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一思量[校园]——十七郞【完结】
时间:2024-01-28 23:06:45

  不过他有些为难, 陈奇这人从来都不参加这种‘联谊’活动, 在队里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他也没问, 这个事就一直被耽搁了下来。
  不料,那天忽然谈到这件事,陈奇竟然说他会去。
  大家都在感叹还是女神魅力大。不愧是迟枬,“顶流四小花”名不虚传。
  一行人到达餐厅的时候,女孩子们已经到了,正在包厢的沙发上聊天。迟枬几乎在看到陈奇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她掐灭手中的香烟,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盈盈望着他。
  陈奇很有风度地跟包厢里三个女孩子打了招呼,在等上菜的时候,几个人开始打麻将,陈奇说‘不会打’就走了出去。
  倚在包厢外面的阳台栏杆上。纯白色的高级会所,呈圆弧形矗立在这翠意盎然的宽阔庭院里。说是庭院,不如说是半个山坡,圈起来只供人享受。
  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得到这种乐,陈奇知道,可即便站在这样奢华高尚的环境里,吹在脸上的风好似都要比街上少带了沙、多带了一丝鲜花的香气,即便是在这样无可挑剔的环境里,他还是闷得要爆炸。
  半年前,去美国比赛那次,他特意转了道,去乔念学校找她。
  两个州离得很远,特别远。比赛的MN州在西部,乔念的大学在东岸。陈奇记得清楚,坐飞机都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本来是决计不可能让他去的,太折腾了,也就是他出了成绩,那一次,拿到世锦赛决赛第六。他什么都没跟队里要,就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想去STF大学看望一个人。教练组不好驳了他。专门派出一个翻译,又指了一个跟队教练,那两个人陪着他巴巴地横跨美国。
  结果人还不在。去同学家玩了。
  陈奇很难形容自己那一天的心情。他想跟自己说,也许凑巧了;可是说了一百遍,心底却无论如何也相信不了。她骗他的次数太多了,多到每一个理所应当好似都是镜花水月。
  她根本不是喜欢交际的人,去同学家串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何况还是外国人!根本不可能。而且她只爱学习,宅得令人发指。就算倒贴她两万美金,她也不可能有兴趣去远在另一个州的同学家玩。
  她多半还是在躲着他。
  她出国留学,也就罢了;一去两年没消息,也算了。他都这样赶过来找她了,还是不见他。她究竟是多狠的心!
  本来就是因为想这个想得烦,不想一个人待着。结果到了这里,还是没办法停止想这个问题。
  妈B的他就是这么贱。
  她以前对他多好的。他怎么闹她都纵着他,要什么她都满足他。现在却看都不多看他一眼。他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他的表现让她不满意了?
  明明也是在他身下去了好几次的,不是么?哭着喊着,床单都换了。还是嫌他太用力了?是不是弄痛她了?胸前一块一块的,看着是挺触目惊心的。可他没使劲,他发誓真没使大劲,她就是皮肤白,一碰就有印子。
  陈奇正悔悔恨恨想到这里,忽听得身后有人唤他。他回头,看到迟枬。这个女明星实在太有名了,想不认识都不行。长得漂亮,全身上下都是小小圆圆的,又纯又欲的,正是时下流行的长相。
  她走过来,左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身体轻轻向后倚出诱惑的曲线,又优雅又调皮地侧抬着脸瞧着他,“他们真的很烦,满屋子烟味。”
  她说得那样天真纯净,好似刚才在屋子里吸烟的根本没有她。一举一动都是诱惑,即便你注意到了她话中的漏洞,也根本不忍心拆穿她。人间尤物。
  陈奇忽然就想起裘教练跟他说过的话。
  “你要找,也找一个名气、经济不输你的!比如,某个圈子的,人都玩得开,既不缺名也不少钱,完事之后也不会有纠葛。”
  那次是因为游泳队一个哥们儿的事。那男的也是拿过几次世界赛奖牌的,在游泳队里数一数二。有一次睡了一个粉,也不是普通的粉,追他追了三、四年了。持之以恒地给他写信、送礼物、每到一个地方比赛,她就追过去。
  有时候比赛票买不起,就单守在机场等着接他、或者送他。
  四年,终于加到微信,然后就是各种部位的照片,各种自拍的小视频,各种求爱、各种约。
  终于约到一炮。
  那男的想抽身。那女的拿了聊天记录、开房记录、还有床照,威胁他要把他睡粉的事告到队里、发到网上。男的想花钱了结,女的不同意。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想结婚。她自己连一个正经工作没有,唯一的一个差事大约就是整天靠着东拼西凑的一些生活费和路费,狂奔在追星的途上。这是她跨越阶层的唯一途径。根本不是几十万能打发走的。
  男的当然不肯。他又不傻。最后付出了被队里处分、名声坏透全国的代价,才把这女人甩开。
  因为这个事,队里特别开过会。警告所有运动员坚守底限,注意不要越界。
  会上领导的用辞很谨慎。会下,陈奇的主管教练老裘可就没那么文明了。
  “这件事一闹大,谁会管当初是谁先勾引的谁?谁先建议上的床?大家只会关注你睡了粉!睡了粉!”
  “只要她巴上你,下半辈子全有了。不用朝五晚九地上下班,累、还没多少钱,她只要把你搞定,生活质量一下飞升。所以你说你值不值得人家费心思?”
  裘教练苦口婆心,“别去乱搞。管好你的下半身。你别信那些女的说爱你爱到天崩地裂、死而无憾。凭啥呀?你是谁啊?你光着膀子在跑道上累得跟狗似的那会儿,她爱你吗?受了伤随时可能被迫退役的时候,她爱你吗?她爱的是在奖台上领奖的你!爱的是银行户口里有很多个零的你!要谈,也正经谈一个,不图你名的、不图你利的。起码,没那么明显的。”
  “想要判定别人图不图你的名和利,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她自己有没有这两样东西。”
  陈奇不禁感叹老裘所说不差。早在两年前,他刚进国家队的时候,乔念就告诉过他,让他听教练话,这个教练有经验、有本事,值得他……
  不是!又想她做什么?他还没够嘛?
  这些年,一直心存幻想,等着她。可他也是有需求的啊,正年轻的。他就像个傻B一样的。对着她照片自己动手的事,再不想干了!
  回到包厢,推开门,看到围着桌子打麻将的四个人都在那里笑得很大声,一个男选手说“第一次看见这种啊,真的,长那么漂亮的,哭得鼻涕都流嘴里了。”
  几个人看到陈奇和迟枬一起进来,稍稍停了一下。心领神会,发出暧昧的微笑。然后继续他们的话题。
  另一个男选手说,“就是,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啊,我们第一次拿世界第六,合理的情绪应该是欢呼和拥抱吧?”
  一屋子的沉闷和慵懒瞬间消失了,陈奇停住了脚步,他停在包厢门口,侧过头问,“什么情绪?”
  那个男选手还在笑,一面解释,“刚才看比赛录像你没注意吗?就是世锦赛你在美国跑的那场啊,有一个画面切到观众席,一个姑娘站在看台上,闭着眼睛哭啊,嚎得跟什么似的,鼻涕都流嘴里了,全咽了啊,哈哈哈,还正好给她一个大特写。这直接全世界范围内社死啊。”
  被瞬间击中了一般,陈奇僵立着半晌没动。
  他不敢想,却忍不住心存希冀。万一是呢?万一是她呢?
  怕希望再一次落空;怕又是一次锥心的自作多情,但是心下一股莫名的、危险的渴望像是喷薄而出的岩浆,翻滚着、炙烤着,让人没有一刻能得安宁。
  陈奇拉开包厢门,大步走了出去。迟枬在后面唤他,埋怨道:“不是说等下吃完饭还去吃唱歌的?这什么人哪!不就是个跑步的么?狂的。”。
  陈奇返回下午的会议室。负责的教练正在锁门,陈奇说,“刘教练,我能不能再看看刚才的录像?”
  当大屏幕上显示出运动员名次,他把五星红旗的图标插到了第六名的位置上的那一刻,导播将镜头晃了一下到观众席上。
  很短很短的,一秒钟都没有的一个镜头瞬间,恰好是一个近景。一个高挑纤美的女孩子,站在第二层观众席的中间。她周围的人全都在吹呼着、雀跃着、兴奋地吼叫着,只有她,一个人在肆无忌惮地淌眼泪。
  两只手揪着自己的裙子边边,像在被罚站;她闭着眼、张着嘴、仰着头、无助地哭泣。像个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能一个人哭泣;像个孩子,得到了天大的奖励,只能一个人哭泣。
  眼泪太汹涌,她撒开裙边,拿手背胡乱地擦,擦干的眼睛,一下又湿润。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鼻子那里早一塌糊涂。湿漉漉的,全流嘴里了。
  陈奇的喉咙滚了一下,下意识地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这个原本既恶心又可笑的镜头,却让陈奇一颗心又酸,又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得喘不过气。
  乔念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来到MN州。
  她不会开车,好在有同一个实验室的校友Denise趁圣帕特里克节回家探望母亲。她才能刚好蹭个车。他们是三月十六日中午出发,灰头土脸,后半夜才到。
  比赛的票是一早就从网上订好的,经过好一番查询确认,乔念选择了刚好在百米跑道这一端的、第二层观众席靠后的座位。前面隔了十多排,加上楼下一层的十多排,算起来是隔了二、三十排,其实距离是有点远的,但她不敢坐太近了,那人视力好,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坐太近了没准真能把她认出来。
  不是没先例的。
  他去Q大领录取通知书那次,隔着一个操场,她又被姚柏宇搂在怀里,脸都没露出来,他还是一眼认出她。
  世锦赛的赛场上,短跑项目很少见到黄种人的。初赛的时候还有几个白种人,到了决赛,基本都是黑种人统治赛场了。
  陈奇是高个子,身上长得结实,他一只胳膊就能轻易把她拦腰抱起;可是站在赛场上,他又并不显得那么结实了。他身边第五跑道上的那名黑人运动员,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样子;胳膊和腿都是一块块硬的。就算是隔了一个跑道的个子稍矮些的运动员,胸膛也是鼓鼓的,广播里念到他名字的时候,用手敲在胸口,一点都不下陷。
  他站在赛场上,可能是最不显眼的一个。这该怎么办?
  可她什么都帮不了他了。乔念第一次知道他的世界仍旧是这样残酷、不容易。可她现在什么都帮不到他了。
  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他跑过了初赛、跑过了半决赛,最后以第八名的成绩进入决赛的时候,乔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决赛的八名选手,除了陈奇全是非裔;只有一个日本选手可能是个非裔混血,肤色稍微不那么黑些。
  陈奇在第七道,离观众席很近;乔念决定望远镜都不用了。她不要跟他隔着东西。
  他左脚踏上起跑器,右腿跪在跑道上,比赛发枪,他起跑不慢,但是中段的时候一度落后,最后到了冲刺阶段,乔念已经看不清楚了,她站起来,拼命睁眼睛,可她看不清。
  该死的看不清楚。
  她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陈奇加油”“陈奇加油”,用着她两辈子以来最不体面的声音。她原本也不是嗓声特别宏亮的人,平时一板一眼惯了,跟人说话都是一个语音语调,眼下又在哭,声音根本没有动听的可能。早就破了音,又颤抖,完全不计形象地在喊。
  赛场上的选手终于冲过终点,乔念停下来的时候嘴唇和手、身体,没有一处不是抖的,那巨量的酸汤在体内撒野,横冲直撞。
  她牢牢盯着陈奇款式走回来的红色身影,眼睛模糊、嘴巴也不好使。她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任凭泪水把手背沾湿。
  来不及找纸巾,她用手背粗鲁地抹了一下自己眼睛,用着暂时清晰的视线接着看他,他在和其它选手礼貌地拥抱、他沿着跑道畅意地跑、他的脸上有阳光一般发自内心的欢笑、他甚至平空翻了一个跟头,落下的时候,从紧身背心的脖领处掏出一个项链似的东西放在唇边亲吻……
  赛场的大屏幕上显示出决赛名次,乔念看到陈奇CHN排在第六名。
  乔念不停地哭。根本停不下来。
  这是她的男孩子!他是她的男孩啊。
  她哭他前世遭受的苦;没有人疼他,没有人爱他,小小年纪被坏人骗着误入歧途,为了那么点连正牌T恤都买不起的收入替别人打架、挨刀、卖命,被逼着干那些坏事,身上左一处右一处都是伤。
  她哭他这一世的艰难;他依然什么都没有、但他那样听话、那样努力;守着饭都吃不饱的600块钱,却从不放弃。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训练,因着长期高负荷的训练身上经常也会有伤痛,但他依然默默忍着坚持不放弃。
  她哭老天这般宽宥,宽宥了她的罪、给他这样好的结局。
  只要有这一个世界第六,陈奇一辈子有保障了。他想干什么都可以!
  他其实是个很爱干净、爱打扮的男孩子,他身上那些廉价的衣服、鞋,他每一件都精心打理、一尘不染、妥善搭配;他曾经做梦都穿不起的名牌,他以后想怎么穿都可以!他想在B市留下来,买什么房都没问题!他会有许多讨好他的人!他会有无数的追求者,多漂亮的姑娘都任他选!他的孩子会上最好的学校、即使学习不好也不会没工作!
  那一刻,乔念哭得像个孩子。
  她站在陌生国度的看台上,前后左右全是外国人,有人嬉笑、有人激动、有人欢呼、有人落寞,唯独她在那里任性地哭,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地哭。
  她是那样坏、曾经干过那样坏的事情;根本没办法被原谅、被宽宥。用生命来偿还他都不够。可她仍然朝老天要了那么多,她祈祷她所拥有的,全给他;她祈祷她能拥有的,全给他。为了这个,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一句怨言没有。
  老天很仁慈,听到了她的话。
  陈奇按了播放器的暂停键,画面定格在她的脸上,他一步步麻木地走向屏幕。
  心,就跟插了一把刀那样,被硬生生劈开,钝钝地痛着。无以复加。
  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温柔、白皙的,那样美的脸。却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带着丝丝电流的电子显示屏幕。
  在博士的最后一个学期,乔念回了B市。一回来,就进了组。没有一天休息。直到五一的时候,她才跟戴老板请了几天假,她要回家。回N市。
  她受不了卢彩凤了。跟她一起住在B市,美其名曰‘照顾她’,事实上每天在小区里‘推销她’。一听到谁家儿子还没对象的,眼珠子恨不得都要瞪出来。马上就要安排见面。
  乔念拗不过,见了两个。一个是开房产中介的,另一个是Q大的助理教授。
  前者想卖房子给她,后者西装肩膀上全是头皮屑。就连她这样邋遢的人都看不下去。
  不算完。现在依旧每天在找老太太聊天。乔念严重怀疑自己已经是小区的名人了,她的资料估计每家每户都知晓。
  所以,要把卢彩凤送回去。真的受不了她。
  两个人乘飞机回到N市,进家的时候,保姆说先生去酒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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