转身走了。
那信封上写着,孔翠怜亲启。
苏曼蓉只能折回身,将信封甩到孔翠怜面前。
孔翠怜飞快打开,那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这便是你当初往尹齐耀跟前递画像的下场】
那上边没有署名,但她却心知肚明这是谁写的。
“啊!!!”
孔翠怜捂耳尖叫,转瞬间将信纸撕得粉碎。
“苏珞浅!你去死!去死!”
苏曼蓉被她突如其来的发疯吓了一跳,但见她只能无能狂怒,只白了一眼,便没再理会。
中秋节前夕,荣宁侯府的轿子终是来到孔家家门口。
而远在安康大街承安王府的苏珞浅,听着面前小厮的报告,垂眸笑着饮了杯茶。
她是故意给孔翠怜写的那句话,故意加深她的恨意。
以孔翠怜本就堪忧的判断力,如此滔天恨意之下,她在荣宁侯府,行事只会越发激进。
这人一激进啊,那便离死不远了。
第85章 随孤回东宫
中秋节至。
皇后命人在琉园举办赏月宴,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的子女家眷也都受到邀请,再加上一众王公贵族,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当今圣上膝下拢共也就三位子女,每逢佳节时,总会举办家宴。
苏珞浅午间随陆璟肆进宫参加皇室家宴,皇后考虑到晚间还有赏月宴,便将人留在宫中,将漱宁苑安排给他们小憩。
今日进宫,苏珞浅一身衣着必是比平时要隆重,发饰有些重,一进漱宁苑,便命泽兰帮她取下些许。
陆璟肆坐在一旁,眸色不变地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摆弄这些叮叮当当的首饰。
他今日穿了身玄色暗纹长袍,不笑时,便显得越发沉凛威严。
肃厉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盯得泽兰后背发凉。
在苏珞浅发髻上只余几支清雅发钗后,泽兰忙不迭便想要行礼退出,然而不等她福身,外间便传来宫人的声音,“太子妃到——”
苏珞浅眸色一亮,提着裙子快步出去。
苑门旁,秦舒凝扬着唇,正朝她走来。
她这几日身子不太利索,脸色不是很好,但今日过节,所以妆面点得红艳了些,看起来倒是光彩照人。
看到苏珞浅从里间出来,笑着和她说,“浅浅,走,我们去投壶。”
说完这话,她又侧过身,和苏珞浅身后的陆璟肆摆摆手,“王爷,和您借浅浅一会儿,没问题吧?”
陆璟肆剑眉微挑,还没开口,便听到漱宁苑门外传来太子周胥珩冷冽的声音。
“秦舒凝,你不是说你身子不适吗。”
秦舒凝被当场抓包,脊背一僵,转过身歪着脑袋朝他心虚地笑,“投壶而已,又不怎么费气力。”
周胥珩一身月白金丝长袍,玉冠俊容,清隽出众。
他大步而来,抬手便扣住秦舒凝的腰肢,丝毫不拿苏珞浅和陆璟肆当外人。
“随孤回东宫。”
秦舒凝掰他的手却没掰开,嘟着唇不满,“我不。”
“你不让我饮酒,还不让我投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周胥珩淡淡道,“随孤回去,孤会让你找到别的乐趣。”
这话让秦舒凝脸色一红,抬手就想捂他的唇,跺着脚小声道,“你别口无遮拦。”
周胥珩面色沉凛正常,仿似刚才的话非出自他之口一般,又重复了一遍,“随孤回东宫。”
秦舒凝见他是非要让她回去,拧巴着一张小脸,软着声求,“那我不投壶了,我就在漱宁苑和浅浅聊天饮茶,这总可以了吧?”
周胥珩垂眸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这才点头。
于是一众宫人连忙在院子里的凉亭中为主子们备上茶点。
秦舒凝和苏珞浅一前一后往凉亭而去,陆璟肆抬眸看了眼面前那抹纤细的背影,抬步跟上。
苏珞浅提裙转过身看他,“我和嫂嫂聊天,你来做什么?”
她眨了眨眼,笑得灵动娇媚,“你和太子殿下聊,我和嫂嫂聊,就这样。”
说罢,她便跟上秦舒凝的步伐,两人一同进了凉亭。
徒留陆璟肆在原地,颀长身姿站了片刻,直至身后传来周胥珩的声音。
“孤说什么来着,迟早有你栽跟头的时候。”
这“时候”来得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更快一些。
陆璟肆回过头,淡淡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来到院中石桌旁落坐。
石桌就在凉亭不远处,既不打扰她们二人叙话,又可以看清凉亭中的一切。
候在一旁的太监宫女连忙端上茶饮,周胥珩广袖一挥,下人们皆低着头退到一旁。
陆璟肆抬手,为他和自己斟了杯茶,长指捏起白玉瓷杯,轻搭几下,淡声道,“听闻锦王这几日又提起想要回蜀中的事?”
周胥珩状似眸色淡淡,点了点头,“被父皇寻了个理由拒绝了,总归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永鸿已经问斩,锦王被留在裕京,那蜀地便只剩林永睿一人。
锦王离开蜀中之时,将那边的大部分实权交予他手中,唯独兵权,锦王仍旧握在自己手里。
陆璟肆眸色幽幽,眉宇间藏着抹若有似无的凌厉,“他心急倒也在预料之中。”
锦王若是就这么淡定地待在裕京城,没有丝毫反应,倒是更会惹人生疑。
周胥珩也赞成陆璟肆说的,“不管如何,总归得等蜀地的一切都探查清楚仔细了再说。”
“江南那边倒是有些不太寻常。”
“哦?”周胥珩眉梢微扬,问道,“如何?”
陆璟肆摇摇头,黑眸微眯,眸底倏然凌厉得像是一把尖锋,“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正是因为一切过于完美,才显得不同寻常。”
江南乃富庶之地,若是真有事,大抵与税收徭役有关,但陆璟肆既这么说,便是也还没抓到蛛丝马迹。
他说完这话,抬眸望向湛蓝一片的天空。
万里无云,天高气清,目光所及之处,一切皆无遁形。
两人又谈了些朝堂之事。
约莫一个时辰后,有宫女小步行来,行礼道,“太子殿下,太子妃乏极,已在凉亭中睡去。”
闻言,两个男人几乎同时起身。
两人皆身量高大,但一人着玄色长袍,一人着月白锦袍,截然不同的风姿,就连那股矜骄尊贵之感,都透着不相同的气场。
但却同样慑人,那宫女连忙低头,多一分也不敢看。
陆璟肆眸光落向凉亭处。
苏珞浅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披风,轻柔地为秦舒凝披上,又将她手中剥了一半的葡萄放下,用巾帕为她擦手。
见此,陆璟肆眼底暗色渐浓。
她好像贯是这样,无论对周菁宓,还是对秦舒凝,皆温柔细致。
独独对他,从未有过如此。
陆璟肆手臂背在身后,微握成拳,抬步往凉亭去。
太子先他一步,入了亭中。
秦舒凝睡得并不安稳,周胥珩刚将人抱起,她便似有转醒迹象。
眼睫扑簌簌地半睁,见是他,便又安心地睡了回去,只嘴里嘟囔着,“周胥珩,不要扣我的青梅酒...”
出了苑门,宫道上停着顶双人轿辇。
太子抱着她上了轿辇,秦舒凝靠在他怀里,脸颊压着唇形,红唇微微嘟起。
周胥珩心念微动,一手扶住她的肩,低下头去吻她。
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想要去号她的脉。
她近来易乏嗜睡,他心底总怀疑她是有孕了,但秦舒凝信誓旦旦说不可能。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亲自号一号脉比较安心。
可或许是他吻得太深,秦舒凝不满地在他怀里哼哼唧唧扭动。
周胥珩只得放弃号脉的想法,唇舌退出,指腹轻抚她的脸颊,低声哄道,“睡吧。”
第55章 桂花团圆
周胥珩带着秦舒凝离开后,漱宁苑一下子安静下来。
苏珞浅一转身,便见到陆璟肆站在亭阶上,黑眸幽深地看自己。
她歪着脑袋朝他笑,“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陆璟肆没有回答。
苏珞浅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抬步略过他,往殿内而去。
陆璟肆跟在她身后,也一同进去。
已经申时末,再过不久就得去琉园,苏珞浅坐在妆奁前,正要扬声喊泽兰进来,就听到男人开口。
“我帮你。”
说罢,便真的要抬手来拿妆奁上的步摇。
苏珞浅好笑地制住他的手,“陆璟肆陆大人,承安王爷,你确定你会这些吗?”
陆璟肆倒是答得真诚,“不会。”
“不会那你还说帮我。”
苏珞浅只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闻言,陆璟肆并未收回手,只是掌心转而撑在梳妆桌面上,俯下身,朝她覆过来,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问道,“晚点去放孔明灯?”
苏珞浅脸颊一红,摇头。
中秋佳节放孔明灯,是大瑨习俗。
她未出阁前便几乎年年不落,因此今年倒是觉得并不十分有趣。
陆璟肆只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大掌扣住她的薄肩,气息凑得更近,“带你去高处放,想去吗?”
“多高?”
苏珞浅仰头望他,杏眸闪着亮光。
见此,陆璟肆倒是也并未瞒她,直接道,“元福山,去吗?”
苏珞浅秀眉微扬,眼底的亮越发明显,甚至主动抬手揽上他的肩膀,却只在几息之后便犹豫起来,“可夜间爬山多有不便,如何上得去?”
以他的体力和能力,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她却是万万上不去的。
陆璟肆一下一下在她唇上轻啄,声线低磁,“你只说你想不想去。”
“当然想。”
“那便上得去,待会儿赏月宴结束就去。”
“好...唔...”
苏珞浅弯着眉眼笑,只是话还没说完整,就被他以唇封缄。
陆璟肆拉住她虚虚搭在他肩头的那只手,将自己揽得更紧,扣住她的蝴蝶骨,把人压在梳妆桌边亲吻。
苏珞浅下意识揪住他肩背上的衣服料子,却又立刻放开。
待会儿还要去参加赏月宴,若是他皱着一身衣袍前去,那便真是太丢人了。
可他亲得用力,她呼吸都要被他掠夺了去。
苏珞浅忍不住推他,“...口脂、我的口脂...”
陆璟肆这才稍稍将人放开了些。
她唇上的一抹艳红,早已晕开,还有一些被他吞吃入腹。
那双翦水秋瞳里波光潋滟,像是泛着勾人的浪纹,就这么似含羞似控诉地望着他。
陆璟肆喉间微滚,又在她唇上流连啄吻几下,才在她不满的小动作中直起身。
苏珞浅这才得以动弹,只是她微一转身,便看到铜镜里,自己的嘴唇红得不像话。
这种红不是上了口脂的红,而是被人用力蹂躏过的红。
还有已经彻底晕开的口脂...
这模样,简直没脸见人。
陆璟肆明显也注意到了,但男人丝毫没有半分不自在和愧疚的意思。
神色自然地从一旁的铜盆里拧干了巾帕,作势就要来帮她擦去那晕开的口脂。
被苏珞浅一把抢过,杏眸通红地瞪了他一眼,“我自己来。”
陆璟肆来到一侧的圆桌旁坐下,看她整理仪容。
这么一折腾,两人出漱宁苑时,夕阳已经西沉。
——
远岸蒹葭摇落色,江畔杨柳动尘心。
琉园的秋景被大瑨不少文人墨客称赞过,当真是美不胜收。
苏珞浅和陆璟肆来得晚了些,前头草地上,投壶比赛已经结束一轮,此时暮色渐浓,众人也就回到各自的位子上。
赏月宴上,男女分坐。
苏珞浅由宫女一路带着,往皇后和太子妃所在的亭子中去。
皇后兴致正好,和秦舒凝轻笑着讨论刚刚结束的投壶。
而一旁的舒妃则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她向来不好相处,苏珞浅也没太在意。
皇后听到亭阶处的动静,抬眼一看,见是她,笑着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承安王妃来了,快到本宫身边来。”
秦舒凝狡黠地笑着,朝她挤眉弄眼,那意思仿佛在说。
你又没有午休小憩,怎的来得比我还晚。
苏珞浅耳根子浮上浅浅的粉,礼节周到地行了礼,这才起身坐到皇后身边。
她刚一落坐,便听得外边鼓乐声起。
原是草地上已经搭建好的舞台上,有舞姬踏着乐声,翩翩起舞。
其他几处凉亭中,均是朝中大臣的子女和王公贵族。
圆月玉盘高挂,夜色静谧唯美,凉亭廊檐下灯火阑珊,有由远及近的笑闹声传来,皆是人间最好的模样。
须臾,皇后看向舒妃,问道,“舒妃,锦安公主何在?”
周菁宓平时被舒妃拘得紧,往往只有这种皇后也在场的场合,舒妃不好说什么,她才能稍稍放开孩童天性。
日光还未完全落下时,便见她跑出去,此时圆月朦亮,却未见她回来。
舒妃被皇后这么一说,似是才回过神来,她定了定心跳,勾起唇角回道,“宓儿贪玩了些,还请娘娘莫怪罪,臣妾立刻让人将她找回来。”
闻言,皇后点点头,“也好,毕竟天色渐晚。”
舒妃微微颔首,随即眼风微错,眸色微厉地瞥向身侧的宫女,“还不快去将锦安公主找回。”
宫女连忙出去找人。
赏月宴的桌上,除了时令水果之外,还有不少糕点糖水。
这桂花团圆便是其中一道。
舒妃见皇后与太子妃和承安王妃相谈甚欢,便直接吩咐底下的人可以上桂花团圆。
不多时,宫女端着漆盘而来,那上边的天青釉碗中皆盛着桂花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