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羡慕他们一块骑马。”她噘起嘴巴,“我是羡慕金夫人个子高能直接上马。”
“不像我……还得踩马凳。”
“要那么高有何用。”温寂言轻松把少女扣进怀里,凑在她耳际安慰,“我就喜欢娇娇小小的,抱起来舒服。”
算他会说话,黎婉闻言心里甜甜的,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踩住马凳把脚放入马镫,手里牵住缰绳,在温寂言的保护下爬上马背。
骤然离地她有些眩晕,纵然踩住马镫仍旧有些恐高,再加之身下是一匹随时能奔腾而出的马,她的心更加慌乱,甚至嘴唇都有些发颤。
她紧紧闭起眼睛试图缓解紧张,起伏的胸膛暴露她的呼吸有多急促。
就在她心慌不已之际,腰肢忽然被强劲的力道揽住,后背抵上一堵宽阔的胸膛,熟悉的清淡荷香迫不及待地将她环裹,强大的安全感使她的心脏逐渐恢复平静。
温寂言把她搂得严实,低头指导她牵住缰绳,教她如何调转方向。她双腿轻夹马腹,马匹慢悠悠动起来。
“脊背挺直,目视前方。”他声音低沉好听,耐心陪她试马。
她抬起头,看见金侍卫和金夫人早已跑出去小半圈,二人似乎发生了争执,正在马背上掰扯什么。
“他们好像在吵架诶,我们要过去劝和吗?”她皱起眉头看着前方。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温寂言带着她跑了几步,“人家小两口的事儿,咱们不必掺和。”
黎婉不禁思考起这句俗语,为何床头吵床尾和,难不成是因为在床上做了什么吗?想着想着她的思绪越飘越离谱,脸颊居然变得红彤彤的。
她忍不住问:“我们要不要也吵吵架?”
温寂言不留情面道:“你吵不赢。”
“你凭什么说我吵不赢!”她鼓起腮帮甚为不服,人人都有一张嘴,凭何如此轻易下结论说她赢不了!
太傅大人未多言,直接低头堵住了少女的嘴巴,少女眼睛瞪得圆溜溜,几乎不敢相信温寂言居然在马背上亲她。
周围还有人呢!
呼吸交融间,她后知后觉懂了温寂言的意思,他们二人吵架她的确赢不了,因为温寂言会直接用这种“旁门邪道”逼她闭嘴。
身下的狡兔颇有灵性,知晓主人在做重要的事儿,便自己慢速前行,既没有停在原地,也没有飞奔驰骋。慢悠悠的颠簸使这个吻变得愈发浓烈刺.激,耳畔是轻轻擦过的风声,少女被高大的男人搂住亲吻,不依不饶。
她渐渐沉溺其中,甚至遗忘了恐高。
此时跟金然吵上头的金夫人打算调转马头,才一扭头就瞧见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素来号称不近女色的太傅大人正圈住娇俏的少女亲吻,二人甚至还在马背上!
金夫人见状目瞪口呆,火气消了大半,身后金然不明所以:“你怎么不生气了?”
“我觉得我们太保守了。”
金然更加困惑:“吵架还保守,难不成你还想跟我比划比划?”
“你个呆瓜,懒得理你。”金夫人气得挥手扬鞭,马匹撒开蹄子狂奔,她抱怨道,“你学学人家,一点都不懂得疼人!”
金然无语至极:“我到底不如谁了!”
……
歇息间隙,金然与温寂言一道牵马匹去马厩喂草料,黎婉终究还是悬心金然与金夫人吵架的事儿,便主动上前与金夫人搭话。
金夫人性子直爽,说话直截了当:衣无尔尔七5二八一“温夫人且安心,我跟我家那口子成亲多年吵闹惯了,没真动气,哪像你跟温太傅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
“我还是头一回见你们感情这么好的夫妻呢。”
黎婉不禁害羞,这话儿说的委婉,细想便知金夫人定然是方才看见了什么。
羞死了,竟真被人瞅见。
“嗯……你跟金侍卫没闹矛盾便好。”她连忙转开话茬。
“我俩就是老夫老妻小打小闹罢了,都成亲这么多年了,有没有真心我还是看得出的。”金夫人迎风笑着,神情洋溢着几分幸福。
真心二字顿时令黎婉竖起耳朵。
“真心?”她斟酌道,“这东西很容易看出来?”
金夫人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该不会要问我如何看出男人的真心吧?”
被猜中心思的黎婉:“……”
哪里好笑……真的看不出来嘛!
“我不懂……”她眨着无辜的眼睛,看得金夫人心里一软,败下阵来。
“那我教你个法子,试一试他。”
“什么法子?”
金夫人回忆当年:“我当时不确定金然对我的心意,就骗他说我要嫁人了,结果他当时就发誓此生非我不娶,让我不要嫁与他人。”
“可是我已经嫁人了,这招不管用呀。”
金夫人凑近黎婉耳语一番,黎婉仔细听着,时不时嗯嗯点头。
等到温寂言与金然回来,天色已晚,二人皆牵着家眷回府。
斜阳悠悠,马车缓缓。
车内,黎婉酝酿半路的情绪,终于鼓起勇气扯了扯温寂言的袖口。
只见少女微微垂眼,用低低的声音道:“其实我有件事儿一直没告诉你。”
温寂言凝眸:“何事?”
“我……我爹爹曾给我定过一桩娃娃亲。”
第44章 难控
“娃娃亲?”温寂言狭长双眼微眯, 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凌厉,似有似无的压迫感使黎婉心虚地吞了吞口水。
“跟谁定的?”
黎婉不敢直视他的双眸,结巴道:“就……就普通官员家的公子,跟我同年出生的。”
他将她按在车壁上, 她不得不抬眼与男人对视, 漆如深潭的幽邃眼瞳一瞬不瞬细细凝着她,盯得黎婉怯生生添了句:“我跟他不熟……”
“你们见过?”他捕捉到这个信息, 敛眉情绪莫测。
“就见过一回, 就一回。”她强装镇定,面对他锐利的眼神,心里禁不住打起退堂鼓。
“对他感觉如何?”
“长得……还可以。”她说完便紧闭双眼, 莽撞地钻进温寂言怀里。
有胆量,但不多。
温寂言反复品味几个字, 低头瞧了瞧瑟缩在怀中的小团子, 摸了摸她的后颈做安抚。
长得还可以?他还记得黎婉当初赖上他的缘由之一便是样貌, 如此说来,只要风姿俊朗、貌若潘安, 换谁都可以?
此念头一出,太傅大人唇角勾起一抹难辨喜怒的弧度。
“躲什么,我又没生气。”他温柔地捏了捏少女柔软的耳朵, 语调清静无波。
黎婉抬起头懵了:“你……不生气?”
“婉婉又未曾嫁与他, 我何必为了没发生的事而生气。”他声线平稳, 听不出半分波澜,“你是我的妻子。”
“哦……”她蔫蔫的无精打采。
法子她试了, 温寂言没有情绪激动, 也没有逼她发誓,甚至还温温柔柔地哄她。岂非证明温寂言压根就没那么喜欢她!听说自己媳妇儿有娃娃亲都如此淡定……
天底下哪有男人会这样。
就算不生气, 好歹也得仔细盘问盘问才对吧,她编好的假话就这么硬生生憋在肚子里,连用武之地都无。
讨厌讨厌好讨厌,原本她就只是打算随便试试,可是当对方真的没有太大反应之时,她心底生出难言的失落感,闷闷的。
温寂言低头瞥见黎婉情绪不高,以为她还在惦记娃娃亲的事儿,干脆把人抱到腿上,低声问:“在想何事如此出神?”
她随口道:“有点饿。”
“待会让厨房准备糯米八宝饭。”
她兴致缺缺:“不想吃。”
“做你喜欢的清梨甜枣汤。”
“连吃三天腻了。”她现在完全没胃口吃东西。
温寂言眸光沉了沉,饭菜三天就吃腻了,若是人岂不是腻得更快?他抿直了唇线不发一言,内心突起莫名的烦躁。
车厢内顿时陷入死一般寂静。
黎婉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的话有些无理取闹,她倒不是真的吃腻了,只是不太开心温寂言对她的事不大在乎。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她把脑袋靠在温寂言胸膛,软乎乎说:“要不今天喝枸杞红枣汤吧。”
“想尝新的换换口味?”温寂言嗓音关切道。
“……不可以嘛?”她仰起小脸盯住他绷紧的下颌线。
“没门。”他直接撂下两个字。
黎婉呆住:“?”
枸杞红枣汤得罪他了?!
……
清心斋燃香袅袅,寂静无声中唯有书案上沙沙作响,案前玄衣金冠的男人正垂眸挥笔,力道几乎将纸张戳破。
笔锋锐利,字字铿锵狂放。
甚至案上插着红梅的花瓶都在颤抖。
在旁伺候笔墨的魏刀战战兢兢,自打上回东宫投毒后,已经很久没见他家主子脸色如此阴沉。
温寂言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纵使刚成为太子太傅被众官不满递折子之时也日日挂着笑意,谦和有礼,处事不惊,任谁都瞧不出一丝破绽。
许是从小背负的东西太多,除却审讯之时,他鲜少在人们面前展露真实情绪。
魏刀身为温寂言的心腹,自然比旁人要更了解他家主子,温寂言心情糟糕不会乱发脾气,也不会面若冰霜,只会给自己戴上温和的面具。
只有长久跟在他身边的人才能察觉出几分端倪。
按理说他家主子今日应当心情不错才对,带夫人去马场跑马不是好事吗?清晨出门时还神采奕奕的,傍晚回府跟要宰人似的。
别人看不出他的伪装,他可是瞧得真真的。
他进书房前还特地问了今日跟主子出门的吴仲,对方只道偶遇御前侍卫金然和他的夫人。金然那人魏刀了解,脾气一等一的好,自从上回宴请轲萨使臣之事后,金然就对他家主子佩服地五体投地,恨不得给他当狗腿。
金然必不可能得罪他家主子。
魏刀左思右想,最终不得不下一个结论:能如此影响他主子情绪的人,八九不离十是他家夫人。
夫人到底对他家主子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儿,能让他独自在书房生闷气?依他主子的脾性,有事都是当场报复回去的,奇怪,简直太奇怪了。
温寂言不知身边的下属在如何揣测他,把手中毛笔一撂,面无表情道:“魏刀,去查一个人。”
“主子,查何人?”他吓得心惊肉跳。
男人清俊的五官露出一丝冷峭,嗓音幽沉:“查查黎婉幼时跟哪户公子定过亲。”
“定亲?!”魏刀差点咬断舌头。
“你大呼小叫什么?”温寂言睨人一眼。
魏刀总算是明白了他家主子因何气压如此之沉,老天爷嘞,这可真是了不得了,他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怂里怂气问:“那……找到之后呢?”
“要属下替您宰了他吗?”
温寂言勾起唇角:“我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魏刀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属下即刻就去!”
……
黎婉用过晚膳便躺在床上琢磨温寂言的态度。
她固执地认定不在意就是不喜欢,温寂言没有动怒,那肯定是因为不够喜欢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他们都成亲这么久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对方居然不在意她有娃娃亲!
躺在榻上,她努力回忆在马车上的一切,若说温寂言毫不在意也不准确,他态度确实怪怪的,就是那种很平静的怪异。
好好说着话呢,突然不让她喝枸杞红枣汤,奇怪,难不成温寂言讨厌枸杞?若不是讨厌枸杞,那就是故意在找茬。
为何故意找茬……是否有一点点可能跟她有关呢?
想着想着,她又甩了甩脑袋试图晃醒自己。她曾经见过温寂言动怒,就是那回在地牢审问典膳郎时,那个时候温寂言满身戾气,全然不似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
由此推测,温寂言没有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因为温寂言生气是很可怕的,才不会这么温和呢。
好沮丧哦。
温寂言就是不喜欢她。
她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被窝,骑马已经消耗她太多精力,阖上眼忍不住困倦,最后实在撑不住,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身边躺了一了人,熟悉的清香使她感到无尽的安心,她像往常一样等着男人拥她入怀安睡,今日却迟迟等不到。
她神思清醒大半,在黑暗中抬眸,发觉眼前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入眠。
黎婉一下子彻底气清醒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抱她,以前都会把她揉成小小一团搂在怀里才睡觉的。
她想起来质问温寂言为何不抱她,又想到温寂言可能没那么喜欢她,心里如同在被蚂蚁爬,又酸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