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琳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这有什么问题吗?”
林u禾说道:“看起来就像是提前排练好的,提前想好说辞,描述的时候也不愿打乱顺序。大多数犯人在回答问题的时候,都需要我们从各个方面去提问,帮他们回忆细节,可桂美枝不用,完全就是她在帮我们补充细节,她好像把每个问题都想到了。”
田琳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林u禾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因此推断桂美枝在说谎,似乎太武断了。
看出田琳的疑惑,林u禾说道:“不仅是这样,她的说辞其实还有很多漏洞,比如她说的杀人过程,先去找一个叫做燕子的边缘工作者,然后把罗福来约过去。”
“这有什么问题?”裴远说,“桂美枝是他的妻子,可能约不动,但如果是找人帮忙,就完全说得通了。”
林u禾摇摇头,“还是说不通的,从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罗福来作为丈夫虽然不太合格,但是作为火柴厂的会计,他还是很够格的。他工作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迟到早退的现象,他即便是想做那种事,也不会在工作日的十点钟被随随便便约走。”
就算事业心再淡,寻常人也不会特意请假去寻找快乐吧?
就这点儿事,对于部分男性来说,可能上个厕所的功夫就够了,何苦非要约在上午十点钟。
这一点,裴远倒是没法反驳。
但桂美枝交代的情况已经很清楚,说她在撒谎,裴远实在找不出理由。
“说不定罗福来就是突然来了兴致,是你想太多了,”裴远想了想,说道,“我马上就带桂美枝去找人,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裴远说完,便招呼着两个人,和他一起去找燕子。
田琳笑道:“他倒是干劲十足。”
林u禾直白道:“他找不到的。”
“这么肯定?”
“是的,”林u禾说,“桂美枝的说辞,是在做填空题,不是在回忆。”
田琳没听懂,“填空题?”
林u禾点点头,“她是在我们已经发现的线索的基础上,将其他要素填充进去,桂美枝一定在隐瞒什么。”
林u禾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看去,晏昀提着外套走了过来。
他刚刚清醒,短发有些乱,像是特别做了造型,乍一看还怪好看的。
田琳正想和晏昀汇报工作,晏昀先开口了,“谁帮我盖的衣服?”
林u禾一听,立马走过去,殷勤道:“是我哦,我主要是担心你被冻着,你可是我们敬爱的晏队长哦,你的身体最重要了!晏队,下个案子别忘了来找我哦。”
晏昀低下头,看着乖巧的林u禾。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说:“哦,为了案子,讨好我?”
林u禾摸着心脏的位置,看起来无比真诚,“怎么会,我都是发自肺腑的。”
“是吗?”晏昀冷笑一声,“前几天郭局和我说,想把我调到京城。”
林u禾收起笑容,板起脸,“怎么说走就走?真讨厌,下次不给你盖了。”
晏昀笑笑,“不过我拒绝了。”
林u禾:“……,您还是我们最敬爱的队长啦。”
晏昀忍无可忍,恶狠狠地伸手,揪住林u禾的耳朵,“你想献殷勤我不敢,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下次能不能不要盖!着!头!”
制服差点儿成凶器!
第45章
田琳将目前的情况一一汇报给晏昀。
晏昀一边听着, 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最后看向一旁盖着他外套的林u禾。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林u禾片刻,用铅笔敲了敲桌面,懒洋洋道:“热吗?”
晏昀个子高, 外套也格外长, 林u禾盖在头上, 宽宽大大的,从视觉上来说,外套将她的个头压到了一米不到。
衣服盖住脸, 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晏昀好不容易发话,她连忙扯下衣服, 连连点头, “热的热的。”
“盖衣服不能盖住头, 记住了?”
林u禾头点得更欢。
衣服会遮住头,绝对不是林u禾故意为之。
她当时只是随手一丢,哪知外套如此了解她的心意,竟想直接将晏昀谋杀。
点完头, 林u禾又好奇道:“不过晏队,你既然憋得慌, 为什么不扯掉外套?还能睡这么久哦?”
晏昀:“……”
别说,盖着外套睡觉还真不冷, 挺舒服的,一不小心就忘了爬起来了。
晏昀轻咳一声,略过这个话题,问道:“你去见王英和桂美枝前, 是抱了什么心思?”
田琳歪歪头,跟着晏昀一起看过来。
林u禾第一次见王英和桂美枝时说的话的确挺奇怪的, 田琳一直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先是说什么约定,又提到罗露,田琳不太理解,这都是他们前期没查到的内容。
如果只是听那些话,更像是在胡说八道。
林u禾解释道:“王英和桂美枝给的反应很奇怪,表面上是在攀咬对方,可她们的说辞却更像是互相吻合的,我的意思是,更像是提前商量过的。我不太理解桂美枝为什么会帮王英,所以试探着寻找她们的弱点。”
“弱点?”田琳回忆着林u禾当时说过的话,“你和王英提到约定,还说桂美枝不见得会遵守约定。”
林u禾点了下头,“王英就算和桂美枝认识,时间也不会太长,她们之间应该没那么多信任才是,所以我试着挑拨他们的关系。”
“桂美枝那边呢,你提到了罗露。”
“我从林景一那边了解到,罗露最近新交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大概率就是王英。我认为她们二人会成为朋友,绝对不是偶然,所以我开始猜测,罗露在案子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桂美枝不愿意说实话,会不会与罗露有关。毕竟唯一能威胁到桂美枝的事情,大概就是罗露了。”
田琳听着听着,无端打了个寒颤。
他们一直把桂美枝、罗露母女俩放在王美玉、王英的对立面上,不曾想这三人居然有如此复杂的关系。
田琳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寒。
林u禾接着说道:“我用罗露威胁桂美枝,桂美枝才决定要和我好好谈谈,但是说到最后,桂美枝也没说明罗露到底做了什么。如果罗露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我的话能够威胁到她?”
田琳问:“是啊,为什么?”
“我想了一下,大概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罗露真的做了一些事,桂美枝为了不让女儿被抓,所以隐瞒了,她是故意承认自己是凶手的。还有一种可能,罗露什么都没做,如此一来,桂美枝承认自己是凶手,就更是故意的,她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这些话的。”
晏昀勾勾唇,“按照你的说法,桂美枝似乎不是凶手。”
“我没法肯定这一点,但桂美枝所谓的找边缘工作者勾引罗福来去开房的说辞,一定是说不通的,晏队,我们是不是该把注意力放在王英身上?”
晏昀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打算做什么?”
“首先,要查清王英和桂美枝之间的关系,我怀疑她们早就认识了。”林u禾语速极快,“还有,我想再和王英谈一谈。”
“准备谈些什么?”
“既然挑拨离间对王英来说不奏效,那便实话实说好了,”林u禾说道,“另外还有……我想到了一个验证桂美枝供词的方法,不知道能不能凑效,但可以试一试。”
王英被再一次带到审讯室。
她的面容稍有憔悴,但在看到林u禾的瞬间,她眼底闪过一道微光。
林u禾留意到她的目光,微微拧了下眉。
她不动声色的在晏昀身旁坐下。
王英冷冰冰地问道:“确定我妈是怎么走的了吗?我能离开了吗?我还要给我妈办葬礼,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晏昀没反应。
王英蹙蹙眉,又看向林u禾。
林u禾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晏昀是将“舞台”留给她了。
她原本还在思考如果晏昀和她的方法不一样怎么办,没想到晏昀考虑得如此周到。
林u禾答道:“我们就是来通知你的,一会儿你可以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
林u禾的回答果然让王英一愣。
不过她呆愣的时间不长,很快便调整好情绪,说道:“那便好,虽然我对罗福来没有印象,但我毕竟是他的女儿,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对他下手。”
林u禾笑笑,附和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没有证据能放了你,现在好了,真凶已经找到了,你可以放心了。”
“凶手?”王英呼吸一滞,“真凶是谁?”
林u禾始终笑眯眯的,“你很好奇凶手是谁?”
王英不自在地避开林u禾的目光,“他是我爸,我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父亲,很奇怪吗?”
“不奇怪,我可以告诉你,”林u禾挑了下眉头,笑容更盛,“是桂美枝,她原本试图将罪名推给你,还好后来良心发现,承认了杀人事实,我们已经派人去找证人了,案子马上就能结。”
王英面上不显,但却向后移了移位置,“证人?什么证人?”
“和罗福来一起进招待所的女人是桂美枝找的,只要找到她,就能证明桂美枝就是凶手了。”
林u禾话音刚落,门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田琳推门而入,迫不及待道:“晏队,找到燕子了,案子能结了!”
听到“燕子”二字,王英的目光明显震了一下。
她局促不安地搅动着手指,神色晦暗。
林u禾看了眼王英的手指,弯唇笑了起来。
接着,她和晏昀一起站起身走过去,“太好了,马上给王英办手续吧,不要耽误她的正事。”
田琳瞥了眼王英,笑着点点头,“是啊,案子总算能结了,再这样熬下去,我都要撑不住了。”
三人说着,就要丢下王英离开,直到王英冷不丁说道:“不是她,她是假的,你们如果真信了,就是在冤枉人。”
林u禾回头看去,笑眯眯道:“看来你愿意好好谈一谈了,是吗?”
王英锁起眉,敏感地捕捉到信息,“你在骗我?”
“不是骗,”林u禾不太在意,“我只是将案子的进展告诉你而已,现在已经有警员带着桂美枝去找燕子了,只要能找到人,桂美枝立马会被抓捕。”
王英抬眸看着林u禾,眸光深邃。
她与林u禾年纪差不多大,可这一眼却显得格外老成。
王英沉默良久,才徐徐道:“算了,我做的事情,不被抓到就算了,既然已经被你们发现,再害得别人被连累,就不好了。”
林u禾问:“是你杀了罗福来,杀人动机是什么,为了王美玉吗?”
王英自嘲地勾了下唇,她平淡的目光掠过林u禾,目光聚焦在不远处。
“罗福来,这个禽兽,他杀了我妈。”
十五年前,王英重病,王美玉独自带着王英来城里看病。
她没有人脉,唯一的人脉就是罗福来,所以不得不去找他。
王美玉的目的是要到一笔钱,给王英看病,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孩子是两个人的。
再说如果不是她已经花光积蓄,她也不想来找罗福来。
让一个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抛妻弃子的小人,能有什么好处?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英其实不太清楚,王美玉去见罗福来时,不会带着她。
只有一次,在医院,罗福来去看望他,在见到罗福来的一瞬间,王英不但没觉得有亲切感,反而异常害怕他。
她很抵触王美玉去见罗福来,可王美玉说,他们还没谈妥钱的问题,还要再见几面。
而罗福来除了在医院露过一次面后,就再也没去看望过王英了。
王英不觉得罗福来是她的父亲。
在王美玉出事的那一晚,王英的状态格外糟,医生却查不出她有什么问题。
那一晚,王美玉和罗福来商量好要去拿钱,所以无论如何,王美玉都要去见罗福来。
王英很不安,她偷偷离开医院,跟在王美玉身后。
当时的新市已经通公交车了,一张车票要三分钱,王美玉不舍得花钱,她是走到招待所的。
天色已晚,去往招待所的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王英很想哭,但怕被王美玉发现,一直竭力忍着。
期间她也跟丢过,但路只有那么一两条,她运气不错,最后成功找到了招待所。
只不过,她没能再看到活生生的母亲,而是看见罗福来提着个编织袋走出来。
编织袋是透光的,罗福来走到为数不多的路灯下时,王英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一只人手。
然后,王英再也没能和母亲说句话。
医院的人认为王英是被母亲抛弃了,只有王英知道,王美玉就算抛弃她自己,都不会抛弃王英。
幸好她的运气还不错,遇到了福利院的院长,在院长的帮助下,她不仅治好了病,还找到了可以生存的地方。
“院长绝对不知道我的事情,”王英怕连累院长,坚定道,“我拜托过她,不要把我的资料给别人,她是太相信我了,才会真的这样做,我们不是同谋,请你们相信我。”
可事到如今,是不是同谋又有什么区别?
“早些年我没钱也没时间,现在终于攒了些钱,有些事情,终于能做了。”王英勾起唇,露出残忍的笑容,“尤其是罗福来,他就算粉身碎骨,我都觉得不够!托他的福,我连妈妈的尸体都找不到!”
当年王英看到罗福来运尸后,曾试图去寻找可以藏尸的地方。
可这么多年过去,附近的山实在太多,王英什么都没查到。
田琳只是在一旁听着,都惊得开不了口。
她没想到,王英是亲眼看到母亲被害。
当时的新市管得虽然很严,但这方面是不如现在的。
一具尸体埋在山里,不见得能找出来。
林u禾道:“说说罗福来的死吧。”
“没什么可说的,我早就计划着要杀了他,这个计划我已经想了十多年,我每一天都在想。我之所以拖到现在才下手,只不过是因为我才自立没多久而已。”王英一字一句道:“如果我再大一些,有足够的实力,我早就将他杀了。”
林u禾听得心情复杂,“你是怎么联络他的?”
“用我妈的名义,为了让他相信,我拿出了金耳环,”王英讥笑道,“他看到我这副打扮,还以为我是在做那种工作,苦口婆心地劝我,好像有多关心我似的。”
“你提出见面的条件是什么?”
“我威胁他,如果不来见我,我就去找美枝姨要钱,他不敢让她知道这件事,就答应见面。”想到与罗福来相处的种种,王英倒吸一口凉气,“真恶心,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欺骗美枝姨,真是一个龌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