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好惨啊。
哪怕变成毫无形象的巨婴,也拼了命的不想死。
却被赌上性命的鬼杀队众人,不顾一切拖回阳光下。
伴随着婴儿凄惨的哀嚎,硕大的身体渐渐烧成灰烬。
他们喜极而泣。
而你,也不自觉笑了。
只觉那口堵在心头长达四百余年的郁气,终于有了消散的迹象。
【可算等到了……】
想到这里。
你重新望向黑死牟。
迟疑片刻,果断朝令夕改,再次给他铺好台阶:“算我没出息好了,容我多嘴再问一句:一哥,你是陪在我身边,还是要为了无惨,再次弃我于不顾?”
“不要任性!”
黑死牟面带愠色。
他已然清楚你要做什么,六眼鬼目冷厉异常,“眼下,不是你能胡闹的时候。”
你叹了了口气。
将罩在身上羽织扯下来。
数百年不见的阳光,依旧是记忆中那般温暖而又明亮。
“你总说我任性胡闹。”
“可实际上,任性胡闹的,究竟是我,还是执拗不肯回头的你?”
你一步步走入阳光。
时透有一郎下意识想要阻拦,被你一个侧身闪开。
浑身是血的不死川实弥跌跌撞撞,想要扑过来,把你塞回阴影里,却被你眼疾手快一石子儿砸翻在地,滚出很远。
你才不允许木天蓼过来给你添堵。
见他还不死心,乌玉般的眸子乜斜而去。
“四百年前,鬼舞辻无惨还有过一次濒临死亡的经历——准确来说,那时的他已经被斩杀,连自爆都没来得及,就被日之呼吸烧成灰,骨灰都被扬了个干净。”
“可你知道,他为什么还能完好无损又活了这么久吗?”
不死川实弥气喘吁吁。
被同样重伤的蝴蝶香奈惠搀扶着,才勉强维持半跪的姿势。
他看着你。
本能不想听下去。
想要让你别说了,可重伤的身体支撑不住他剧烈的情绪。
几乎在张嘴的瞬间,就吐出一口血,力竭倒在蝴蝶香奈惠怀里。
“因为我。”
你俯视着他。
神情异常平静。
平静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成了无惨死而复生的耗材。”
“你说过!”
“你说过你会自由!”
“你说过只要鬼王死了,你就会得到自由!”
“这怎么就不是自由呢?”
你打断他的话。
过于轻飘飘的回答,让不死川实弥愣在原地。
他在哭。
你的果子们都在哭。
唯独——
你的菜无动于衷。
就好像你的死活跟他毫无关系,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似的。
他就那样直挺挺站在阴影里。
六眼鬼目盯着你。
冷酷、冷漠、又冷血。
你原本就有点想哭。
眼下,更是不知觉浑身发冷。
想要抓住羽织裹紧自己,却痛苦地发现,你珍之重之的羽织没了!
啊啊啊!
都怪黑死牟!
他怎么可以那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如果不是他来妨碍你,你不会失去自己的刀,也不会失去桔梗给你的羽织!
【他可真是罪孽深重!】
【只是一夕之间,就又让我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甚至,连拿个遗物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你怨恨不已。
默默给自己写了个大大的惨字。
之后,才压下那些缠人的、让人心生怯懦的情绪。
吸了吸鼻子,冲着依然无动于衷的黑死牟指指点点:“……算了,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舍弃我。妄图从你身上得到安心,是我一厢情愿了。”
“不过——”
“你也别得意。”
“你顶多也就只能再让我伤心这一回。”
“我要回家去!”
“黑死牟,以后,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愤然说完。
你径直走入久违的黎明之中。
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在你身上。
过去数百年积压在骨子里的无尽冷意,此时此刻,逐一被从骨缝里逼了出来,顷刻间,就被明亮的火焰燃烧殆尽!
如此温暖。
宛若春日降临。
无边无际的狂野。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你原本就不是方向感很好的人。
如今来到这一看就是正常人该出现的地方,哪里还能分清东西南北?
你浑不在意。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彼世与常世的狭间。
而在前方等待你的,不是天堂,就是地狱。
你觉得吧。
就算你的确杀了不少人,也不至于下地狱。
况且,就算真的要下地狱,你也应该被引渡回自己的老家,而不是被留在鸟不拉屎的小日本地狱!
你可是土生土长的宗主国人,它一个藩属国地狱也配管你?
倒不是你在自傲什么,而是真的很尴尬啊!
一想到自己还要跟被自己搞死的家伙在地狱重逢,脚趾头都忍不住抠出三室一厅!
到时候,你要怎么说?
“哈哈哈!”
“好巧啊,你也在地狱啊?”
“看到我,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如果我说,我还挺想你,你信不信?……不信啊,那如果我说,我其实挺后悔背叛你的,在见到你之前,已经后悔到不知道哭了多久,你能把手从我脖子上松开吗?”
你可愁死了。
也不知道到了那时候,黑死牟还愿不愿意拉你一把。
想是这么想。
可你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即使分不清方向,也一步不停地往前走。
直到——
“已经可以了,结弦。”
温柔含笑的声音缓缓响起。
女子柔软的手臂自身后伸来,很轻很轻地环住你脖颈,“你做得很好,已经……不用害怕回头了。”
霎时间!
你如遭雷殛。
整个人木木愣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卡壳的机器,咔嚓咔嚓转不了,根本无法思考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却在听见那熟悉声音的瞬间,怔怔流出泪来。
“……桔、桔梗?”
“是我。”
她温柔地回应你。
自身后来到你跟前。
记忆中,那张清丽无双的面容,再次毫无阻碍地出现在你眼前。
桔梗深深凝睇着你。
黑白分明的眸子噙满笑意。
白皙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擦去你脸上的泪痕。
在你额头落下一吻,一触即离,眸光温柔,声音缱绻:“……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你再也忍不住。
唇瓣剧烈哆嗦着。
顷刻间,泪水已然模糊视野。
你扑到她怀里。
死死抱住她,嚎啕大哭。
“桔梗桔梗桔梗……”
“我在,结弦,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
OK
鬼灭主线走完啦!
后面的扫尾跟咒回放在一起,做做好事,积积德,见见故人,再搞一把,就可以完结了。
第123章
又做妈啊?
黑死牟一动不动。
近乎漠然地注视着你。
你并不是什么强悍的鬼。
天赋不足;
心性不佳;
就连最基本的努力,你都做不到。
方方面面都透着一股让人看了就叹气的敷衍糊弄。
尤其,你还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理想,除了一心贴贴,就是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他跟你差不多同时间变鬼。
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可他一直是无人能及的至高上弦。
哪怕你靠着他跟继国缘一亲传的便利,得以用呼吸法在鬼中称王称霸,也不是一些上弦的对手。
你真的太弱了。
新生的躯体暴露在阳光下。
不足十个数,燃起的大火就将你吞噬殆尽。
他不是不能阻拦。
依着他的速度,可以很轻易地冲进阳光里,牢牢抓住你,不许你胡闹。
哪怕太阳已经升起,哪怕鬼杀队的残存力量正在围聚而来,也不妨碍他带着你冲出包围,逃出生天。
但——
他动不了了。
脚下仿佛生了根。
他无法理解。
不明白为何你就执拗地不愿意活下去。
你明明很开心的。
不管是跟喜欢的菜贴贴,还是像人类一样,生活在看上的果子身边,你都那么开心。
纵然鬼王得偿夙愿之后,很可能把所有鬼都裁了。
可你是不一样的。
鬼王并不是你骂得那么没脑子。
相反的,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越是不想死,就越惜命,也就越会为保全自己不惜一切。
所以,即便你屡次以下犯上,甚至,把背叛当儿戏,他也不会杀了你。
你完全不必担心未来。
克服了阳光的鬼王只会对你更包容。
可你却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
还是跟数百年前的那个血月之夜一样。
无视所有挽留,不顾一切想要踏入足以毁灭一切的朝阳之中。
那时候。
他大概是能理解你的。
你最在意的巫女死了。
死在了你一无所知的时候。
悲愤绝望之下,想要拉鬼王同归于尽——这很正常。
可现在,他就有点无法理解了。
你是鬼。
漫长的岁月无法在你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可那些度过的时间的不是假的,你早就有了新的菜、新的果子、新的人生……
可不知怎得,你的一切一切,好像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数百年里的欢笑和快活,恍若南柯一梦,再也无法让你沾染分毫。
——意外的冷酷、冷血、又冷漠。
如是想着。
黑死牟并没有反驳你对他的指责。
只是下意识捏紧手里原本属于你的羽织和日轮刀。
他知道那并非出自你本心。
你只是习惯性霸占弱者身份,以达到占据道德高地,颐指气使的目的。
在你指责他不回头的同时,你自己又何尝回过一次头?
你远比你自己想象地还要不在意那些所谓的“爱与在意”。
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活着的。
所以——
他才会那么不喜欢你眼底偶然流露出神采。
想到这里。
黑死牟松开箍紧的手。
任由你的果子摔在地上。
时透无一郎早已泪流满面。
甫一落地,就跌跌撞撞朝着阳光下的灰烬跑去。
他喉咙受伤,悲痛到了极点,发不出声音,无声流着泪,艰难从地上捧起来。
可还不等他握紧,冬日的晨风倏忽而至,那抹残灰也随之消散,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黑死牟亦是如此。
鬼王之血断绝之际,就是这世上所有恶鬼殒命之时。
理所当然下地狱。
理所当然垂首请罪。
理所当然被鬼王责骂。
但鬼舞辻无惨的愤怒并没有持续太久,
“算了!”
“她在你面前素来伪装得好,你会被骗也正常。”
“当初,我就不该允许她黏着你!”
“不,不对!”
“我当初就不应该吃了她,在遇见她的时候,就该躲得远远点,要不然,怎么会给自己找了那么一个活爹!”
鬼舞辻无惨越想越生气。
生凭第一次有了后悔的念头。
但他也不是会情绪内耗的鬼,当即就下定决心,下辈子绝对要给你好看!
黑死牟感到不解。
为什么不现在惩罚你,而是要等到下辈子。
鬼舞辻无惨身形一滞。
转过头,意味深长打量着自己素来器重的上弦之一。
梅红色的眼里满是浓浓的怜悯之色,罕见地放缓了声音:“在你到达这里之前,她就毫不犹豫跟那个该死的巫女一起离开了……黑死牟,你来晚了。”
黑死牟恍然。
霎时理解了你的选择。
持续几百年的时光。
饶是他已经变成了鬼,也会觉得漫长。
可你们只是相处了几年而已。
明明不该有多深的情意,可那位巫女却一直在等着你。
怨不得你一直停留在过去,执拗地不肯回头,更也不愿意迈出释怀的一步……
黑死牟想开了。
而你也已经在完成引渡之前,去进行劳改,呸,是行善积德,以确保你在回家后,还可以跟桔梗会在未来相遇,再续前缘。
只不过——
“凭什么?!”
“凭什么啊?!”
“我好好一朵祖国花蕾,连大学都没来得及上,就被卷入不属于我的爱恨情仇之中,被迫做了那么多年的鬼!我说什么了吗?我把天捅出个窟窿了吗?我自暴自弃吃人杀人,给所有人制造麻烦了吗?没有吧?”
“你不让我走后门就罢了,怎么还让我眼睛一闭一睁,就成为别人的亲妈?!”
你愤怒捶打着墙壁。
把木制结构的墙面锤得咚咚响。
恶狠狠盯着那个送你过来的地府公务员——鬼灯!
可恶!
生平最讨厌公务员了!
所有考编上岸的家伙你都讨厌!
你连大学的小手都没摸到,别人凭什么考上编啊?!
念及此。
你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从地上爬起来,打开窗户,飞快爬上去,冲着他威胁道:“赶紧给老子换个!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把自己摔死!”
“谁家行善积德是白给人做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