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亦笑道: “多谢太太相告。我才嫁到靖国公府几天，这些事都还不清楚呢!”
“若不是太太说，过会子见了人对面不相识，真让人笑话。”黛玉抚了抚鬓角，道， “到底是长辈，我该主动去问个好才是。”
第50章
第 50 章
韩氏主动带着黛玉去见了刘氏，刘氏是一个和贾母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只是面相不如贾母慈和，瞧着有些尖酸刻薄的样子。
难怪慕泽说，当年她苛待过他父亲，看这模样，就不像是个慈善人。
不过刘氏见了黛玉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冷嘲热讽，她先是吃惊，旋即笑着拉过黛玉的手，亲热的笑道: “你就是黛玉啊，哎哟哟，瞧这模样，别说是万里挑一了，万万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黛玉差点维持不住脸上客套的假笑，这……这有点出人意料啊!
“您过奖。”黛玉笑笑，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
“这还是咱们头一次见吧，你看，我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刘氏说着，就要褪下手上的玉镯给黛玉。
真不怪黛玉以貌取人，先入为主，刘氏的确不是个慈善人，这才说了一句好话，第二句就忙不迭给黛玉挖坑了。
黛玉忙躲过去，道: “您说哪里话……是我失礼了，只是夫君说，您老人家体谅我们小辈，特地嘱咐了不必去请安，否则我哪里会这才来拜见您呢?”
刘氏脸色僵硬片刻，才强装若无其事道: “不怪你，是，是我说的。”
黛玉悄悄吁出一口气，狐假虎威挺不错的，刘氏是真怕慕泽啊!
刘氏的儿媳妇郭氏见她婆婆落了下风，忙道: “今儿天热，您快些过来喝杯茶歇歇。”
有和黛玉见过的世家太太过来说话，黛玉顺势也就离开了刘氏婆媳。
韩氏得了个小空，跟她娘家妹妹嘀咕道: “靖国公夫人可真不是个善茬，你看一句话说出去，慕老太太可不敢再去招惹她了呢!”
亏她还想着人万一被刘氏欺负了，少不得她得去救场，结果人压根用不到她。
小韩氏道: “那也是慕老太太先出口奚落人的，他两家多年不来往，她倒还想仗着长辈的身份拿捏人家才进门的新媳妇，可真会做梦!”
“她可不是做梦呢!”韩氏不屑道， “她不要的儿子孙子这么有出息，她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是个什么德行，她快气死了!”
小韩氏嗤笑道: “她这会子再想巴结，可晚了。”
“我看她这样子可不是想巴结，她分明是想把人家拉下来，自己爬上去!”韩氏一针见血道。
“这可更加白日做梦了。”小韩氏说完这一句话，她姐姐就被拉走了，她只能自己在心里嘀咕，想往上爬，也得有那本事啊。
黛玉虽不知道韩氏姐妹的话，但也晓得方才刘氏那一出，必然会引人闲话。她在心里摇摇头，这也不是第一天了，同是慕家人，却不相往来，京里这些年也不是第一天议论了。
幸好，靖国公府的威严摆在这里，没人敢对着黛玉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她们还盛情邀请黛玉到自己家里去玩，一个个的要多热络有多热络。
黛玉的才华气度让人折服，许多人都想同她结交，靖国公府的名头算是锦上添花，让更多人去众星拱月般围着她。
刘氏看着心里再不舒服，也只敢冷哼一声。
慕泽的警告她如今想起来还能出一身冷汗，即便是在这个炎炎夏日。
他是真的能做出来。
这父子俩威胁人的眼神一模一样，慕烁当年要了她儿子的半条命，这么些年好容易养了回来，她可不想再让慕烁的儿子再要她儿子半条命。
黛玉看了一圈，没看到贾家的人，不知道是冯家没有请，还是贾家没有女眷过来。
开席时，黛玉和几位国公，侯爵，伯爵夫人一桌，她们中最年轻的除了黛玉，就是翼安侯夫人，她长黛玉五岁。
她们两个人挨着坐，翼安侯夫人何氏笑向黛玉道: “前几日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咱们见过，只是没来得及多说说话。”
黛玉也还记得她，毕竟高品级的诰命里，属她们二人和北静王妃最年轻，只不过北静王府因为和忠勇王府牵扯太深，大家都不敢和北静王妃深交。
还有一个忠勇王妃，也很年轻，但她是宗室不说，如今他们家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了，自然也没人上赶着去和她攀交情，除了他家里麾下那些人。
黛玉笑道: “姐姐若是有意，往后咱们自然多说话。”
翼安侯虽出身侯府，却不是纨绔膏梁之徒，他如今在翰林院做修撰，是皇帝的心腹。
这样的人，结交倒是不错，只是不能深交。
……
御书房。
皇帝将一份密折递给慕泽，慕泽没接，垂首道: “臣……”
皇帝只听了这一个字，就将折子拍在慕泽身上，烦躁道: “朕让你看。”
慕泽只能告了罪，将折子打开来看。
赵公公推门进来，躬身道: “陛下，几位大人到了。”
皇帝轻颔首: “叫。”
慕泽看着密折，耳边听着人同陛下请安的声音。
内阁的重臣们都来了，还有禁卫军统领，看起来皇帝分外看重这件事。
人到齐了，皇帝又让其他人都看了遍那道密折，他重新坐回那张夸大的椅子，手扶着一边扶手，沉声问道: “众卿，如何看?”
禁卫军统领先表态: “臣会加紧宫中防卫，定然不让宵小惊扰到陛下!”
慕泽道: “外城和城外是臣的职责，臣不敢懈怠，陛下只管放心。”
皇帝揉着额头，道: “老七拉拢朝臣，又意图结交手握重病的节度使，朕都忍了，如今他竟然在京郊豢养死士，还私铸兵刃，下一步他是不是就要逼宫了!”
陈大学士上前道: “陛下仁善，顾念棠棣之情，奈何忠勇王爷悖逆，还请皇帝早做决断。”
方才还怒气冲冲的皇帝一下子熄了火，他面上带着犹豫，嘴唇颤动着。
皇帝有心想要治一治忠勇亲王，又怕他狗急跳墙，还忌惮着内宫里还有一口气的太上皇。若是惩治忠勇亲王能气死太上皇，皇帝肯定马不停蹄的让人去办，可他就怕太上皇反而被气的更能活，皇帝那才是欲哭无泪。
御书房里的文武大臣都知道皇帝的性情，说好听了叫谨慎，难听点就是胆小。
但谁都没想到，到了如今这地步，皇帝竟然还在犹豫。
陈大学士叹口气，又劝道: “陛下，忠勇王爷如今已是狼子野心，再放任下去，怕是要铸成大祸啊!”
皇帝一凛，他的手攥紧了龙椅扶手，那上头雕着龙纹，但皇帝并不觉得硌手，那是他至尊的证明。
幸好，皇帝虽然胆小，脑子却很清醒，他沉思片刻，道: “此时还不宜打草惊蛇，慕卿，你借个名头到京郊搜查一番，将那批兵刃收缴了，那群死士全部就地正法!”
慕泽领命。
皇帝不放心的叮嘱道: “务必要让人以为只是意外发现的，到时候朕会派大理寺来查此事，过后你和大理寺卿一同写个折子送上来。”
慕泽道: “臣遵旨。”
方大学士道: “甄家虽已离京，却在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求神拜佛，说是为太上皇求神祝祷，陛下不可不防啊。”
皇帝一听甄家这两个字，面上就忍不住带出几分厌恶来，他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道: “朕自有安排。”
然而在场的文武重臣都不大信任皇帝的自有安排，盖因皇帝安排的再好，挡不住他那过分谨慎的性格，导致他消息掌握了一大堆，就是什么都不敢做，唯恐出了丁点差错。
这些年，因为皇帝的这个性子，错过了多少机会，否则也不会让忠勇王爷蹦跶这么久。
但皇帝还担心着忠勇王爷的死士和兵刃的事，没心情理会这些臣子们的心情。皇帝再三嘱咐慕泽一定要谨慎行事，定好如何行事后，务必要先向他禀报。
慕泽在西北统军，向来说一不二，这还是头一次掣肘这么多，但掣肘他是的皇帝，慕泽只能应是。
……
回到靖国公府的两个人都有些筋疲力尽，在外头应付了多半天，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在软榻上半躺着，没一个人愿意动一动的。
黛玉道: “我想换件衣裳。”
“嗯。”慕泽试图坐起来，但趴在他胸前的黛玉一动不动， “不是想换衣裳?”
“但我不想动。”黛玉懒洋洋道。
慕泽沉吟片刻，道: “我叫紫鹃进来。”
黛玉慢吞吞的动了下头，抬眸望着慕泽。
慕泽向她眨眨眼，道: “我给你换衣裳?”
黛玉立刻坐直了身子，道: “我自己来就好。”
慕泽一笑。
坐起来的黛玉又不想站起来了，于是她想了想，道: “今天在冯家，我遇到那边的老太太了。”
“刘氏?”慕泽收起玩闹的表情， “她欺负你了?胆子不小，我说的话她都忘了，我该再去提醒提醒她。”
黛玉拍拍他的手臂，道: “你先听我说。”
“她不过是说了两句话，逞逞口舌之快罢了，我一提你，她立刻什么都不敢说了。”黛玉挑挑眉，很得意的样子。
慕泽笑了，道: “这就好。往后你见了她，她再敢对你多说一句话，你回来就告诉我。”
黛玉失笑: “狐假虎威就够了，小孩子回家告状咱们下一次再试试。”
慕泽笑道: “我就在说下一次，你试试，百试百灵。”
“真的吗?除了咱们家里的这些帖子，今日又要不少人要请我，我一个人快应付不过来了。”黛玉诚恳道， “你有没有一个灵活的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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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两个人都换了家常衣裳，坐在软榻上，中间隔着一张小炕桌，其上摆着茶水点心并几样鲜果。
黛玉执笔将今日对她提出邀约的人家记下来，慕泽则在剥葡萄，剥了就放在碟子里，好让黛玉停了笔就能立即吃。
将写好的纸递给慕泽，黛玉去洗了手，才重新坐下来吃葡萄。
慕泽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和黛玉商量着谁家可以往后推一推再去，谁家去不去都行，谁家可以不去，到最后必须要去的在纸上只剩下五家。
吃完葡萄，黛玉擦擦手，道: “总算能省些心。”
“左右咱们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能应付的应付过去就是了。”慕泽洗了手，开始给黛玉剥石榴。
黛玉道: “咱们往后不在京城归不在京城的，应付却是万万不能应付的，你不在京城，陛下却在。”
慕泽知道黛玉的意思，天威难测，西北军远在西北边疆，但凡皇帝稍微有点疑心，那都是灭顶之灾。
不过慕家父子执掌西北军多年，也不是皇帝轻易能撼动的。当然，这是福是祸，也得将来再看。
慕泽笑道: “又要有劳你费心了。”
黛玉歪歪头，道: “你也没想在京中结交几个人么?又不是让你同他们深交，偶尔交际一下，这样的都没有吗?”
慕泽想了想，道: “本朝官员虽然不许狎妓，但是他们那些宴席上，总有几个所谓的红颜知己，红袖添香的。”
黛玉当即正襟危坐，问道: “你去过?”
“我不去怎么知道这些?”慕泽看黛玉眼神危险起来，忙澄清， “我只是去喝酒，手指头都没有乱动一下，真的!”
黛玉看着他，不说话。
慕泽举手发誓: “真的，我怕做梦梦到我娘揍我，从小到大她揪着我的耳朵，训过我几百次，绝不许我三心二意。”
要慕泽说他知道自己有桩婚约，所以才如何如何不敢动，黛玉兴许还要怀疑怀疑，但提到母亲，黛玉就信了。
慕泽对于父母的敬重与仰慕，是溢于言表的，他断然不会拿他们来撒谎。
不过……
黛玉的重点却在另一处，老靖国公夫妇一定是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一套的，慕泽不管提到父亲还是母亲，这两位都揍过他。
黛玉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慕泽没想到黛玉的重点在这里，他认真回忆了一番，一本正经道: “我当然不是任由他们打，我是会跑的。”
“所以……”黛玉摊摊手。
跑了难道还能不回家吗?
回家了难道不会接着被揍吗?
这才是逃不出的五指山啊!
慕泽道: “没错，后来我发现只管跑是行不通的，所以我学会了还手。”
黛玉: “……”
打孩子的她听说过，孩子会还手的头一次听说。
黛玉由衷好奇道: “你……呃，后来怎么样?”
问慕泽打不打得过他父母，听起来好像挺奇怪的。
“七八岁肯定不行，十多岁的的时候偶尔可以。”慕泽老实回答道。
黛玉想象了下那副情景，初听或许觉得太惊世骇俗，但又很惹人羡慕，慕泽和他父母的感情真的很好。
黛玉笑道: “我们家从来都是爹爹和娘亲写诗作画，安安静静的，但想想，吵吵闹闹似乎也别有滋味。”
不知道慕泽将来如何做父亲……
黛玉不由得想着，她低头红了脸，不敢再想下去，太难为情了。
慕泽抬手摸摸她的脸，关心的问道: “怎么了?太热了?冰鉴里是不是该添冰块了?”
黛玉摇摇头，也摸了摸自己的脸，道: “没有……慕泽?”
这个语气有点危险，慕泽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黛玉蹙眉道: “你没有洗手。”
慕泽低头看了眼自己剥好的石榴籽，无辜道: “不脏的。”
“黏黏糊糊的……”黛玉拿过帕子给慕泽擦擦手，又觉得还不行，就唤紫鹃进来去换水，好让慕泽洗手。
慕泽擦着手，说起皇帝今日召他入宫的事: “陛下有命，我这两日得忙些。”
黛玉忙问: “是何事?”
慕泽掌兵，能让他忙的必然不是小事。
慕泽只是笑笑，道: “不过是陛下杯弓蛇影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如今太上皇在深宫里养病，眼看着人都不行了，忠勇王爷那边根本指望不上太上皇，偏偏陛下还忌惮的不得了，唯恐太上皇从榻上蹦起来给他一刀。”慕泽阴阳怪气的说着， “当初若不是陛下那些哥哥们斗的太狠，也不会轮到他来坐这个位置，太上皇当年瞧不上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黛玉道: “太上皇这样喜爱忠勇王爷，当初怎么不禅位给他呢?”
“禅位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忠勇王爷才多大，太上皇有成年的儿子，传位给幼子，只怕满朝文武要长跪不起了。”慕泽道。
黛玉看出慕泽的不耐烦来，过来按按他的手臂，劝解道: “陛下到底是天子，你私底下埋怨几句就罢了，当着陛下的面万万不可如此，左右咱们在京城也不长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