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珠一点一点将东西理好,她的东西着实不多,也就几件常穿的衣服,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而已。
但是等她将一件黑色的外套拿出来抖了抖,正准备挂起来,这才发现突然掉下来一封信。
南珠弯下身子捡起来。
只看到纯白色的信封上,右下角用黑色的马克笔画着一只蜷睡着的小猫。
憨态可掬,绘画的人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猫咪可爱的样子,显得功底很好,不知道是不是信封上自带的。
“嗯?”南珠拿起信封左右看了看。
她撇了撇嘴,以为这又是郑基时的把戏,真讨厌,她拿起手机。
屏幕刚刚点亮,手机还未解锁,上面的信息就是99+
郑基时未接来电就有好几个,还有数不清的短信。
from:大骗子:南珠,你在哪儿?奶奶说你签约了公司是吗?是哪一家?
from:大骗子:南珠,拜托了,接我的电话吧,我很抱歉那样对你。
from:大骗子:南珠……
南珠全都没看,直接划过了,接着又看到来自loco的两个未接电话和几条短信。
from:loco:南珠,你去哪儿啦?好久没过来玩啦。
from:loco:南珠,你不要我这个亲故了吗?
from:loco:(可怜大哭)
南珠犹豫了下,点了进去,消息变为已读。
南珠:loco呀,我现在找到工作啦!正在努力的忙碌着呢,过几天我会去找你玩的!
loco的消息下一秒就回了过来:
loco:南珠!你终于回我消息啦!我担心死了,都不知道你怎么了呢,那我现在放心啦,会好好的等你来找我玩的!
南珠笑了笑,又退出了他的对话框,接着才看到金真珠昨天晚上发过来的消息。
真珠:对了欧尼!我去帮你清东西的时候,发现门缝里塞了一封信,我看是应该给欧尼你的,就放在包里一起给你带过去啦!
南珠看到消息,有些犹豫地拿起那封画着小喵咪的白色信封。
原来是真珠帮忙带过来的啊。
那是谁写的呢?郑基时应该并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吧。
他刚刚还在短信里问她签约了哪个公司来着,又怎么会给她写信塞到公司的宿舍?
南珠放下信封,先回了金真珠的消息。
南珠:真珠呀,谢谢你啦,寿司和酱菜我都收到啦,会好好品尝的!
金真珠回的也很快。
真珠:(可爱笑脸)
南珠这才按灭了手机。
信封做的很精致,看起来是纯白色,但手指摸上去却还可以感受到微微凸起的花纹,背后的封口也做的格外有仪式感。
竟然是用带金粉的朱砂印泥封的口,印上去的花纹,隐约是……
“merry……”南珠侧拿着信封,对着光线辨认。
“Merry christmas?”南珠懵了。
现在是八月啊,离圣诞还有很远啊。
她很小心地揭开印泥,很仔细地没有将信封撕破,封口处那红色带碎金的印泥已经干透,揭开后只在白色的信封上留下一点红色的痕迹。
看着印泥完好无损,她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接着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贺卡大小的硬纸片。
好像真的是圣诞卡片一样。
南珠将它拿出来,上面写着几行字:
“我很好,看到你很好,所以很放心”
南珠有些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说些什么呢?
连抬头称呼和落款姓名都没有。那谁知道是谁写的,又是给谁的呢?
搞的这么神秘。
接着她翻到反面,又是几行用黑色马克笔写的字:
“我已经闪闪发亮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希望的那种?
但是目前相认的话,只会给你带去麻烦。
所以,我会忍耐。”
“还有,圣诞快乐”
南珠拿着这张卡片,呆呆的愣住了。呼吸都好像停住了一样。
风从客厅的窗户里吹进来,扬起外面落进来的花瓣,米黄色透明的纱帘随着风轻轻摇摆。
墙上的时钟在滴滴答答一格一格转动,阿尔用爪子试探着挠动一团毛线球。
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所有的事情都在夏日里渐渐往前走。
但是南珠却呆呆地怔住了。她像尊石像,看着那张信纸不动了。
直到过了好久,她才僵硬地,又好像很正常地,将那张卡片原样放到了信封里,红色的印泥块也被她轻轻贴在封口处。
然后面色如常地将信封放到了玄关的收纳柜里。
接着飘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躺在床上,蜷.缩起来,拉高被子将自己的头也埋入其中。
第38章
Chapter 38
“喂,哥,上次跟你提的舞台的事怎么样了呢?”闻玧其接起电话,对着那边的人说。
话筒另一边也是一个爽朗的男声,“啊,我打电话过来就是说这件事呢。”
“玧其啊,多谢你提醒了,灿勇那个小子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接线口松了,而且电线那里还破了好大了口子!铜线都露在外面了!真是的,这个小子竟然也不好好检查下,这要是出事了他可逃不脱啊。”
闻玧其声音镇定,“是啊,在地下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见过因为话筒和音箱漏电而出事故的,所以我正好经过东大门看到了,就想着给哥提醒一声来着。”
“是呀!这万一要是出了舞台事故,那责任我也逃不掉啦,听说那天正好有NS公司的路演,幸好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音箱破了音……”
“嗯。”
“啊,对了,玧其,下次一起喝酒啊!灿勇说要好好感谢你来着,他说这次真是祖宗保佑了,你提醒他好好检查了一遍发现了问题不说,上面负责这块区域的老板们,不知道也出了什么事,好像人事变动很大呢,竟然也没有人找他追责……”
闻玧其轻轻笑了下,公司的人事变动,应该很正常吧,可能就是因为人事变动,所以那些心思阴暗的人,才趁着这个机会去陷害人?
那天的路演舞台发生了什么,他从地下一路发展到现在,其中的龌龊不用细看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个叫申恩娜的女孩,嫉妒着她,不想让她顺利出道吧。
所以使出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让音箱破音,让她无法唱歌。
不过,这种事情,悄悄的解决就好了,不必要多费心思与人争执。
陷入与烂人撕扯的泥潭,才是对自己人生的最大浪费。
……只希望她一切都好。
他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前,至少他能够在暗地里默默保护她。
“内,哥,那下次就到我们常去的那家酒屋吧,叫上灿勇,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灿勇也有机会见到大明星啦哈哈。”
“哥……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闻玧其有些无奈。
出道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地下的那段日子,和以前唱rap的哥哥们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如今这批人仍然在这一带活动着,其中不乏转行成为舞台设备师的。
所以才能顺利地联系到东大门那边的舞台负责人。
“哈哈,开玩笑啦,玧其你的人品我怎么会不清楚呢?放心吧,灿勇这个小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嘴很严的,来一起喝酒的话不会乱说话的。”
“嗯。哥,那就你来安排吧,定好了时间通知我一声吧,我这几天都有空。”闻玧其和对面约好了,就挂断了电话。
剧本围读会就在今天,说是围读会其实只有南珠和李沧东导演两个人,男主演薛景丘正在抓紧拍摄,南珠只是个戏份很少的小配角,也没有人知道她要编曲的事。
李沧东把所有消息都瞒下来了,剧组只知道她会参演。
“南珠啊,完整的剧本我可谁都没给过,这次就给你看了,至于编曲的事,等你有了想法再告诉我吧。我先给你讲讲角色。”李沧东说着,递过来一本批满了备注的剧本。
南珠拿了过来,剧本封面上的名字叫《千禧》。
2000年的首尔,在经历过1998年的金融危机后,仿佛从压抑的绝望中解放出来了,南北双方的领导人正式会晤,冷战也仿佛得到了终止。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
千禧年的到来,让整个社会欣欣向荣,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只除了一个人。
一个落魄的、穿着脏兮兮的西装外套,领带也歪歪扭扭的、蓬头垢面的男人。
街上人潮拥挤,小孩子坐在父亲的肩头,人人喜气洋洋谈论着晚上要放的烟火。
蓬头垢面的男人,也就是故事的男主文禹哲他顺着人潮,像游魂一样踉跄着爬上山坡。
也有不少人上山看烟火,但是大多数人停在了山腰,那里已经是观看烟火的最佳位置了,这次的烟花正好高度和山顶差不多,政府已经派了警员维护秩序,已经通知了附近不要爬上山顶,那里并不能看到烟花,反而会有危险。
文禹哲显然没有听,他麻木着脸,顺着人潮往山上爬,可是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他们都停在了山坡。
“喂!不要再往上走了!山顶看不到的!”有人出声,劝他。
文禹哲甩开了拉着他胳膊的老人的手,“不要管我!”
他很凶狠地甩下一句话,继续踉踉跄跄地往上走。
又有好心的人拦住了他,被他一一推开。
人们又是奇怪,又是看疯子酒鬼一样远远地看着他指指点点,然后等到谈性得到满足,又转过头继续等待着烟火。
没有人再管他。
他一路跑上山顶的小路,路上走的人少,下了雾气的傍晚小路上泥泞不堪,文禹哲一个踉跄摔倒了,他挣扎着突然大叫了一声,像发泄一样捶打着地上。
“啊——”水溅起的泥土全都沾在了他的衣服上,他用手抹了抹脸,脸上也是泥土,他突然开始大喊大叫。
然后像小孩子一样缩在泥坑里抱着自己,嚎啕大哭。
接着他继续往上爬。
直到到了山顶,他已经浑身狼狈,犹如一个喝醉了的神志不清的酒鬼。
他看着雾蒙蒙的山顶,底下是遥遥的点亮灯火的城市。
文禹哲像是被风吹动的、摇摆着的杂草,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低下头深深凝望着山底。
“我、要、回、到、过、去!”他突然对着天空大喊。
然后身子向前坠去。手心里一直攥着的一张纸也散开。
是一张玻璃糖纸。
“砰——”一束烟火在半空炸开,糖纸反射着烟火的光芒,悠悠落下。
画面回转到1997年,他神色愤怒,抓住了正在出轨的妻子,明明怒气冲冲却又只是恶狠狠,又十分厌恶地抓着妻子的衣领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接着晚上却又和公司的女下属在办公室的厕所鬼混。
一切似乎已经有了崩溃的预兆,但却也不至于那么绝望。
再接着回到1995年,他西装革履,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茍,还抹着发油,走在路上,后面跟着的是几个点头哈腰的下属,他已经是一家公司的社长,住起了豪宅,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对他言听计从,人生美满。
1990年,文禹哲是一名警察,他面无表情地在讯问室暴打着一个嫌疑人,用专用的纱布包住了手背,一下一下用尽全力砸在了嫌疑人的腹部。好像他打的只是一个沙包。
一边打,一边还有闲情和旁边的同侪说笑,“啊,这个西八崽子还真是嘴硬啊,都说了是你,你承认不就好了吗?嗯?”他说着看也不看被打得神志不清的嫌疑人,直接一拳狠狠砸到了他腹部。
被打得失去意识的嫌疑人直接失禁,排泄物弄脏了他的手。
1980年,光州事件发生,街上全部是自发示.威的工人和学生,突然传来一声木仓响,穿着制服的年轻的文禹哲慌慌张张地从巷子口跑过。
但是等他回到家里,他的妹妹却被人抓住带走了,村子里的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说她是反.动,要抓走她讯问。
文禹哲躲在人群里,想要冲出去救回妹妹,可是他摸了摸藏在腰后的木仓,犹豫了。
只是讯问而已,妹妹只是个学生,没问题的吧。
1978年,文禹哲刚刚参军,他脸上是蓬勃的朝气,身子站得像小白杨一样挺拔,他举着手向妹妹发誓:“我要做一个保护国家的人!”
剧本结束,电影的画面应该会留在他最开心最幸福的那一刻。
南珠一口气读到这里,这个故事诚如李沧东导演所说,就是一部男人片。
以一个男人文禹哲为主线,讲的就是社会如何将一个人变成魔鬼,而这个魔鬼又如何挣扎着想要解脱的故事。
确实很文艺也很有深度,光州事件的那部分戏,其中还有很多细节,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拍出来会是怎样一种轰动。
无论从剧本、剧情还是演员配置上,这绝对是冲奖的一部好片。
但是确实里面所有的女性角色都是为了文禹哲而出现,她们的形象都是片面的,功能性的。
比如他的妻子,他的出轨对象,他在旅店的一夜情老板娘,他的妹妹等等。
只有文禹哲的形象是连贯的饱满的,要南珠来选,的确没有一个角色合适。
“怎么样,南珠。”李沧东歪歪靠在椅子上,笑着拿小眼睛睇了一眼读完剧本的白南珠。
南珠阖上了剧本,叹了口气,“要我来说,真是一部震撼的艺术品。”
探讨社会与人性的作品,其中蕴含的对命运的无可奈何以及由此而生的不由自主的选择,总会给人一种不是悲剧胜似悲剧的感叹。
千禧年的文禹哲早就是一个魔鬼,魔鬼的伏诛应该是大快人心的,可是看完只会让人一声哀叹。
南珠完全沉浸在了其中,“这几幕的配乐……我感觉已经有了些想法。”
“不,先不急,”李沧东很神秘地笑了笑,“我们先敲定你的角色。”
“我要你演他的妹妹。”李沧东探过身子,用手指点了点剧本上的几个字。
“文秀心……?”南珠看着他指着的地方,读了出来。
“可是……文秀心的戏份,不算少啊?”南珠疑惑了。
李沧东收回身子,像个小老头一样揣着手缩坐在椅子里,很得意地笑了,“所以啊,我昨天改了通宵的剧本。”
“我不能让你这张脸浪费,既然要用,我就要用到极致,你这张脸,只会在我的电影里出现一次,一秒不到的镜头。”
“莫?”南珠拿过剧本,她刚刚才看完,确信里面文秀心出现了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