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小话筒,“今天大家来参加岳县大会呢,主要是我想传达一下楚娘娘的意思,大家都知道楚娘娘是仙人,仙人看我们就如同蝼蚁一般。”
底下的人没有人反驳这一话,楚娘娘确实是仙人,楚娘娘一个不高兴就能弄死他们。
这是岳县人的共同认知。
“所以生男生女到底取决于谁这个问题,我也亲自去问了楚娘娘,你们猜楚娘娘怎么说。”
“她说,生男生女就是取决于男人!我说复杂了你们也听不懂,总之就是我们身体里有一种叫做染色体的东西,男人的染色体是两种,而女人的染色体是一种,这两种染色体一种会生女孩,一种会生男孩,所以生男生女完全是随机的,并且取决于男人。”
谢灼惊讶的说不出话。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饶是长安贵女的她,也总能在女眷的宴会上听到生男生女这样的话题。
女人的肚皮不争气,上至皇宫妃嫔皇后,中到官员富商妻妾,下至地里劳作的农妇。
这几个字贯穿了整个大骊所有阶层的女人。
阙之桃转了转头,发现岳县的男人们脸色都精彩极了,他们似乎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想反驳但又不敢出声,在脸上显现出极其精彩的转换。
而不少女人则是得意洋洋,一脸挑衅的看着他们,仿佛在说。
你瞧,生不出儿子可是因为你们的错哦。
全小田又接着说,“楚娘娘是仙人,自不可能用这样的事来骗我们,楚娘娘还说了,生儿子并不能永远的传递血脉,生女儿能传承血脉!因为女人身体里有一种叫做线粒体的东西,可以传承上千年!她建议我们这些凡人,真想要传承血脉,生女儿才是正确的!”
这下本来忙着挑衅男人的女人们也震惊了,生女儿竟可以传承血脉,男人反而不能!
阙之桃再次瞧瞧的转头,果不其然,这群男人的表情更精彩了!她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样精彩的表情。
底下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毕竟谁也不敢反驳全小田,之前是有这样的例子的,有个男人在会上反驳了全小田,并且十分的义愤填膺,最后被赶出岳县了,临被赶出去时路的鼻涕眼泪乱飞,还一直下跪请求原谅。
那场面,给众多岳县百姓留下了深刻的映像。
当然,只有全小田知道,为了怕他暴露岳县的存在,直接把他噶了。
“可是.女儿不能进祠堂,也不能.也不能扫墓啊,我们死后的香火如何办?”
全小田又拿着话筒,“那就把规矩改了,让女儿可以进祠堂,可以扫墓不就行了,这样简单的事,有什么可苦恼的!”
这话,好像非常的有道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岳县的百姓们再度陷入沉思。
他们在思考,在岳县生男生女有什么区别吗?
首先男女都可以做工,拿的工钱差别不大,甚至纺织厂的的女工们工钱比有的男人都多。
其次,女儿也可以读书,小学堂里女孩男孩都有。
最后,生不出儿子被人笑话。
如今大家都在岳县了,应当也不会笑话别人了。
他们的思考能力有限,便只思考出了这些来说服自己。
散会后,很多人又想,生女儿是传承了血脉,但是没有办法传承姓氏啊。
第二日,会议广场告示区。
告示区已经很久没有贴告示了,如此瞧见这么几大张纸,百姓还以为是招聘信息,立刻就有几个起的早的围观着看了起来。
现在的百姓也是识字的,知道看告示要先看标题,只见标题大大的几个《岳县成亲条款条例》
几人皆是一惊!
自从楚娘娘来到岳县,岳县没有一对新婚夫妻,因为大家都是楚娘娘的奴隶,没有奴隶主的允许,哪里敢擅自结婚,如今瞧见这条例,反而觉得安心了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在后头的人就大喊,“前面的阿姐阿兄们,大声的念念,让咱们后头的人也听听啊!”
五保好死不死的就挤在前头,自认倒霉的他大声念道,“本条款条例适用于岳县以及将来扩张区域所有人,第一条,成亲年纪,双方不得低于20岁,禁止未满20岁成亲,怀孕,生子,这个禁止20岁以前生子标了红线,说明是严禁的!”
旁边立刻就有人算,“和大骊原来的比,差了竟有五岁呢,在大骊15岁就可以成亲了。”
“咱们现在在楚娘娘的治下,你提什么大骊,不要命了?!”
“多谢这位大兄,我新来不久,还不懂祸从口出的道理。”
霍珍和婉娘来的晚,因此只能靠前头的人念,她们听着。
五保又念,“严格实行婚姻自由、一妻一夫制度,括号,一妻一夫指,男人只能拥有一个妻子,女人只能拥有一个丈夫,男人纳妾,外室等行为,皆算重婚罪,括号完毕。”
这一条其实对大多数底层百姓来说关系不大,因为很多人连娘子都娶不上,更别说纳妾了。
谢灼和阙之桃两两相望,双眼震惊,纳妾也许在底层百姓这里见不到,但在长安绝对是超级常见的一件事。
楚娘娘竟不许纳妾!
“成亲必须双方完全自愿,拒绝包办婚姻,括号,即包括父母在内的第三方强迫他人婚姻的行为,如婚姻大事,全由父母做主是一种错误的观念,你想不想成亲,想和什么样的人成亲,应当由你自己做主括号完毕。”
这一条激起的反应反而是最大的,“意思是以后我的孩子我还不能替他挑选对象了?”
“意思是你可以挑,但是你孩子同不同意,愿不愿意又是一回事,你不能强迫,强迫你就是犯罪了!”
“这这这,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竟要取消了。”
后头就是一些,夫妻在家庭中地位平等,夫妻双方婚后姓名不变,不允许加冠夫家姓氏,夫妻双方都有参加生产、工作、学习的自由,另一方不得阻碍。
五保念的嗓子都要冒烟,一旁有人给他递水,他连忙吨吨吨连灌三口。
“子女可以随母姓,可以随父姓,括号并不是男性才可以传承姓氏,女姓的姓氏依旧可以传承,括号完毕。”
身后传来激烈的讨论声,“随母姓,那不是会被人以为是上门女婿吗。”
“生孩子多伤身体啊,随母姓怎么了,你们男人什么都不出!”
五保眼冒金星。
“非婚生子默认随母姓,单身女性拥有生育权,并且受法律保护,非婚生子是女性一个人的孩子,生理上的父亲没有资格争夺抚养权。括号,如果人对想要非婚生女性闲言碎语,包括但不限于,荡#妇羞辱,父不明,等等种种让本人感到困扰的言语或行为,发现一次直接赶出岳县及其后续扩张区域,不留任何余地,请大家谨言慎行,括号完毕。”
这一条几乎全是整个条款条例最长的一条,而且处罚力度最重。
并且它接在随母姓还是随父姓的下面,这就会让很多女人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
我不成亲,生个孩子不就好了?这样孩子还是自己的。
霍珍和婉娘已经被这一系列的条款震的瞳孔地震,她们知道岳县好,但是没想到这么好,竟连不成亲生孩子都是鼓励的。
阙之桃抚摸着下巴沉思,这一条对想要孩子又不想成亲的娘子很友好啊。
总之告示区已经吵翻天,接下来的废除休妻,只有和离,婚后是夫妻双方共同财产等。
霍珍和婉娘是打定注意不成亲的人,听着一旁的女女男男吵翻天,她们捂着耳朵快步的走了。
但,不管如何,《岳县成亲条款条例》正式实施。
第47章 成立妇联
47#
谢灼觉得自己来到岳县的这些日子, 瞳孔地震就没停过。
“你你你.你是说,楚娘娘要成立那个什么妇联,让我当妇联的主任?”
林以南点头, “就是这么个事, 这是你的调令。”
谢灼看着自己面前这张调令。
因为开展工作需要, 现将谢灼同志从岳县纺织厂调动到岳县妇女联合会任职。
审批人:楚旋
谢灼一个头两个大,审批人甚至还是楚娘娘。
谢灼茫然, “为什么是我?”
林以南很老实的摇了摇头,“这个,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例行公事。”
谢灼崩溃了一分钟,她认命的抬起头,“妇联是做什么的?”
林以南思索了一下,“保障妇女的权益。”
“妇女的权益?”
“前几日颁布的成亲条款里面的权益, 和楚娘娘规定的女人总有独立的户籍,你觉得每一个女人都可以享受到吗?现在在岳县,地方还小,尚且还可以管到,等将来楚娘娘扩了疆土,一定会有很多享受不到她们应得权益的女人,如果她们享受不到自己应得的权益,这个时候她们需要向谁求助?”
谢灼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的许多,“所以这就是妇联建立的原因。”
林以南点头,将调令递给了谢灼。
谢灼方才还觉得调令烫手, 如今知道了妇联背后意义,她依然觉得烫手, 不过调令背后滚烫的责任。
但是她还是想搞懂,为什么是她。
据她所知,管理层里有许多出名的娘子,再下头也还有林秘书和温秘书,她们每一个人都是优秀而强大的女性,为什么是她呢。
她刚来岳县不过才两个月啊。
谢灼提出想见楚旋。
林以南愣了愣,“我带你去府衙,然后问问祝秘书吧,毕竟我也没有权力直接见楚娘娘,而且府衙为妇联专门设立了办公室,你过去正好熟悉一下。”
这是谢灼第一次来到府衙,这里被改造过,每一间办公室上头都挂着写有名字的木牌。
温叶抱着文件穿梭在府衙的小路上,她急急忙忙头也没抬。
差点撞到林以南她才抬起头,“林娘子。”
随后她又向旁边的谢灼,她露出一个恭喜的笑容,“呀,谢娘子,恭喜选中做妇联的主任。”
祝青寒昨夜就没怎么睡,成亲条款的颁布,让她这边汇总的事情更多了,早上问楚旋要了一瓶黑咖啡才让她此刻精神百倍。
从前那个跟着楚旋逃亡时最讨厌喝苦涩咖啡的小娘子终究也是长大了。
祝青寒揉了揉酸痛的腰,“你想见楚娘娘?”
谢灼有些忐忑不安,“可以吗?”
祝青寒飞快的写了一个批准条,盖了章。“拿这个去县令府,在门口守着的士兵会放你进去的。”
谢灼接了条子,“谢谢。”
谢灼走了,林以南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是谢娘子呢。”
祝青寒低头继续处理文件,“楚娘娘有她自己的考虑。”
但是祝青寒知道,她看人不会错的。
县令府门口。
今日是王霞飞值班,她看了条子确定是祝青寒的笔迹和章后,开门放了谢灼进去。
王霞飞还十分体贴的提醒道,“进门最左拐是楚娘娘的办公室。”
县令府内的装潢内饰,枝繁叶茂都无法引起谢灼的任何兴趣,更何况她在长安住的宅院,比这好看多了。
到了楚旋的办公室门口,她犹豫再三,还是屈指敲门。
“楚娘娘,我是谢灼。”
一道沉稳的女声传来,“进。”
谢灼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来之前她想了很多措辞,真正近距离见到楚旋以后,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了。
楚旋的桌子上摆着很多文件,她见到谢灼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还把桌面整理了一下。
楚旋率先开口,“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选你做妇联主任?”
谢灼已然忘记了自己措辞,她呆呆的点头。
楚旋把手放在桌子上,叹息着感叹,“你能在那样的条件下质问宋儇,我又怎么能让你只做一个纺织女工呢?”
谢灼的脑子嗡了一下。
如果她想的没错,楚旋说的是她前世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楚旋瞧见她满脸写着疑问,开口道,“你不用管我为什么知道,这不重要,其实我很庆幸,庆幸你重来了一世。”
谢灼已经停止了思考,“为什么?”
楚旋低头道,“因为我们都是女人,也因为,我懂在那样的处境下,你说出那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谢灼眼前一片模糊,重生这件事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她也对自己暗示,那只是一场梦。
但是她清楚的记得濒临死亡的感觉,眼看着大骊山河破碎,她身为女儿身什么都做不了,清楚的记得宋儇质问她为何从贼,眼里的鄙夷。
而这一切,除了她以外还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个人还对她说。
很庆幸她重生了。
谢灼哭的很大声,重生以来的所有情绪被宣泄而出。
她恨,她恨宋儇,恨杨角。
难道她又想进杨角的后宫吗?她只是想活着而已,她们又有什么错呢?
为什么宋儇可以为了活着抛下长安,抛下大骊龟缩汉州。
为什么她就要被鄙夷,就因为她是女人吗?
楚旋抽了几张卫生纸,等谢灼哭的差不多了递给她。
“擦擦吧。”
谢灼的情绪和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红着眼眶,“让楚娘娘见笑了。”随后,她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不过,哭出来我觉得舒服多了。”
楚旋替她擦去眼角最后一滴泪,“所以,你现在还想问我为什么选择你了吗?”
谢灼彻底摆脱了前世的阴影,她捏着卫生纸,接受了自己即将承担的责任。
随后她抬起头,一脸真诚,“请问妇联主任的工资是多少啊?我还欠着债呢。”
*
霍珍和婉娘等人住在一个给她们分配的院子里,大家也都找到了各自的活计。
最近新开了个成衣厂,婉娘在里面做绣娘,只在光线最好的时候绣,天稍微暗了一点点都有发光的仙器照着。
是楚娘娘怕她们熬坏了眼睛。
霍珍下工回来,正在院子里舒展筋骨。
突然听到一整敲门声,她打开门,是个陌生的娘子。
霍珍疑惑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谢灼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是谢灼,妇联主任。”
霍珍点了点头,“喔,好像在告示上看到过。”
“能请你给院子里娘子们带个话吗,还有几天就会发招小吏的告示,妇联也会招人,你们有没有意愿来妇联工作?”
霍珍彻底把门打开了,并且邀请谢灼进去。
“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她们还没有下工呢。”
谢灼点点头,“我可以在这里等她们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