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莫名其妙的对话桃喜未曾放在心上,拽着黎婉的手去看她最爱的绿豆糕,结果发现货架之上空空如也。
桃喜惊讶:“玉食记这生意真是愈发了不得,居然未打烊就卖个精光。”
黎婉盯着空荡的货架忽而想起什么,吞吞吐吐道:“好像……子鹤今早都给买走了。”
“大人不是只买了一盒吗?”
“还有几盒搁在房里。”
桃喜:“……”
“小姐,温大人是不是有点溺爱……”桃喜简直没耳朵听,清晨就被他们两口子腻歪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想到那还只是一个开始。
黎婉闻言不免又想起太子殿下说的话,倘若温寂言从未想过娶妻,那么他对她好,是否皆因这是夫妻义务,觉得这是分内之事呢?
他这般温柔的人,纵然不喜欢,也不会冷落于她的。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她的心情顿时跌至谷底。偏偏这事儿还不方便对桃喜讲,当初替她给温寂言打闷棍的是杏留,可是杏留没桃喜心思活泛,就算倾诉,杏留也不会出主意。
她试着拐弯抹角道:“桃喜,你真觉得温寂言对我很喜欢吗?”
“那是自然,大人都主动求娶了,这还不够呀?小姐你怎么愁眉苦脸的,不会是在质疑大人对你的心意吧?”
“可是,若他求娶并非真心呢?”
“小姐,你是不是这个月癸水快来了,容易想东想西?”桃喜歪着脑袋问。
“你这丫头,找打!”黎婉气呼呼噘起嘴巴,伸出一根手指往她脑门戳。
黎婉决定闭嘴,跟桃喜讲压根没用,毕竟在桃喜的眼里,温寂言是在街上对她英雄救美之后一见钟情,宫宴之上二见倾心,然后去求了圣旨迎她入门。
简直是一段佳话。
她哪里晓得她家小姐是做了坏事才把人弄到手的呢……
黎婉想,温寂言真是被她坑惨了,原本不想娶妻的被迫娶妻,还要对她处处体贴,又哄又抱的。
谁能有他倒霉?
“小姐,我有件事从你进门起就想问,不知你方不方便说。”桃喜突然凑近,笑得几分不怀好意。
黎婉心下不妙,迟疑道:“怎怎么了?”
“你的嘴巴好像有点红……肿。”
“!”黎婉这才想起某个男人咬了她好几口,难怪从进门起桃喜就有意无意地瞟她的脸,原来是在观察她的嘴唇!
她的脸腾一下红了,使心思暴露无遗。
桃喜见她羞成这样,便没再使劲打趣,哄她道:“都这般激烈了,小姐你还质疑大人对你的心意,未免太不厚道呀,嘿嘿嘿——”
黎婉脸皮薄得很,被丫头这么一笑,巴不得找块布把脸挡住,省的被调笑都没处躲。
她气急败坏往门外走,一抬头发觉天色已晚,黄昏晚霞铺满天际,再不回府日头就要落山。她心中记挂答应温寂言的点灯前回府,便拽着桃喜走人。
没走两步就遇见牵着马车的魏刀,黎婉再傻也猜得出是温寂言让他在此处等候的。说的也是,温寂言怎么可能放心她和一个丫鬟独自在外逛街呢,必定会派人保护她的。
她坐上马车,心里又甜又酸。
甜的是温寂言真的很疼她,酸的是这份珍贵的心意,原本好像不该属于她。
……
马车徐徐慢行,一路驶过陌柳长街,耳畔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待到马蹄声停歇,黎婉撩开车帘下车,桃喜连忙扶住她的手。
“哎呀小姐,今日府内灯笼打得好早,往常都要酉时末才点灯吧。”
桃喜这么一说,黎婉随之抬头,望见太傅府邸灯笼高高挂起,甚至还应着斜阳余晖。
黎婉:“……”
若无主人的命令,下人不会擅自更改点灯的时辰。
黎婉放缓步伐,磨磨蹭蹭往前走,刚至门前便被太傅大人逮个正着。
温寂言眉眼带笑,用热乎的手掌捂住她的耳朵,原本凉嗖嗖的耳朵瞬间融化在他手掌,如同寒冰遇温化了冻。
“冷不冷?”
很暖和。
黎婉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多人瞧着呢,温寂言也太腻歪了。捂耳朵这种事,好歹回房再做呀,她感觉四周的目光都快把她淹了……
桃喜见状抿着嘴偷笑,悄悄退至二人身后与魏刀站在一侧,几个守门的下人也在交头接耳不知聊些什么。
到底是脸皮薄,黎婉红着脸拽着温寂言往梨风苑方向走。
一路灯笼映照双影,橘光如同流动的火焰在蔓延,增添星星点点的暖意。
温寂言不疾不徐提醒道:“婉婉可还记得答应过何时归家?”
“你不讲道理。”她指着盏盏明亮的灯笼委屈,“这灯点早了,你就是故意想罚我。”
哼,温寂言以为她傻乎乎的发现不了,她却偏偏要当面拆穿他。
“那你认不认?”他理直气壮。
这是变相承认一切都是他的安排,黎婉被温寂言厚颜无耻的模样惊呆了,这男人最近欺负人都不带掩饰的!
她小声嘟囔道:“认就认,罚就罚,你还能罚我去干苦力不成?”
“谁说不能?”他擒住她的手扯进怀里,黎婉抬头与人目光相接。
对视片刻,她刻意摆出无辜的模样,心中笃定温寂言不舍得让她做粗活,装傻问道:“干什么呀?”
灯火下,男人将她嫩白的小手握紧几分。
“罚夫人侍候为夫沐浴可好?”
第33章 沐浴
“沐、沐浴?”黎婉定在原地, 反复确认道,“是脱掉衣裳的那种沐浴嘛……?”
温寂言忍俊不禁:“不然呢?”
黎婉捂住脸不敢置信,那岂不是什么都能瞧见?天哪,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呢, 嫁进府这段时日温寂言入寝会穿好亵衣, 从未在她面前露过什么……
她最多只是新婚夜大胆地为对方解过腰带,吭哧吭哧忙活半天, 最后还以失败告终。
在她脑子里想东想西的时候, 温寂言已然牵着她来到了梨风苑的浴室,清荷屏风掩在浴桶前,浅缃色帷幔层层叠叠, 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原是早有人放好了热水。
还以为温寂言说的侍候是要她从接热水开始呢, 原来早就命人接好了。
就知道这男人不会让她做粗活的。
“需要我做什么?”她红着脸明知故问。
他握住她的手拉至身前, 捂在腰间问:“可会解了?”
她气恼地嗔人一句:“只会拆, 不会解!”
闻言温寂言笑得更深,那股子暗戳戳的坏劲儿可把黎婉羞得抬不起头。少女垂着脑袋一边生疏地解男人腰带, 一边小声阴阳怪气:“妾身伺候夫君沐浴更衣。”
费了大半晌功夫,总算是磕磕绊绊把腰带解下,她不免长出一口气。玄黑长袍质地是一等一的好, 冰凉绸缎沾染室内热气变得微润, 摸上去手感柔软光滑。
她慢吞吞地把男人的外袍褪下, 露出素白里衣,盯着这片雪白, 她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顿感嗓子干涩。
再往下脱的话,就没了……
她抬头偷瞄一眼温寂言, 他正好整以暇地瞅着她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要自己脱的意思。
早死晚死都要死,她心一横牙一咬,闭着眼睛用十成十的力把对方的里衣扯开,只听“嘶”一声,不祥的预感从脑内升起。
她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偷偷观察眼前的景象。
温寂言的里衣的确脱掉了,是被她硬生生撕开的……
“嗬。”温寂言本就存了心欺负她,如今更是得理不饶人,回忆道,“婉婉还真是记仇,我撕了你一件纱衣,你就要毁我一件里衣报复回来啊。”
她没有!黎婉想把温寂言的嘴巴堵住,这男人记性真是好,她入府以来的丢脸事对方居然如数家珍,逮到机会就要旧事重提,生怕忘了似的。
黎婉一恼,睁开眼睛想要狠狠瞪他一眼,眼皮一撩,入目却是男人光.裸的胸膛,毫无遮蔽地袒露于眼前。
那一刹那,她的好奇心作祟压过了羞涩,目光快速扫过他的身材,心中发出由衷的赞叹。
温寂言素日里着宽大官袍,纵然穿常服也只看得出他肩宽腰窄,比例极佳。万万没想到,剥开这层里衣,他的肌肉线条如此流畅,小臂丰健,腹肌紧实分明,看得人眼热不已。
黎婉瞧了瞧对方,又可怜兮兮低头瞅了瞅自己,哼!身材好了不起啊!
“怎么还皱起眉头了?”温寂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一靠近,黎婉的面颊又飘起红霞,男人的气息几乎将她紧紧围住,不给丝毫逃路。
“你……”她臊得不好意思再盯着,心中反复默念,眼前人是她夫君,看多少都是天经地义的。
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有点热。”她滚烫着脸颊给自己找借口。
温寂言不吃她这套,直截了当道:“穿得太厚自然热。”
黎婉:“……”
他伸手为她解开斗篷,黎婉眉心一跳,惊讶道:“作甚?”
“我与夫人共浴。”他简简单单撂下惊天动地的话。
她睁大双眸,嗖的一下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断断续续:“你你你我我……不像话!”
这页她在小册子上看到过,那书上还注有鸳鸯.浴三个字,画面活.色生香,只瞅了一眼便令人面红耳赤。
温寂言什么意思……她没听岔吧,所谓共浴,便是共同沐浴之意,他们俩连房都未圆,就要直接做如此刺激的事儿不成!
“太难为情了,我不要。”她试图挣扎,用毛茸茸的狐白斗篷把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独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眸目不转睛地望向男人。
温寂言放软了口吻:“夫人就把我这么晾着?”
此刻他上身未着寸缕,肩若削成,窄腰劲瘦,皮肤呈现冷白色,在热气熏腾下覆上一层薄薄的细水珠。偏生这男人神情十分坦然,还得寸进尺地委屈起来,言语间好像受了她冷落似的!
黎婉进退两难,别别扭扭与人商议道:“剩下的你自己来嘛。”
“你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温寂言见她快把自己埋起来的可怜模样,一时失笑,附首而言:“那好,婉婉不可偷跑。”
她忙不迭点头,乖巧得仿佛得了救,随后迅速转身,不敢看人。
身后传来衣物落地声,脚步声逐渐变小,应当是走了,她小心翼翼微微扭头,看到身后已空才放心转回身子。
她默默捂住脸,朝屏风望去,这扇围屏采用色浅彩绸,倘若后面有人可以完完整整地透出身形动作。恰如此刻,温寂言在屏风后沐浴,她站在原地甚至可以描摹出他侧脸的轮廓,姿势也一清二楚。
那她待会儿在这儿脱衣裳的话,温寂言透过屏风岂非看得甚为清晰?
往日同房也不是没脱过,不过都是穿好里衣的,洗沐的话是不能穿衣物的……
黎婉纠结地直抓头发,最终抿住嘴唇把外襦里衣下裙一股脑扯了下来,独独留下轻薄袜胸小衣和贴身小裙。
多穿一点应当不打紧,毕竟温寂言说的是侍候他沐浴。
她缓缓穿过屏风,纱幔一层一层掀开,迷雾朦胧间,热气熏天,男人仿佛等候已久,富有侵略性的视线凝聚过来,与她湿漉漉的目光对视良久。
只这么一眼,黎婉险些腿软。
她总算是相信了为何有的将军一个眼神便能使敌军闻风丧胆,原来眼睛真的可以蕴藏无穷的攻击性。
她像无处可逃的猎物,被捕食者牢牢盯住。
“子鹤,我为你濯发。”她手里早已拿好皂荚,深吸一口气努力装作镇定的模样走上前。
腿好软,像是踩在棉花上。
水雾氤氲满屋,她垂着脑袋来到浴桶前,打算装鹌鹑装到底,不敢抬头看男人半眼,只是摸索着伸手去探他的头发。
墨发柔顺,摸上去手感若绸缎,她没话找话道:“水温可还合适?”
“再合适不过。”温寂言姿态闲适,将胳膊半搭在浴桶边缘,隔着朦胧水汽问,“夫人为何不抬头?”
她哪里好意思抬头啊,就算是寻常夫妻也很少有小两口共同沐浴的吧,这都是有讲究的……更何况她与温寂言的姻缘本就不寻常。
不是两情相悦也并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原本被她暂时忘却的愧疚之情再度翻涌心头,温寂言违背自己的意愿娶了她过门,心里真的没有半分埋怨吗?
她的确该罚,该被狠狠惩罚才对。
可她胆子又小,不敢承认曾经的所作所为。
“我惹夫人生气了?”他敛眉突然出声。
黎婉回过神来,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想事儿呢……想不明白。”
“什么大事使婉婉愁眉苦脸成这模样,说出口为夫也好为你解忧。”
闻言黎婉犹豫不决,温寂言也不急,就这么认真注视着她,静心等待。
雾气如同缥缈白纱,丝丝缕缕萦绕周身,使周遭一切变得模糊。
“我在想你会不会有怨言。”她最终选择开口,指尖穿过他的发丝抚摸,声音低低柔柔,“娶一个小累赘回家。”
“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温寂言十分敏锐。
“没有,嗯……就是在玉食记的时候偶然听周围人闲聊,凑巧听到温太傅对黎家庶女一见难忘的话,然后就弄得我心里有点不自在。”黎婉斟酌再三,并未提及太子殿下对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