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眸子清澈，面上含笑，摸摸小女孩干枯的头发：“阿灵更厉害了。”
可当他视线一转，看见旁边另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背剑匣的沈灵，脸上笑容僵住。
抚琴和吹笛的老者亦是一惊。
三个沈灵，都面无表情。
沈若盯着这三个从外表看不出丝毫破绽的沈灵，笑得温和：“你还真是擅长变换啊。”
他笑着，晃了晃手中折扇，嘴角笑容突然收敛，折扇瞬间挥出，劈向其中一个沈灵的脸。
沈灵抿唇，翻身，躲开。
“公子！”抚琴老者有些着急。
沈若眼神冷了下去：“你以为，凭我能杀了沈灵？”
老者不再开口。可他很担心。若论修为，一百个沈若也不是沈灵的对手。
可问题是沈灵她……看着沈若阴翳的目光，老者忍住劝说的话，叹了口气，双手拂动琴弦。
“铮——”琴笛合奏，十面埋伏。
一个“沈灵”恍惚了一瞬，沈若动手干净利落，挥扇割断她的喉咙。
琴声一滞，沈若目光狠厉回头，老者叹了口气，琴声继续。
第二个“沈灵”也死在沈若手中。
抚琴老者看向最后一个背剑匣的少女，刚松了一口气：“阿灵——”
蓦地，他的眼睛瞪大，瞳孔收缩，喉咙仿佛被人掐住，发出艰难的声音。
只见沈若翻转手腕，折扇飞出，那最后一个沈灵，被他毫不犹豫劈成两半。
“阿灵！”
老者不可置信地看向沈若。
沈若云淡风轻：“假的。”
“什么？”老者不可置信。
吹笛老者眼神无波无澜，吹着夺魂的曲子。
隐形衣下面，林灵捏着手中缩小的少女。对上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违和感更重了。
闻人越一把捏住少女脖子：“‘问天’为何会在你手里！”
林灵有些吃惊：“小殿下。”
闻人越却执着地掐着沈灵，神情几乎有些疯狂：“说，你从哪里拿到的‘问天’！”
少女面上毫无表情，眼睛里一片麻木，对闻人越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林灵摸摸闻人越：“我来问。”
她本就打算使用【傀儡】。
几乎是卡牌技能生效的一瞬，少女脸上便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她一直在挣扎，这让林灵有些吃惊。
好一会儿，少女才安静下来。
“‘问天’，你从何处得到的？”林灵问道。
闻人越紧紧盯着她。
少女眼神茫然，不知想到什么，呼吸急促了些。
可她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嘴里也没有吐出一个字。
眼睛里的茫然不是作假。
“她不知道。”林灵道。
闻人越小手攥紧，眼睛红了。他一字一句，字字泣血：“那是小叔叔的剑。小叔叔离家出走以后，再也没有了消息。”
他的剑，为什么会在这个人手里。
小孩胸口剧烈起伏，情绪翻涌。
林灵还待再问，可沈若仿佛真有本事察觉她在哪里，笛声更加阴邪，林灵只得将小孩放回灵袋，摸摸他的头安慰。
她将沈灵放了出去。
老者看见沈灵，面色一喜，可想到什么，有些警惕地看了沈若一眼。
“阿灵，过来。”沈若桃花眼含笑。
林灵操纵手中傀儡牌。让沈灵走过去。
“阿灵方才去了哪里？”
林灵感觉沈灵有挣扎的趋势，牢牢捏紧卡牌。
沈灵面上一片麻木，对沈若的话毫无反应。
“阿灵，用‘九歌’。”
林灵一怔，随即睁大眼睛。
她并没有出手，沈灵却仿佛对这个命令刻进了灵魂里，几乎是沈若话音一落，她的剑匣中便飞出一柄血红的剑。
林灵刚要操纵这柄剑，沈灵却挣扎得厉害。
明明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意志却几乎要摆脱卡牌控制。
林灵觉得诡异，不敢冒险。沈若这人亦正亦邪，一眼看穿她的位置，很棘手。
先把他放倒好了。
她控制着卡牌，操纵沈灵御剑刺伤沈若。
可沈灵对这个命令非常抗拒。林灵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她对两个老者出手。
这次，少女毫不犹豫，几乎是瞬间飞掠至老者身边，长剑如风，杀意凛然。
两名老者大吃一惊，不敢交手，忙退而自保。
即使如此，少女一剑便让他们两个同时负伤。
沈若眸子沉了下去：“沈灵。”
少女一僵，意志与林灵拉扯。
林灵大抵明白，这个沈若对沈灵来说不同寻常。
可林灵不能放过沈若。她对危险有种近乎敏锐的直觉。
她一狠心：“去！”
沈灵眼神茫然，意志消失。剑匣打开，七柄剑飞出，直取沈若性命！
两名老者顾不上害怕，忙飞身而上。
他们已经有些后悔。早知林灵如此难以对付，甚至能操控沈灵心智，怎么都不该受公子威胁追来才是。
若是折损了沈灵……后果他们不敢想。
沈若面色冷厉，他盯着背剑匣的少女，目光似笑非笑：“沈灵，你要杀我？”
林灵感觉不妙。
少女小脸上仍是毫无感情的麻木，可她的意志挣扎得很厉害。
长剑一滞，停在距离沈若一寸之处。
沈若步步紧逼：“阿灵，我实在没想到，你会这样无用。”
沈灵眼睛颤了颤。
少女脆弱，苍白，毫无生气。
“武器若是朝着主人，还有何用？”
“你说过，你的剑，永远不会朝着我。你失言了。”沈若桃花眼带笑，手中折扇却毫不犹豫飞出，直取少女咽喉。
“废物。我不需要一柄他人操纵的剑！”
“公子！”抚琴老者吃惊。
沈灵定定看着哥哥，袖中的手攥起来，肩膀垂下，整个人笼在灰败中，像枯萎的花。
林灵早在察觉沈若不对时便将少女召了回来。
期间，沈灵意识挣扎非常厉害，林灵手中卡牌裂缝越来越大。
她越是用力控制，沈灵越是挣扎。
沈灵刚站定，林灵感觉不对，低头一看，【傀儡】卡牌已裂成两半。
就在这时，剑匣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七柄长剑都从少女身躯里穿过。
沈灵垂着头，脖子脆弱地搭在肩膀上。鲜血滴滴答答洒进泥土。风吹得她干枯的头发凌乱飞舞。
所有人震惊地看向少女，目光不敢置信。
沈灵一心一意看向沈若的方向，声音沙哑：“阿灵，无用。哥哥——别，脏，手……”
说完，少女咳出一大口血，薄得纸张一般，轻飘飘倒了下去。
“阿灵！”抚琴老者不可置信。
沈若一怔，看了眼沈灵的尸体，冷冷移开视线：“算你有点用处。”
他面上看不出丝毫悲伤。对于长老胆敢批评他教沈灵去死这样的话，他冷嘲：“废物就是这个下场。可惜父亲花了那么多心血。”
林灵看着掌心碎掉的卡牌，再看看蝴蝶一样死去的少女，目光错愕，始料未及。
半晌，她才明白，沈灵怕伤害沈若，选择了结自己。这想法很病态。小丫头怎么长大的。
“泥蛇。”林灵轻轻道。
泥蛇兴奋地跑了出去。
它看到沈灵的尸体，眸子里闪过贪婪：“好香！”
“不许吃！”林灵皱眉。
她将泥蛇踢向沈若。
老者面对化神劈天盖地的威压，顿觉吾命休矣。
“公子！”他们护着沈若，抚琴的手指越来越快，琴声越来越急，越来越乱！
“铮！”琴弦崩断，老者被泥蛇吞入腹中。
沈若看见泥蛇的那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老者替他挡在身前，他直接御剑离开。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次失败了。
是沈灵无用，若不是她废物，怎会连一个林灵都对付不了！
呵，父亲花了那么多心血的天才又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眸子里闪过兴奋。沈灵死了，再也没有人压在他头上。
可很快他便高兴不起来了。
泥蛇解决了两个老者，饿了好些日子，它并不想放过沈若。
他惊恐地挥扇：“滚！”
泥蛇嫌弃地一尾巴拍在他身上。
沈若吐出一口血。
被泥蛇卷入腹中时，他脑子里闪过沈灵乖乖去死的画面。
他心里有一瞬间怨恨。
疼痛袭来，意识浑浊，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林灵见又有人来，对方似乎还与沈若几人有关，顿觉头疼。连续战斗已经让她头疼欲裂。
而且，来者不善。
她想也不想，召回泥蛇，马不停蹄御剑溜之大吉。
沈萍从泥蛇手里抢回沈若半副性命。
他看着沈灵的尸首，眼中杀意如有实质。
“砰！”他一拳头打在奄奄一息的沈若脸上，气极反笑，“说你废物都是抬举。你毁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
沈若脸色煞白。
沈萍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暗地里用闻人一族的血肉喂养女儿，好不容易将她养到洞虚，眼看化神近在眼前。
都被这个小畜生毁了。
他笑得森冷：“当初我真该掐死你！若不是沈灵，你能活着！”
他拎起沈若，任由他断掉的双腿鲜血淋漓。
一众人谁也不敢看。
*
闻人越紧紧抱着小叔叔的“问天”，小手牢牢抓住林灵的袖子。
“羽裳。”小孩声音沙哑。
林灵在无妄之巅没有听说过闻人缕。
可看样子，小孩很喜欢这位小叔叔。
他的剑落在那些人手中，而那个背剑匣的少女，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少女应该是……吃过闻人一族的血肉。
沈灵身上的违和感很重，完全不像一个人，实力也远非洞虚期所能达到。
她的卡牌，对付灵虚期都没有问题，却折损在少女手中。
神的血肉，就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林灵心里涌起巨大的愤怒。
她蹭了蹭小孩的脸：“小殿下，我们变强，这样就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嗯。”小孩抓紧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心里被愤怒填满，漂亮的眼睛里漆黑一片。
林灵想着小孩受了太多苦了，怕他对这个世界失望。
她温声道：“殿下虽然遇到了很多坏人，但是还有很多好人。殿下不要讨厌这个世界呀，不然羽裳会难过的。”
闻人越一怔：“羽裳不讨厌这个世界吗？”
他心里有很多厌恶憎恨，他只是压得很深很深，不想让羽裳发现。
林灵将小孩的迷茫看在眼里，他可能已经讨厌这个世界了。
“跟殿下说个秘密好不好？”林灵想了想，“殿下知道吗，羽裳以前可倒霉了。”
闻人越仰头看着她。
她额头上还有些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鼻子上的雀斑也很顺眼。
“羽裳为什么倒霉？有人欺负羽裳吗？”小孩抿唇，有些不高兴。
“不是哦。”林灵一笑，脸上两个酒窝。她笑起来眼睛里都亮晶晶的。
她道：“有些人呢，天生就比另一些人倒霉一些。我和小殿下都是天生比其他人倒霉一些的人。”
“其实我跟小殿下好像。”林灵想了想，发现确实很像。
小孩炯炯有神盯着她。跟羽裳像，这件事让他有些高兴。
“我以前也不能修炼。大家都说我是废物。”林灵一笑。
“羽裳才不是！”小孩小脸涨红。
林灵摸摸他的头：“这还不是最倒霉的。我小时候就生病，每日只能躺在床上，要吃很多苦药，不能跑，不能跳，不能晒太阳，不能闻花草清香，不能摸一摸小狗，甚至连朋友都没有。我一直是一个人长大的。”
“小殿下也生病吃药，我们是不是很像？”
被关在笼子里的闻人越一怔。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林灵，从她的表情看，这些话不是假的。她也没有必要对一无所知的小孩撒谎。
白帝洲的大小姐，可没有这样的经历。
小孩眼睛有些红：“羽裳小时候那么难过的么？”
他爬起来吹吹林灵的脸：“阿越吹吹，羽裳不难过。”
林灵笑了笑：“不高兴也是一日，高兴也是一日！讨厌也是一日，欢喜也是一日！当然要选择开心欢喜对不对？”
“嗯！”小孩小手抱着她的脖子，软软地安慰，“阿越不难过，阿越还有羽裳，羽裳也有阿越。那些比我们过得好的人，肯定上辈子受苦了。阿越不讨厌他们。”
“嗯呐。”林灵在小孩额头响亮地吧唧了一口。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让小孩看到美好的一面。小孩子的教育，要从小抓起。
关在笼子里的闻人越眼神一冷，一掌劈向笼子，笼子丝毫无损。
他又踹了一脚。
对林灵那狗屁道理，他喃喃：“狗屁，活着就够恶心的。”
*
林灵清点了下手里的卡牌。
防护的【伞】有些损坏，效果已经大打折扣，不知道还能用几次。
【傀儡】和【冒险岛】彻底毁坏。
目前能用的有【吞噬】，【七十二变】，【真心话大冒险】。还有若干漂浮符咒。
系统绝对出bug了。不知道是不是梦魇搞的鬼。
她不信发生这么多事，剧情没有丝毫变化。
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系统身上。
她盯着【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商店】，打开卡牌。
一间金闪闪的商店出现在眼前，匾额上两个金闪闪的大字“商店”。
商店里一个小木偶人咔咔转过眼珠子：“你要交换什么？”
林灵：“能交换什么？”她的目光已经落在小木偶人身后琳琅满目的货架上。
“只要你能出得起等价交换物，本店应有尽有。”
闻人越抿唇偷偷藏起来咕咕直叫的肚子。林灵有些心疼。
这些日子追杀的人太多，她没有机会储存太多食物。小家伙饿了不声不吭，乖乖的怕给她添乱。
她从沈灵那里顺来的剑匣中取出一柄剑放上去。
“这个呢？”
小木偶接过，眼睛里闪过红光扫描：“价值很高。你想要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