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你何愁找不到更好的。”
话已至此,燕柏重重叹了一声,“你且回去好好想想。”
燕梦瑜朦着一双泪眼,失魂落魄地出了书房。
庭院中的花卉开得正正好,在阳光下摇曳生姿。
她倏地想起,回京那日在街边听到那老农与王府下人的对话。
他那么冷沉自持的一个人,竟也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关注后院中的这般小事。
王府中的青梅树与桂花树,应是世间长势最喜人的树木了。
东宫初见时,苏珞浅眉目温婉,面容娇媚,若不是时时被人呵护着,何以能有那般模样。
凡此种种,犹如流光一般在脑海中闪现。
燕梦瑜倏地勾唇,笑容却越发惨淡。
她明明眼睛瞧见了,耳朵听见了,可心却画地自限,装聋做瞎。
今日乾正殿前,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仍旧不顾祖父的往日师恩之情,激烈求证,当真是没给自己留半点退路。
他那么喜欢她,喜欢到真就眼中容不下半点沙子。
燕梦瑜魂不守舍地回了自己的小院。
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祖父如此高龄,却还要为自己所累,此是不孝。
为了自己的儿女情长,导致坊间虚妄传言四起,此是不忠。
置燕氏一族于圣上猜忌之境地,此是不义。
燕梦瑜咬着唇,却抑不住声声抽泣。
这哭声中带着后悔、带着羞愧、亦带着神思清明后的坚定。
直至太阳落山,戌时初。
燕梦瑜敲开书房的门。
郑重朝燕柏福身行礼,声音带着哭过的微哑,一字一句道。
“祖父,孙女自请外嫁,有生之年,绝不入京。”
第152章 四哥只想要你
与此同时,承安王府。
从宫里出来之后,陆璟肆没去典狱司,而是直接一路回了王府。
正好是用膳的时间,他一迈进府门,便问道,“王妃午膳用得如何?”
福临忙躬身应道,“适才好像银朱说,王妃今日胃口好些了。”
听到这话,陆璟肆眉眼间松和了不少。
他锦袍微撩,大步往主院而去。
待绕过廊道入了月门,便见水亭之中的石桌上摆了不少精致菜色。
而苏珞浅坐在一旁,执着银箸,小口小口地用膳。
身侧的泽兰见她今日终于吃得比前几日多,心中高兴,“王妃,您终于肯多吃些了。”
“这段时日,担心死奴婢了。”
苏珞浅见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擦了擦唇,笑道,“傻子,那日我都说了,我只是在想事情。”
“况且,就算我自己不想吃,也得念着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啊,我可没那么傻,拿他们置气。”
陆璟肆抬步从池上弯道而来,缓声道,“浅浅是在想什么事?”
泽兰一见王爷来了,极有眼力见地添了副碗筷之后,福身行礼,退出水亭。
苏珞浅视线从满桌的珍馐移开,定定地瞧了他片刻,这才答道,“四哥想知道?”
这一眼,便让陆璟肆心底一抽。
她应是知道的,知道外头传了几日的纳侧妃流言。
却从未来问过自己…
陆璟肆喉间微哽,倏地明白过来。
自己终究,还是没让她安心。
他目光紧紧攥住她,郑重点头,“想知道。”
苏珞浅倏地勾唇,露出个轻浅的笑,眼睛弯了弯,道,“好,待用过午膳,我好好与四哥说一说。”
“好。”
苏珞浅这几日确实一直在想事情,想了很多。
想着这件事应分两头看,若是陆璟肆不同意纳侧妃,那么即使燕梦瑜是他老师的孙女,也没有人能奈何他半分。
若是...他同意了...
那便是当她以前瞎了眼。
她不会顺从,可是具体要怎么做,她还没想好。
她原是想着待自己理出个思绪,再与他开口,但既然现下他问了,那她也不会瞒着他。
夫妻之间,这些事,越瞒只会越糟糕。
一顿午膳用完,二人漱了口后,苏珞浅正要起身,陆璟肆已经先一步过来扶她。
她现在肚子这般大,若是无人在旁,一旦坐下压根起不来。
苏珞浅下意识回了句,“谢谢四哥。”
陆璟肆眸光闪了闪,揽着她腰的手本能地收紧,“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感受到男人的气息,她仰头望他,笑道,“四哥在紧张吗?”
怎么感觉他说话有些小心翼翼的。
陆璟肆带着她下了石阶,穿过小道,一路回了正屋,这才低低应了句,“是有些紧张。”
从未有过的紧张。
像是在等待宣判一般。
苏珞浅见他这样,心一下发软,勾了勾他的尾指,轻声道,“你抱抱我好不好?我想亲你。”
两位主子午后入了正屋,廊檐下的下人们都站得离远了些。
此时屋里安静,只有窗牖处偶尔传入几声鸟鸣声。
陆璟肆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自己坐在梨木椅上,将人放在自己膝上。
她轻轻一勾手,他便低下头,任她在他唇上轻蹭。
像是一只守在主人身边极其忠诚的大型犬只。
陆璟肆一直未曾闭眼,就这么看着近在眼前的小妻子仰头吻向自己。
怀孕这么久以来,她肚子变大,但四肢却仍旧纤细。
除了那酥香雪脯变得难以一手掌握之外,也就只有下巴处圆润了些,其他的地方愣是没见长半分肉。
此时她闭着眼吻他,一张莹白小脸染上淡淡的绯红,卷翘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投出小小的阴影。
乖巧又娇媚,令他疯狂心动。
两人倚得极近,许是感受到他强健急速的心跳声,苏珞浅微微抬眸,在他唇上轻啄了下,退离开。
眸中泛着水雾,道,“四哥,你心跳好快啊。”
陆璟肆低应了声,拉着她的手按在他心口处,另一只手在她后颈处轻轻按揉,一字一句开口,“事情已经结束了。”
“嗯?”
苏珞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杏眸诧异圆睁,“解决了?”
这么快...的吗?
她还以为这是场“持久战”呢。
苏珞浅心底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你是怎么解决的?”
陆璟肆垂眸,那双漆黑幽邃的眼睛紧紧攥住她,“殿前自证,由圣上亲自当见证人。”
闻言,苏珞浅似也回想起近日的那些流言蜚语,除了言之凿凿说承安王要纳燕梦瑜为侧妃之外,余下的便都是在离间文崇帝与陆璟肆的君臣心。
她倏地反应过来,或许这件事,才是幕后之人的真实目的,而燕梦瑜的心思恰巧被人利用了。
苏珞浅耳根子微红,她这几日的愁思,在这种大事面前,显得有些过于小家子气。
若不是现下陆璟肆这么说,她甚至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而殿前自证,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陆璟肆见她想明白,无声勾了勾唇,埋头在她颈侧蹭了蹭,“不过你的四哥,其实也有私心。”
这件事有幕后推手不假,但他故意闹到御前,故意将事情闹大,便是要将此事推到一个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境况。
他此生只愿有她,便不可能让任何人来横插一脚。
“浅浅,四哥只想要你。”
男人低磁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苏珞浅心跳像是停了一拍,随即如擂鼓一般快速沉沉地震动起来。
后颈处他的大手还在继续按揉着,酥麻感由脊椎蔓延至全身,她本能依偎进他怀里,低喃一声,“四哥...”
陆璟肆在她耳尖轻轻吻着,耳鬓厮磨间,鼻尖盈满女子的馨香。
他含住她的耳珠,挑弄几番过后,这才开口,“现在浅浅可以说了?这几日你在想什么?”
苏珞浅原被他撩拨得浑身泛软,此刻乍一听到这句话,猛地僵住。
陆璟肆按住她单薄的脊背,无声勾唇轻笑,“四哥要听实话。”
第153章 不必委曲求全,不必退让原则
实话...
如今事情已经解决,苏珞浅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她抿了抿唇,“我其实...还没想好...”
“嗯,”陆璟肆并不在意她想没想好,“那就说说想了的那些。”
苏珞浅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想了两个方向...”
“一是如果最后这事不成,那便没什么影响,二是...”
“是什么?”
苏珞浅闭了闭眼,一股脑说出来,“若你同意纳侧妃,那我便当以前是瞎了眼,收回对你的喜欢...”
最后这半句,她说得越来越小声。
直至不好意思抬头看他,脑袋缩在他怀里,一副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
听到她的话,陆璟肆心头微哽,却也知道她这样想是对的。
他抬手摘下她的发簪,一瞬间黑丝倾铺,发尾落于他手背上,带起丝丝缕缕的痒。
陆璟肆抚了抚那柔顺的黑发,低声道,“浅浅想的是对的。”
他之前不懂这些,后来发现自己心悦于她,一开始曾反复思忖过,为何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可后来他想——
古礼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却未有人言语过,女子本身作何想法。
亦从未有人言,夫该如何。
该如何体贴陪伴,该如何求得她的真心爱慕,该如何在长久的岁月里与她相濡以沫。
苏珞浅出身巨富,自小无忧无虑,但即使是这样,仍旧于无奈中为求保全家族而嫁给了他。
若是他真做了什么混账事,她收回一颗心也是应当的。
听到他的话,苏珞浅惊诧地抬眸看他。
男人漆黑眉眼中闪动着幽深的情愫,似是惊涛骇浪,直直将她裹住。
陆璟肆在她唇上亲了亲,又说了一遍,“你想的是对的。”
“只是,四哥相信浅浅的眼光。
你瞧上的男人,必定不会差劲。”
闻言,苏珞浅“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自己?”
“自然是在夸浅浅。”
他抚向她的肚子,低声道,“若是我们生的是女儿,也该教她这般。”
“不降其志,不辱其身?”
“是,若心悦一人,不必委曲求全,不必退让自己的原则。”
陆璟肆低头吻了下来,声线微哑,“你是个好娘亲,给她做了个好榜样。”
他几句话,便轻易宽慰了她的心。
苏珞浅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抬手环住他的肩膀,乖顺地承受他的吻,偶有轻轻回吻的动作,便勾得他欲罢不能。
陆璟肆直接就着这个姿势站起身,一边吻她,一边抱着人回了里间,来到床榻上。
身子挨在柔软的被褥,苏珞浅倏地清醒了些。
两人吻得缠绵,她身前领口的布料已经被揉皱,小巧平直的锁骨露出,往下还有勾人遐想的雪腻绵软。
她耳根子通红,紧紧攥住他的衣服,于亲吻间,勉强找到间隙,声音娇口耑着,“...四哥、唔...”
陆璟肆口耑得更重,声音尤为低磁性感。
他一手撑在她身侧避免自己压到她的肚子,一手早已轻车熟路地往裏探進。
他哄着她,“一次好不好?”
“四哥帮你。”
他复又重新吻下来,带着灼人的热度,一路蜿蜒,“结束了正好你可以午后小憩,不累人的。”
“呜...”
苏珞浅呜咽一声,咬着唇眼尾泛红。
骗人。
怎么可能不累人。
可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成了一尾在他身|下婉转求饶的失水鱼儿。
直待她累极睡去时,陆璟肆才重新换了身衣衫,起身命人备水。
刚才这一遭,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他将帨巾沾湿拧干,仔细为她擦拭了一遍,这才关了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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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近来天气越发的热,但也还未到宫中大量用冰鉴消暑的时间。
而此时的怡景宫内,却是一副火气冲天的景象。
“啪”的一声,杯盏应声落地。
舒妃正欲破口大骂,一旁的老嬷嬷连忙上前为她斟茶,安抚道,“娘娘,您消消气。”
舒妃扫了她一眼,眸色不耐,但终究是收敛了些脾性。
对着哆嗦跪成一团的宫人怒喝一声,“都给本宫滚出去!”
老嬷嬷使了眼色,底下的人赶忙退出主殿 。
舒妃这才接过老嬷嬷递过来的杯盏。
老嬷嬷低声开口,“娘娘,燕梦瑜已被指婚给临岐当地的望族,承安王那日在乾正殿闹出动静,许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近来还是谨慎些好。”
舒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抿了几口茶,问道,“木先生怎么还没到?”
老嬷嬷摇头,“老奴派人去瞧瞧。”
舒妃摆手,“罢了,时辰到了他自然会到。”
她复又开口,声音冷淡,“锦安呢?”
“按照您的吩咐,关起来了。”
以前舒妃心情不佳,不想看到周菁宓,就会命人将她关起来。
关在狭小的木柜之中。
有时是关在周菁宓自己的寝殿里,有时是关在偏殿当中,更有时是关在杂物间中。
便是连舒妃自己,都时常不记得,今日周菁宓被关在何处。
听到老嬷嬷的话,舒妃嫌弃道,“生个公主果然半点用没有。”
“既不能继承大统,也不能助我未来当上太后。”
话音刚落,主殿外便走进来一个内侍打扮的男人。
“臣说过,臣可助娘娘当上太后。”
男人眉目阴鸷锋利,即使穿着太监的衣服,也压不住满身的凶诈狠毒。
老嬷嬷一见来人,忙低下头,躬身退出主殿。
殿内一时之间只剩他们二人。
舒妃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么多次了,我这肚子没有半点动静,你究竟行不行啊。”
听到这种话,男人并未生气,耐心答道,“臣不也育有儿子,所以,你我皆没问题。”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台阶,来到她身边,勾住她发髻上轻摇的珠翠,声音倏地变得暧昧,“既然没有动静,那还不快抓紧时间。”
这话说完,他便俯身将舒妃抱了起来,驾轻就熟地直往偏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