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下意识一扫,今日这房中,倒是不见恒哥儿的身影。
庄菱见她的眼色,轻笑了声,命他们停下奏乐,“你来扬州少说也有月余,之前我就想邀你来此,但你身子染了风寒,只得拖到今日。”
苏珞浅将汤婆子放在一旁,又顺手褪下厚实的氅衣。
一旁的一名象姑见她动作,连忙上前想要接过氅衣,却被苏珞浅躲开。
她扫了他一眼,眸色微厉,将氅衣递给房门口候着的侍女。
那是庄府的侍女,并非这象姑馆内的。
庄菱霎时明白过来,抬腿一脚踹在那象姑身上,“狗东西,让你动了吗!”
待那侍女接过氅衣,苏珞浅才笑着朝庄菱低语,“庄老板,我这人有些爱干净,您可别介意。”
庄菱自然懂她是什么意思,豪爽大笑,“周老板,我喜欢你这性子。”
她猛地扫开跪在她身侧的象姑递过来的葡萄,“这些脏东西,拿来瞧瞧取乐取乐也便罢了,如何近得了你的身。”
这扬州城里的象姑馆,分为两种。
一种以接待男客为主,一种以接待女客为主。
馆分男女,但这些象姑并非偏安一隅,因此接的客究竟是否有固定男女...那可就不好说了。
扬州平湖这一处,皮肉生意当真是处处透着恶心。
庄菱虽从未在象姑馆过夜,但她常来,自是要比别人多清楚些门道。
因此她从未让这些象姑伺候她那档子事。
来这儿只是得个意趣,她最喜欢的,还是像恒哥儿那样的清白之身。
更何况,今日她找周芙来是有要事谈,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惹她不快。
思及此,庄菱亲自扶酒壶为周芙杯中斟酒,却不想被她轻轻挡住。
她眉眼微压,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周老板,这是何意?”
苏珞浅弯唇轻笑,抬手接过她手中的酒壶,“庄老板,我那铺面和仓库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咱们是不是该聊聊正事了?”
这话一出,庄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随即换了脸色,眉开眼笑起来,“哈哈哈哈,周老板每次说话都能说到我心坎里。”
“你们都下去。”
她抬手挥退了房间里的所有象姑,只留下自己两个心腹侍女。
苏珞浅眼看着厢房安静下来,这才开口道,“这馆中,可有茶水奉上?”
“不知周老板想喝什么茶?”
苏珞浅笑得明媚,轻声道,
“幽兰香。”
第110章 铃铛项链
闻言,庄菱脸色骤变,但仅是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周老板想来是已经对扬州茶市有所了解了。”
苏珞浅谦虚地点点头,“略知一二。”
庄菱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一会儿,抬手招来其中一个侍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那侍女领命离开。
紧接着,庄菱开口道,“说实话,幽兰香还真没有。”
一个象姑馆罢了,何德何能喝得起幽兰香。
“但好一些的龙井,这馆里还是有的。”
不多时,侍女去而复返。
苏珞浅已经闻到清浅的茶香。
庄菱亲自为她斟茶。
二人轻抿几口,她的视线又回到苏珞浅身上。
明显是在等她开口。
苏珞浅放下杯盏,大大方方看向她,“幽兰香、龙井、碧螺春,皆是扬州产的好茶,只是这好茶,却还未为更多人所知晓,未免太过可惜了。”
“裕京城中有不少高官贵族将饮茶视为高洁习性,争相效仿,然而裕京难出好茶,若是这幽兰香能到裕京...”
她后边的话没再继续说下去,但聪明如庄菱,必然已经听懂她的意思。
房间里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庄菱面上一派正常,但手指不停摩挲着杯身,明显是在非常认真地考虑她的提议。
在这扬州城中,无人敢不卖她的面子,因此茶叶源头压根不是问题。
这茶叶在裕京卖,其实迟早会被京城那位爷知道,但若是能利用这时间差赚上一笔,于他们而言,是不亏的。
反正出了事,可以将一切推到周芙身上。
但问题是——
从扬州到裕京这一路,如何能做到不被那位爷知道。
思及此,庄菱清了清嗓子,道,“周老板的胃口不小啊。”
苏珞浅为她斟茶,轻声笑道,“如此盛宴,怎好一人独乐。”
“庄老板可考虑清楚?”
庄菱眉心微蹙,颇有些为难地开口,“这买卖虽是不错,但从扬州到裕京山长水远,周老板如何能保证一路上不出差错?”
闻言,苏珞浅眸中笑意更深,“庄老板是不是忘了,我周家是做什么出身的?”
“由扬州到裕京这一路,密护货物一路平安的本事,我周家还是有的。”
她话音一落,庄老板这才恍然大悟,抬手将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笑道,“瞧我,竟忘了如此重要之事。”
苏珞浅纤指在一旁不用的杯盏中沾了水,在庄菱那边的桌面上轻轻写了个“六”。
她抬眸看向她,轻声道,“庄老板,这是我的诚意。”
这笔买卖,庄菱六,她四。
不得不说,这个比例真真是给到庄菱心坎里。
若是苏珞浅开出的是五五分,以庄菱不肯吃亏的脾性,定会觉得她在占自己便宜。
但若是让利太多,则会让庄菱起疑,怀疑这买卖有什么不妥之处。
六四分,实在是最合适的一种。
庄菱眉开眼笑,再次主动为她斟茶。
清澈碧绿的茶汤倒了七分满,她主动举杯,“如此,那便是定下了。”
苏珞浅同样也在笑,仰头饮尽杯中龙井,“定下了。”
生意谈成,余下的便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商量。
苏珞浅心中微一思忖,开口道,“听闻明前龙井茶叶鲜绿漂亮,入口柔和清香,为茶中上品,但若是要等到明年的明前龙井,怕是时间有些久了。”
庄菱亦觉得有道理,点头说道,“我认识的茶商手中有幽兰香和上等的碧螺春,不若先行将这两种运至裕京?”
“庄老板说得有道理,那第一趟货的日期定在年前?”
“好,就在年前,具体日期待我回去找神婆子算一算。”
苏珞浅有些意外,笑了下,“果然还是庄老板谨慎。”
庄菱,“宁可信有,不可信其无。”
——
从象姑馆出来时,苏珞浅正弯腰欲上马车,后头却传来庄菱的声音。
这声音来得突然,她脚步微顿,藏在氅衣内的纤指下意识攥紧衣袖。
面上却是一片淡定地回过身,轻笑道,“庄老板还有何事?”
庄菱手中拿着一个木盒子,来到她身边,神秘兮兮地将她拉到一旁。
“这一份小礼物赠予周老板。”
苏珞浅,“???”
“是何物?”
庄菱掩唇笑开,眼底暧昧不清,“当然是好东西,你可以先看一眼。”
苏珞浅懵懵地打开木盒,里头赫然是一条金饰项链,项链上坠着好几个小铃铛。
大概是长这样,但文中的项链上铃铛会更多些,大家可以自由发挥想像空间(图源网络)
她下意识伸手拨了拨,一阵清脆好听的铃铛声响起。
她不解地望向庄菱,“这铃铛项链,可有什么特殊含义?”
庄菱瞧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没懂这东西如何用。
她将人拉得更近,附耳低声道,“可系在你那小郎君颈项上,床榻行事时,这铃铛声会愈发泠泠清越。”
闻言,苏珞浅的脸登时红了个彻底。
“这...”
庄菱笑着继续说道,“这可是好东西,我也就是难得遇到个脾性喜欢的妹子,才给你介绍的。”
苏珞浅又羞又臊,但她好男色的名声已经传出去,此时半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只能抿紧了唇瓣,目光从这铃铛项链移至庄菱身后的象姑馆大门,又重新落回铃铛项链之上。
庄菱见她这副模样,正色道,“你且放心,这东西全新,我特意命金匠制的,没用过呢。”
可不是那种象姑馆里的劣势东西。
话落,她又笑着撞了她一下,“怎么样?我这礼物够意思吧?”
苏珞浅硬是挤出了个笑,“多谢庄老板。”
庄菱见她收下,贴心地拍了拍她的肩,“你且早点回去。”
“放心,那神婆子动作没那么快,这几日你若是不便出府也没关系。”
清寒冬日,苏珞浅却感觉手中的木盒犹如烫手山芋一般,到头来只能在庄菱那“殷切暧昧”的目光中,抱着这木盒上了马车。
一直到马车在润园大门前停下,她都还没想好这东西要怎么藏起来。
就在她犹豫间——
跟随她一路,前一刻才悄然翻墙回到润园的陆璟肆,又装模作样地从大门处迈出来。
一副温和虔诚的书生模样,将手递至马车车门旁,低声道,“夫人,到家了。”
第111章 给浅浅用
“夫人,到家了。”
听到这话,苏珞浅下意识将木盒子往氅衣里藏了藏。
她忍着即将翻涌而上的羞意,抿紧了唇瓣,将一只手递到陆璟肆大掌中。
虽然同她一样是刚从外头回来,但男人气盛,掌心干燥温暖。
不过苏珞浅满脑子都是待会儿该如何悄无声息将这铃铛项链藏起来,无暇分心其他。
一直到入了润园的主院廊道,她想了想,还是准备先开口聊正事。
只是她正要出声,陆璟肆便抬手止住她。
男人黑眸幽沉,拉着她往里走的步伐越发沉急。
象姑馆时,他就潜伏在屋顶,是以将屋内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不由得想起乞巧节那日。
他去群芳楼办案,衣袍沾上廉价香粉味,回到画舫后,苏珞浅同他发了脾气。
当时他是为了公事而去,心中坦荡,理直气壮。
而今日,苏珞浅去象姑馆,亦是为了正事。
他再清楚不过,在厢房内,她未让任何男子靠前过,甚至连氅衣都不让他们碰。
她做得很好,非常好。
但他在心中总会控制不住地猜测——
她这么做,是因为对他有意?还是因为单纯的如她所言,爱干净罢了?
陆璟肆眉眼微压,握着她手的力气不自觉变大。
苏珞浅就这么被他一路拉着,进了主院卧房。
她怀里还抱着那木盒,小心翼翼地避免铃铛响出声。
直到房门关上,他抬手就要去解她的氅衣带子,苏珞浅下意识躲开,清凌凌的杏眸望着他,眼底满是不解。
随即又回过神来,自己的反应有些大。
她清了清嗓子,“你、你做什么?”
陆璟肆目光在房间里的燎炉扫了一圈,“屋内有炭火。”
话落,他又伸了手过来。
苏珞浅哪儿敢这时候就让他解氅衣,再度侧身躲开。
这一躲,木盒中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响动。
她一张瓷白小脸霎时红了个透。
陆璟肆黑眸微眯,“适才庄菱给了你什么东西?”
出了象姑馆,巷道中他无法靠得太近,只隐约看到庄菱给了她个木盒,又低语了几句。
至于给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苏珞浅一紧张,藏在氅衣中的纤指将木盒抱得更紧,后退了一步,“没...没什么。”
她一张脸红得不像话,陆璟肆立时反应过来。
这东西,应与正事无关。
他长臂一勾,牢牢勾住她的后腰。
下一瞬,苏珞浅便被这力道带得撞进他怀里,她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袍。
“啪”的一声,伴随着清脆的“叮铃”响声。
木盒应声落地。
盒盖摔开,那条铃铛金项链在日光下泛着夺目光辉。
苏珞浅头皮一麻,正欲弯腰捡起,却被身前的男人抢了先。
陆璟肆力气大,一手捞起木盒,就着微微下蹲的姿势,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
微一用力,便直接单手将人扛在肩上。
“啊——”
“你做什么!”
倒立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苏珞浅本就被这铃铛项链闹了个大红脸,现下这样,脑袋充血的感觉袭来,整个人分外难受。
不过好在陆璟肆没让她这姿势持续太久,扛着人绕过屏风便回到榻上。
他自己坐在床边,扣着她的细腰紧紧禁锢在膝上。
苏珞浅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全无胜算,索性将脑袋埋在他颈窝处。
拒绝对视,也拒绝说话。
床榻斜侧方旁边便是她的梳妆台,陆璟肆微一侧眸,便能从那铜镜里看到她泛着红晕的后颈和耳朵。
他倏地低笑了声,长指掐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吻落了下来。
他吻得凶,趁她还懵着便撬开齿关长驱直入,勾着她的小舌,重重吸吮。
但也仅是一下,他便退了出来。
唇瓣相离时,似有银丝牵连,陆璟肆复又低头,含着她红润的唇蹭了蹭,这才稍稍离开。
低声哄道,“浅浅乖,告诉四哥这是什么。”
话落,他轻轻拨弄了下那铃铛。
清晰悦耳的铃铛声回响在卧房之内。
叮叮铃铃。
每一下,都像是有只大手在撩动她的心跳一般。
苏珞浅揪着他衣袍的纤指越发用力,脑袋复又埋回他颈窝处,抿紧了唇,胡乱摇头,就是不肯开口。
陆璟肆扶在她腰后的那只手探入氅衣之内,隔着短袄,来来回回在她脊背上轻抚。
声音里含着笑,“浅浅不说,那四哥便自己猜了。”
苏珞浅依旧不吭声。
他长臂微收,将人抱得更紧,覆在她单薄脊背上的手缓缓来到她腰侧,轻轻一勾,衿带松开。
冬日衣裙厚些,即使男人的大手探进短袄里,但隔着里衣,便减弱了些许攻击性。
氅衣仍旧好好地披在她肩头,身前的系带打成了个漂亮的活结,垂落下来。
从侧面看,根本看不出陆璟肆那双大手是如何在这底下跃跃欲试的。
苏珞浅整个人像是被他按在砧板上的鱼儿,扑腾了两下便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控在他怀里。
陆璟肆唇瓣贴上她的耳珠,低声道,“可是用来行夫妻之事的?”
话音刚落,他便感受到怀中之人娇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