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老板尽管放心。”
宗翰坐在车上，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苏荇离开后，他就又开始抽烟了。但是这一次，尼古丁的味道，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不一样的感觉，连短暂的舒缓都做不到。打火机的火焰，给他带来的冲击反倒更强烈一些。
钟良坐在驾驶座上，问道：“回去吗？”
“回啊，不回在这里做什么？你又不能带我进去。”宗翰看他一眼，眸子里没有半分感情，冰的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钟良丝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启动车子后，又说：“告知梁向恒您和苏小姐关系的人找到了，但他也是从一次饭局上听说的，所知并不多，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八卦消息而已。就算你把他抓来，严刑逼问，也得不到更加有用的信息了。”
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梁向恒被打成这副样子，虽然上传到云盘的监控摄像头只拍到了很少的一部分，并不能完全证明，后面的那些严重的、近乎致命的伤痕，也是宗翰制造出来的。
但监控视频里，宗翰的阴森冷漠，却会格外引人遐想。
而且，儿子一言不合就对父亲抡起拳头，难免会遭到一些诘责，光是处理这些事，宗董大概也已经筋疲力尽了。
宗翰突然问道：“跟凌贺津有关系吗？”
“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关联。”钟良对他提出的任何问题都不觉得意外，也不会好奇，一板一眼地给予回复。
宗翰笑起来：“那就是说，我还可以玩很久咯？只要凌贺津不知道是我，我就依然还是占据先机，还有的是机会，让苏荇重新回到我身边。”
钟良没有作声。
确实，凌贺津的任何举动，都表明他毫不知情，甚至连苏荇小姐受过极为严重的心理创伤，大概都不是很清楚，他可能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抑郁症或者双相。
但他依然是个不可小觑的男人。
太敏锐了。隔着百十米的距离，凌贺津竟然还能察觉到有人在偷窥，这是普通人的五感吗？
钟良心里不安，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考虑到宗翰的性格，他便没有作声，回头自己多注意一下吧。
快到家的时候，宗翰突然又开口说道：“找个机会，让我跟姐姐偶遇吧。太久不见，我怕她会真的彻底将我忘记了。”
钟良没作声。
对于他的这种作死行为，拦不住他就保持沉默，提前做好善后的准备就行了。
苏荇洗完澡出来，冷不丁地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凌贺津立刻看了过来，主动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头发：“冷？空调开太低了？”
“不是，感觉有人在骂我。”
回想起对面三十二楼偷窥的人，凌贺津沉默了一小会儿，不是骂她，而是在窥视着她。
凌贺津很快回过神，继续给苏荇吹头发。
半干的时候，苏荇说道：“就这样吧，等到睡觉肯定就干透了，你快去洗澡，没有工作就早点躺下来休息。”
凌贺津应道：“好。”
确实是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两个人能一块儿躺在床上，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从前他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如此懈怠，但试过之后，好像还不错。而且，也并没有因为他多休息了两个小时，就影响到了工作的进展。
劳逸结合，果然是有道理的，哪怕他精力充沛，也可以适当让自己轻松一会儿。
苏荇还要护肤，他便去了西北角的浴室，正好凌烨洗完澡从里面走出来，正拿着毛巾擦头发上的水渍，看都没看他一眼。
凌贺津也没主动想搭理他。
主要是，苏荇不在的时候，父子俩似乎也没那么多话要说。
凌贺津正在想事情，刚脱了上衣，冷不丁回过神就看到凌烨站在他身后，挨得非常近，看上去就像是要做什么坏事。
凌贺津眉目不动，问道：“干嘛？有话就直说。”
凌烨咧开嘴笑的有几分猥琐，趁他不备，右手就伸了过去，在他胸腹上摸了一把：“摸摸腹肌，嘿嘿。”
然后，跟兔子似的，一蹦老高，飞快地跑了出去，还贱贱地说了一句：“手感也不怎么样嘛。”
凌贺津：“……”
人生第一次，生出了想要骂人的冲动。
第62章
凌贺津回到卧室的时候, 苏荇已经趴在床上继续玩手机了。
听到推门的动静，苏荇立刻转头看了过来，问道：“凌烨是不是又去招惹你了？”
凌贺津沉默了一瞬。
招惹。
想起刚刚凌烨的行为, 凌贺津顿时觉得造字组词的祖先真是伟大，对于凌烨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 没有比这个词语更加合适的了。
凌贺津回道：“手贱的很, 嘴巴也贱, 感觉以后可能找不到女朋友了。”
苏荇趴在那里哈哈笑起来：“不至于, 这个年纪都人嫌狗憎，再大几岁就好了。大崽心理年龄还很幼稚呢, 顶多十岁。”
凌贺津冷漠道：“我看八岁都悬。”
“慢慢来嘛，反正你还年轻的很，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凌烨慢慢长大，不着急。”
听到苏荇夸他“年轻”，凌贺津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坐在了床头柜旁边的矮墩子上，看她一边刷视频一边打游戏, 就很困惑：“这样做，是有什么讲究吗？”
苏荇茫然：“啊？什么讲究？没有啊，就是都不值得我费脑子, 干脆就一起呗。”
凌贺津倒是很快就get到了那个微妙的点, 忍不住笑：“原来是这样。”
苏荇将平板推给他：“你要试试玩游戏吗？”
凌贺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应道：“可以试试。”
或许，他真的应该尝试一些新事物, 也好跟凌烨和苏荇能够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凌贺津终于搞懂了这游戏的规则, 跃跃欲试，正打算认真打一局，而且发誓一定要赢。
没道理凌烨擅长的事情他会做不到。
凌家人的好胜心，都是遗传来的。
这一局很顺利，凌贺津用自己超绝的智商，一开始就策划好了全局，确定了自己要打的技能和路线。
哪怕队友不太听话，也不影响他的计划执行。还好只是3V3，要是人再多，都不听话的话，他一个人也无济于事，但是三个人，只要有一个听话的，就不成问题。
眼看着就要赢了，凌贺津一次都没被打死过，队友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开始主动询问下一步的对策。
凌贺津简单打了几个字：“中路，直上。”
可能是因为局势难以逆转，对手也不再执着于去争夺胜利，反而三个人一起围杀凌贺津。
苏荇正在紧张地观战，冷不丁地，就听到隔壁传来暴躁的声音：“啊啊啊啊……什么狗玩意儿？物理为什么这么难？！”
物理？物理？！
应该没有一款游戏叫《物理》吧？
苏荇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一低头就看到凌贺津被杀死了。
同时，游戏结束，赢了，凌贺津还得了MVP，但这也不妨碍他又想打儿子。
凌贺津放下手机，起身走了出去，果然是凌烨没有关紧门，留了一道小缝，苏荇这几天晚上又一直开着窗户睡觉，这一声怒吼别提有多惊悚了。
“凌烨，大晚上的你在吼什么？也不看看几点了？”
凌烨探出头来，对着他吼：“物理试卷没做完能怪我吗？！”
凌贺津微妙地沉默了片刻，问道：“我记得就两套试卷吧？你从七点半做到现在没做完？”
凌烨窒息：“什么叫‘就两套’？你知道一套多少道题目吗……”
“我知道，苏荇拿给你的时候我看道了。”
凌烨瞬间卡壳：“那你也该知道，做不完是正常的……吧……”
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微弱，很没有尊严。
凌贺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疯的时候关好门窗，不要影响别人。”
要不是凌烨吼那一声，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就是因为被突然吓到了，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放错了技能，有点可惜，本来还想着留个完美的印迹。
凌烨：“……”
狗不狗？还能有比你更狗的吗？
我在辛辛苦苦做题，你俩在优哉游哉地打游戏，还嫌我影响到你们了？
你们这届家长怎么回事？做个人有这么难？
苏荇还在幸灾乐祸：“要是不会做，就虚心请教你爸，他肯定会，也就不用去补习班了。”
凌烨强硬地拒绝了：“我自己看得懂！现在不会做，下周我就会了！哼！”
说着，当着两人的面，“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苏荇：“啧。”
凌贺津倒是没什么情绪，转身跟苏荇也回了卧室，看了看时间，说道：“睡觉吧。”
苏荇正好困了，她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时，过了十点就开始打瞌睡，十点半差不多就入睡了。
凌贺津毫无睡意，躺在床上，又想起来宗翰那边的事情。
不出意外，这段时间，宗翰必然会想办法跟苏荇偶遇。他那样的人，绝不会允许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此忘掉他。
哪怕是痛苦的记忆，他也要苏荇一直记得。
用凌烨的话说，那就是个，变态中的战斗机。
凌贺津自然不会限制苏荇外出，甚至，他很乐意看到她走出这个家，去外面的世界多看看。她那样的美貌，犹如灼灼烈日，让无数人趋之如骛，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又怎么可以被拘束在这一方小天地里面呢？
美貌也是不可取代的价值，既然那是苏荇的人生价值，理所当然地就应该被看到，被认可，被赞美。
他绝不会，再让苏荇被拖进黑暗里。
明天，再问问罗秘书，找到线索没。还有保镖这边，得再加强一下，或许，可以给苏荇找个贴身女保镖，这样她能去的地方就更多了。
越想思路越是清晰，睡意更是丝毫没有，甚至更加清醒了。
正想悄咪咪起床去看会儿文件，苏荇突然翻了个身，凌贺津立刻就不敢动弹了，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时间久了有点难受。
苏荇连续翻了两次身，整个人呈现大字，躺在最中间的位置，硬是将凌贺津挤到了最边上，只给了他大概半米的空儿，要是不留神，一翻身就得去地毯上去睡了。
凌贺津扭头看着身边的人，忽地绽开一个笑容。
他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前，苏荇睡觉的时候，都是抱着小被子缩在自己那边，翻身也是会翻的，也会从东西的睡相一直翻到南北睡相，但她怀里的小被子，就好像是救命稻草一样，从来都不肯放过。
有一次，凌贺津半夜回到卧室，看到这个诡异的睡姿，想要抽出她的小被子，觉得这样睡可能不舒服，但他刚摸到小被子，苏荇就突然睁开了眼，吓得凌贺津立刻收回了手，从那以后，再也没敢碰过苏荇的小被子。
后来他知道了一个词，叫做抚慰，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表现。就好像是刚出生的小婴儿需要用襁褓包裹的严实一些，不然睡梦中就容易惊跳一样。
苏荇也需要那床小被子给予她安全感。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不再需要小被子了，依然能够安稳沉睡。
凌贺津突然就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都很值得。
周日下午，凌烨做完数学作业，拿起手机正打算打会儿游戏清清脑子，就看到好几个群里面都是999+的消息，像是炸了锅似的，各种消息纷涌而至，令人应接不暇。
大体瞅了几眼，凌烨立刻就明白了，宗翰打了老父亲的视频，已经在各种八卦群里传开了，大家好像都被宗翰的表情吓到了，纷纷怀疑：“他是不是超雄？”
“看着好像反社会人格啊。”
“精神分裂症也是有可能的。”
“反正就不像是个正常人。”
“好可怕啊，读书的时候他也这样吗？”
“不熟，不知道。”
“没什么印象了，不清楚。”
……
凌烨顿时爽了。
小垃圾，管你有什么金手指特异功能，广大群众的眼光永远都是雪亮的！
凌烨一边打字问他们从哪得到的视频，一边出门来，在他爸书房门口狗狗祟祟，想看看人在不在。
凌贺津正好要出门，这个点儿，苏荇应该午睡起来了，他答应了要跟她一起去超市买点食材，今晚在家涮火锅吃。
一打开门就看到猥琐的大崽，凌贺津沉默了一瞬：“做什么？”
凌烨拿起手机给他看：“视频散播出去了。”
凌贺津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卧室那边：“我知道，都是计划之中的。不要太心急，总得给人家反应的时间。而且，他们要反击的话，大概率不会单独行动，要先组成一个利益共同体，才会有人愿意出头。”
不然，枪打出头鸟，有人冒然站出来了，而有人却等着渔翁得利，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凌烨懂了，收回手机，又问：“你穿成这样，是要出门吗？一个人？”
“两个人。”
凌烨一愣：“又想撇下我出去吃饭？！想都别想！我就要去当电灯泡。”
凌贺津：“……只是去超市买食材。”
“那我也要去。”凌烨立刻蹿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知道凌贺津不喜欢凑人群，苏荇特意挑选了下午三点多的时间，超市里人不算多。
苏荇给父子俩分工：“凌烨去买肉，牛肉羊肉都买一点，按照十五个成年男人的份量买，不要买少了。我跟爸爸去买蔬菜。买好了一起去5号口结账。”
凌烨又问：“我可以买零食吗？”
“买吧，不过你吃多少就买多少，这里的大部分零食都不太好吃，不如家里专门挑选出来的那些，除了你，别人不会喜欢吃的。”
凌烨撇嘴：“就你们矫情！”
苏荇：“……”
好像，最矫情的就是你吧？
不过看着好大儿这么好养活了，苏荇也很有成就感，不挑事的孩子最讨人喜欢了。
凌贺津已经在看蔬菜了，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看了一圈，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转头真诚求教苏荇：“要买这个包装好的吗？”
“不要，买散装的，每一样都买一小份，拿去称重。吃火锅就是为了大家都能吃到自己喜欢的菜和肉，所以要少量多份。”
凌贺津点点头，很自然地就先去挑选苏荇吃的娃娃菜、长豆角、冬瓜、土豆和山药，分别装在篮子里，问道：“这些会不会少？”
苏荇喜笑颜开：“都是我喜欢的呀。”
凌贺津点头：“嗯，我跟你吃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