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有青鸟玉佩啊?你也没有吗?”
他道:“只有阁内人和他们的亲友才能得此信物,青鸟阁审查严密,我曾经也想派人混进去,可惜无一人成功。”
黎婉点点头:“可是淑妃娘娘为何会有这种东西,又干嘛要给我呢……太奇怪了吧。”
“她为何会有青鸟佩我暂时也不清楚。”温寂言语调低沉,“不过我猜她是想借你的手把玉佩递到我手上,如此便不会引人怀疑。”
“你需要青鸟阁的情报?”黎婉似乎懂了。
“对。”温寂言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不过还需小心为上,我得验明真假才行。”
“看来咱们圣上的这位淑妃娘娘,并非普通人。”
“会有危险吗?”她问。
温寂言捏捏她柔软的脸颊肉:“我自有分寸。”
剩下的黎婉也就没再问,其中牵扯的事太过复杂,至于淑妃为何知晓温寂言需要青鸟阁情报,以及温寂言到底要做什么,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她不能成为温寂言的弱点。
“对了,那个蒙扎怎么办?”
温寂言道:“放心,我必不会让他好过。”
黎婉隐隐不安,长禄侯两位世子是奉命出使,两国为了维持明面上的友好,必定不会大动干戈,别说讨回公道,此事就是捅到圣上面前,也未必能给她一个好交待。
正思索着,脸颊又被重重一捏,黎婉鼓起双颊:“好捏嘛?”
这男人怎么回事,捏脸还捏上瘾了是吧,好不容易长了点肉,再被他捏瘦了可如何是好。
温寂言笑吟吟:“软软的像团棉花。”
“别再捏这儿,看看我的脚踝吧,都崴了。”她委屈兮兮指了指自己的脚,“我该不会无法下床了吧。”
“不怕,想去哪儿为夫抱着你。”温寂言低头为她脱去鞋袜,五指按上她的脚腕。
黎婉脑子里倏地想起红仙观时温寂言为她按揉脚的酸痒难忍,下意识啊了一声,慌张道:“你不许揉!”
温寂言抬起眼眸,喉间滚过笑意:“夫人何事惊慌?”
“你你你不许给我按,我没事……”她磕巴道。
他无动于衷,继续上手为她按揉。黎婉见状紧紧闭起双眼,心道遭了罪了,又得受一回折磨。
带着淡淡干燥气息的手掌轻缓地推过她脚腕,令人舒爽的触感由一点慢慢扩散,渐渐的,原本脚腕的疼痛奇迹般地消失无踪。
与上回感觉全然不同。
黎婉不可思议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温寂言清俊专注的脸庞。
她微张嘴巴:“你?”
“如何?”温寂言挑眉。
黎婉发呆片刻,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瞪着圆溜溜的杏眼对着他道:“你的手法分明很娴熟!”
“上回在道观……你你你是故意欺负我的!”
温寂言但笑不语。
“你太坏了。”黎婉瘪瘪嘴,“那个时候我才过门不到三日,你居然糊弄欺负我……”
“那我认打认罚,可好?”
“我又打不过你。”黎婉哼哼两声,脑海中再度浮现夜宴之时温寂言对战蒙角的飒爽英姿。
“哼,我还没问你呢。”黎婉想起夜宴风波,审问道,“你怎么会那么多东西,都不告诉我,筵席之上可担心死我了。”
“难不成婉婉忘记自己嫁的是温氏儿郎?”
“可是那个蒙角是久经沙场之人呀,居然打不过你,你也太可怕了。”她撅着嘴巴嘟嘟囔囔。
温寂言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脸颊:“一会儿说我坏一会儿说我可怕,我记得婉婉曾经对我的评判可是温柔、正直、谦逊——”
黎婉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羞恼不已:“还不许人家看走眼嘛。”她嘴上这么犟,实际上心里仍旧认为温寂言是个极妥善体贴之人,就是爱戏弄人罢了。
她的手被男人攥住。
“那可如何是好,婉婉已经嫁与我为妻,听没听过一句话,上了贼船就再难下来?”
“那你倒是——”她急忙住了口,原本想说你倒是干点夫妻间该干的事儿啊。
“嗯?”
她岔开话题:“我听杏留说要极强的臂力才能舞得动那柄长矛,虽然我知道你力气不小,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夸张。”
“是从小就练嘛?”
他淡淡点头:“不错。”
黎婉傻傻问:“为何?”
温寂言悠悠瞥向她,似笑非笑道:“为了轻松抱美人入怀。”
……
安养几日,脚伤渐渐好转,黎婉把自己闷在屋里几乎快被憋死,只因温寂言说可以抱她出门。好歹她也是太傅府唯一的女主人,若真被人抱来抱去的,也着实不像话。
今日风不似往日萧瑟,她难得出来走动走动,步履比平常慢一些,不仔细瞧,倒是看不出腿脚有恙。
桃喜正扶着她闲逛着,身后忽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扭头望去,看见温寂言步伐轻盈朝她走来,手里还提着圆圆的漆盒,瞧盒子上的纹路,是她最爱的玉食记的糕点盒。
这下她脚也不痛了,快步迎上去巴巴瞅着男人:“给我买的?”那目光灼灼的模样就差要扑上来。
“看见糕点比看见自家夫君还高兴?”他半真半假地往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也不看看谁去买的。”
她捂住额头笑眯眯:“没办法,谁让我爱吃甜食呢。”
“子鹤最好了。”在要东西吃这方面,她撒起娇来那可是绝不含糊,身旁的桃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默默后退几步。
桃喜心里默默感叹,她家小姐真是变了,居然如此轻车熟路地对着太傅大人撒娇,从前在黎府的时候,对黎大人都没到这种程度吧?
黎婉抱住温寂言的胳膊摇晃,温寂言轻咳一声:“糕点跑不了,我们回来再吃。”他目光落在她白皙小手抓住的手臂之上,瞳色愈发深沉。
“我们是要出府嘛?”
“是。”他笑了笑,“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
黎婉万万没料到,温寂言居然带她来了赌坊。
外看是普普通通的茶楼,由引路人领着往里走,来到一扇黑铁大门前,那人轻扣三下门环,门应声而开。
她随之迈入大堂,堂内摆满大大小小的赌桌,骰子牌九嘈杂声与赌客们的叫喊声混杂成片,声声钻入耳中。
她甚少来如此喧闹之地,紧紧牵住身旁男人的手,忧虑道:“朝廷官员不允许踏足赌场,你怎么如此大胆?”
“夫人不必担忧,此事我已向圣上请示过。”
黎婉更加糊涂,什么要紧事儿必须来赌场办?
前方魏刀正站在拐角处,显然等候已久。他朝他们做了个手势,温寂言随着他手指向处望过去,颔首示意。
一旁的黎婉看不懂手势,只模模糊糊知道大概那边有人,不方便朝那边过去。二人一同来到二楼,单独进入雅间。他们未关门,只留一扇半透明屏风,可以看清楼下的赌客,甚至能听清他们的说话声。
按理说赌坊的二楼也应该是单独的小赌房,她路过其他屋子时看见里面也照样摆着一张宽大的赌桌和各色赌具。可是他们进入的这一间并未见这些东西,桌上摆满佳肴不说,还都是她爱吃的……
是谁让提前备下的不言而喻。
她问:“不是说来看戏?”
“你往那儿看。”顺着温寂言的目光看过去,黎婉微微睁眼,旋即看清了正在西南小角落拼命摇骰子的男人。
蒙扎,只要看到这个人,她心里还是一阵恐慌。
温寂言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搓了搓,奇异的,她心里的畏惧感消退不少。
“蒙扎跟他哥不同,文不成武不就,吃喝嫖赌却样样拿手,在轲萨国是出了名的人嫌狗憎,十足十的酒囊饭袋。”
“但他身为长禄侯的儿子,我们大乾若轻易处置了他,恐怕会挑起两国争斗。”
黎婉往他身边靠了靠:“我懂,圣上必然不会因为他酒后无德一事而与轲萨对着干的。”
她忽而有点想哭,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不能让坏人受到惩治。温寂言察觉到她的情绪,把她拢进怀中,在她耳边轻言:“可是没说不能报私仇啊。”
“不行!”黎婉拽住他前襟,急忙道,“你可是大乾的太傅,若真对蒙扎做了什么不可挽回之事,轲萨国定然会揪住不放的。”
温寂言压住唇角:“婉婉,我看起来有那么傻?”
“男人冲动起来都是很不计后果的。”她心跳得厉害,生怕温寂言真干得出什么。
这男人狠起来什么模样,她再清楚不过。
“我若真是冲动之人,你早就……”他垂眸,手臂圈住她细软的腰肢,稍稍施力一提,把她抱得更紧密。
一道灼热的视线留恋于她面颊。
“早就什么?”她不明所以。
“无事。”他挪开视线望向楼下西南角,“我们看戏吧。”
黎婉听他的看向楼下。
蒙扎今日手气甚佳,才不到半日便赢了十万两白银,周围的赌客不知他真实身份,纷纷暗骂哪来的外乡人竟走了狗屎运,逢赌必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银子进了别人腰包。
“还有没有人愿意跟爷来一局!”蒙扎学赌越上瘾,一想到赢的都是乾国百姓的银两,他就更加兴奋。
他吆喝半天,无人应声。
“哈哈哈敢情这么大的赌坊,都是怂货。”他已然得意忘形,叉着腰大笑。
“我跟你赌!”一道清亮嗓音于乱纷纷中脱颖而出。
刹那间,乌泱泱的人群逐渐闪出一条道路,诸赌客好奇地往那儿一瞧,顿时傻了眼。
方才应声的竟是一位半大的少年。
少年一身精致白色锦袍,眉似远山,眸若星点,年岁看起来不大,十几岁出头的模样,单看气质,有几分清贵,像是哪家的小公子哥。
“哪儿来的不懂事小孩,回家找奶娘去,别在这儿捣乱。”蒙扎刚起的兴致在看到少年之时顿时败坏不少,嫌弃地瞥他一眼,摆摆手撵他走。
“这位公子,我这儿有五十万两,你不需再斟酌斟酌?”少年懒懒一抬手,身后的随从便掏出一沓子银票,惊得周围赌客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来赌场之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可是一个小孩手里拿着五十万讲来赌钱,这可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稀罕事儿啊。
人人皆有好奇心,不免竖起耳朵。
蒙扎看到银票哈哈一笑:“小娃娃,这可是你自己送钱上门的,可别怪我欺负小孩。”
“赌场上的规矩,我懂。”少年信步来到赌桌前,率先拿起一张银票压上,“还望公子也莫要忘。”
“好,那就来!”蒙扎迫不及待地搓搓手,准备大干一场。
此时此刻,在二楼的黎婉将一切收入眼中,她蹙起细长秀眉,替少年揪心不已:“这可怎么办呀。”
温寂言不紧不慢饮茶,朝楼下浅浅扫过一眼:“蒙扎此人轻浮浅薄,见钱眼开,殊不知多少人栽在一个贪字之上。”
“你不喜欢贪心的人?”黎婉仰起脸抓不住重点问,小声嘟囔道,“可是我也很贪心呀……”
温寂言拿糕点堵住她的嘴巴:“你这才叫贪嘴。”
……
楼下很快围聚一大帮人,都被这五十万两银票吸引了目光,众赌客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在如此热烈的气氛下,蒙扎仿佛已经大获全胜,咧开嘴率先举起骰盅。
“下注吧。”他看向少年的目光如同在看摇钱树。
与众人设想的差不多,蒙扎身为赌钱老手,不光摇骰子准得很,还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出老千。
少年手里的银票很快见底,但他脸上不见丝毫惊慌,甚至还笑得出来。
蒙扎暗道真是遇到个有钱的小傻子,一看就是个新手,一般新手上赌桌都会毫无顾忌地把所有筹码压上,即便输了也不气馁,甚至越挫越勇。
直到少年手里的五十万两银票通通进了蒙扎腰包,他怜悯道:“小孩儿,回家玩去吧,这儿可不适合你。”
围观的赌客们暗啐他一口,心道明知对方是小孩还如此嚣张,简直不要脸。
正在诸人惋惜之际,那白袍小少年再度勾了勾手指,身后的随从又从钱袋里摸出一沓银票。
“嚯!”众人吓傻。
如此大的手笔,莫非是哪家富商之子?
少年打了个哈欠,撩起眼皮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继续。”
蒙扎巴不得赚得盆满钵满,欣然颔首应下。
“压小。”
少年之前一直站在赌桌前,输光以后便坐了下来,手托着腮懒洋洋摇了摇骰盅。
开盅,三个二。
蒙扎哈哈大笑:“小孩儿,你又输了。”
“哦,是吗?”少年勾唇一笑,“你仔细瞧瞧?”
对方一笑,蒙扎突然间觉得身上浑身不舒服,仿佛被什么危险之物盯住,他快速打开骰盅。
开盅,三个四。
“哇哦——”围观众人惊叹。
“这不可能!”蒙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出千!”
黎婉在二楼看得兴致勃勃,先前的忧虑一扫而空,她不停地探头想看得清晰,几乎要从温寂言的怀中挣脱出来。
蹭来蹭去的。
她天真地问身旁的男人:“这小公子好厉害呀,怎么做到的?这蒙扎是真的失手了?”
温寂言往她腰上掐了一把,道:“你别乱动,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