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过枫的情况，确定没啥问题后，便将她放到榻褥上，轻手轻脚给她盖好被子。
之后，才来到虚软脱力，自顾自流泪的你身边。
桔梗轻抚着你的鬓发。
温热的手指拂开黏在脸颊的碎发，轻声问：“舒服点了吗？”
你：“……嗯。”
“想吃软饭，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桔梗的声音又轻又软。
仿佛冬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暖又让人心安，“生活在这个世上，总是会很多迷茫，总会遇到很多无法解决的困境，想要逃避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你不介意，我就会养你一辈子。”
她低着头。
那双清亮通透的眼眸含着清浅的笑意，“结弦，就算身份有所改变，只要你的心还属于你自己，只要你还是你，那你就不会失去未来。”
“别害怕——”
“如果看不见，那你还可以跟我一起，我的未来也可以分你一半，如此，你就不用担心触碰不到未来。”
“为什么？”
你静静回视着她。
忽的就很想问清楚，不由拉住她的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想杀了我？从最初，到现在……你是巫女，灵力强大，还有着这样一双仿佛能看穿虚妄、让我无所遁形的眼睛，不应该认不出来我是以人为食的恶鬼才对。”
“桔梗……”
“你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我的老师，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完全就是陌生人，你为什么愿意对我报以善意？”
桔梗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顺着你的话想了很久。
从你们最初隔着参道的遥遥一瞥，到最近冬日雪夜的惨烈相见，说从始至终都是善意，从没有过一刻警惕，那肯定是假的。
她是巫女。
职责就是祓妖除祟，救济众生。
看到行走人世的食人鬼，下意识的反应自然是警戒与审视。
“因为我看见了你。”
你听到她如是回答。
正奇怪这跟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就又听她缓缓道，“你的确已经变成了食人的鬼，但站在人潮中的你，还没有走向无法回头的黑暗……你的心还属于人类。”
这样说着。
她将你濡湿的碎发别到耳后，“我是巫女，我只想尽自己所能，拯救任何需要我拯救的人。”
……
……
第19章
这软饭不吃也罢
枫尖叫着醒过来。
梦境里，那恍若地狱般扭曲可怖的场景，吓得她满头大汗。
可不等她回过神，颤巍巍擦去额上汗珠，视线余光却不经意瞄到正盘腿坐在榻上的你，瞳孔顿时不受控制缩了缩。
你慢条斯理瞧了她一眼。
仿佛没看见她惊魂未定的模样。
重新垂下眉眼，用沾着桐油的细棉布，仔细擦拭着自己许久不用的日轮刀：“你醒了？……桔梗出去检查村子结界了，可能要过会才能回来。地炉的火已经烧上，我现在不太方便，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去厨房做个饭吧，等桔梗回来，你们就可以一起吃了。”
枫是个乖孩子。
嗯了声，手脚麻利地起床做饭去。
做到一半，她忽的想起什么，从外间探过来一只脑袋：“……结弦姐姐，昨天晚上，我是不是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
你缓缓拾起眸来。
乌玉般的眼珠打量着她不太确定的表情，倏然一笑：“哪有的事。昨晚上你睡得很早，我还在跟桔梗说着话呢，你就已经睡着了。睡得那叫个沉啊，活像一只睡死的小野猪。”
“结弦姐姐！”
枫面红耳赤。
甩上隔断的帘幔，不跟你说话了。
你乐不可支。
那毫不掩饰的笑声，惹得她愈发羞恼。
桔梗回来后，她们开始用饭。
枫：“结弦姐姐真的不吃吗？”
你：“不哦。”
枫：“……为什么？就算昨晚上吃得很饱，可已经过去一晚上了，马上就要中午了，你真的一点都不饿吗？”
你再次给了她否定答案。
笑眯眯望着她，温柔解答了她的困惑：“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是人，所以，我才不需要吃人类的东西。”
枫如遭雷劈。
桔梗淡定喝粥。
枫还是不太信。
怀着满肚子困惑，大晚上跑到神社里，围着你打转，直勾勾打量你：“也不像妖怪啊……看起来跟人类一模一样，怎么就不是人了？”
忽的！
她想起一种可能。
从你身后探出头，清澈的眼睛孩子气盯紧你，颇为不赞同，“结弦姐姐，你该不会是故意这样说，便于一直吃桔梗姐姐的软饭吧？”
你闷笑出声。
这孩子还真会奇思妙想啊。
也不多说什么，领着她走出燃着松明的神社主殿，阖上门扉，挡住后方传来的微弱光亮，让你们身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
你略微俯下身：“看着我的眼睛。”
枫听话照做。
揉了揉还不太适应黑暗的眼睛。
本是想迷成一条缝，结果，却被一双会仿佛会发光的眼睛攫获视线！
野兽一般。
夜色里散发着莹莹冷光。
众所周知，人类的眼睛是不会发光的。
枫受到极大震撼。
眼神都直了。
她没说一句话，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神社。
但也可能是因为她是孩子的缘故，恢复力超强，第二天照样领着孩子来这个玩。
你不得不感慨：
这心理素质简直绝了。
明明这么年轻，心态却这么稳定，简直就跟水豚一样！
不像我，一言不合就应激给别人看。
而很快——
你就又应激了。
起先。
你并不觉得桔梗跟“桔梗”有什么关系。
二狗子的妖魔世界观和柱灭之刃的神鬼世界观，虽然不至于冲突，但他们画风不同啊！
画风不同，怎么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直到后来，罪魁祸首四魂之玉在一个淅淅沥沥雨天，被一群除妖师护送来到桔梗村，说是要交由这世上最强巫女净化守护。
你才终于意识到：
这个世界，就像人可以变成鬼一样不可理喻！
“是不是男人？”
“还是不是男人！”
你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现实。
抢过桔梗手里的那颗珠子，狠狠砸到为首的除妖师脑门上，砸得他头破血流，“一群老大爷们，自己的事不自己干，遇到困难就想着白嫖别人！别人是你爹，还是你妈啊，就该给你擦屁股？”
“没用的巨婴废物！”
“干不了就去死啊！出来祸害别人做什么？”
……
……
可桔梗还是接受了委托。
你气得满地打滚。
却也知道这是自己无法改变的事实。
没办法啊。
桔梗可是连你这种鬼都想拯救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区区致命危险，就眼睁睁看着其他人被四魂之玉祸害？
四魂之玉越危险，她就越是不会假手于人。
明白归明白。
可你还是忍不住发疯的欲求。
不住以头抢地、仰天大叫，在神社跑来跑去、捶胸顿足、拼命啃咬自己的指甲、嘶吼着鬼舞辻无惨的名字！
越是想发疯，便越发思念鬼舞辻无惨……黑死牟也行！
想抱着他们啃！
想被他们把头捏碎！
想跟他们血肉融成一体，从asphyxiation玩到unbirthing！
再也不看这糟心的世界一眼！
可不管你怎么呼唤，他们都没一个人响应你。
你求而不得。
转而破口大骂。
用词之歹毒，诅咒之凶狠，让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最后，还是桔梗过来安抚你。
她将你抱在怀里。
手掌轻抚着你颤抖的脊背：“放心，不会有事的。”
你才不信！
如果说你只是没有未来，那“桔梗”的未来就是注定的！
她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巫女。
优雅、美丽、强大、慈悲，集万千美好于一身。
看起来必将拥有璀璨光辉的未来。
可实际上——
她却只是主角们恋爱play的一环！
两世为人，依旧不忘初心、践行使命、剪除邪恶，奋战在与邪恶对抗的第一线，最终力竭而死，却还要被踩着人命谈恋爱的主角们嫌弃硌脚，不是块合格的垫脚石！
马德！
她还不如继国缘一呢！
至少人家继国缘一没被拉出来鞭尸！
啊啊啊！
只想发疯！！
已经没有未来的你，根本无法相信未来已经注定的她的承诺！
甚至，只要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就会被猪拱了，再也无法给你吃软，心中就不由重新充满滔天怨气！
【马德！】
【贼老天就非跟老子作对是吧？】
【我的鬼生可以失去贴贴，但绝不可以失去软饭！！】
你无比怨恨。
抓起桔梗的手。
照着她胳膊就啃了上去，化疯狂为食欲！
……
……
“这样吧——”
你开始跟桔梗讲条件，“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大事都听我的，那我就不妨碍你做事。”
“你知道的，我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恶鬼，不会让你做什么违背道德良知的恶事，更不会让你违背本心。”
“可你要是不同意……”
说着。
你面容陡然狰狞起来，凶相尽现，“我现在就去把那群妨碍我吃软饭的除妖师全杀了！全杀了！！大家一起死！谁踏马都别活！！”
桔梗：“……”
她按了按眉心。
手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可脸色依旧苍白。
瞧着你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愁啊。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戳到你肺管子了，只好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先顺着你：“听你的，都听你的。”
你这才舒心了。
一改先前暴怒跳脚掀桌的玩不起模样，抱着她就亲了亲：“桔梗，别害怕，区区四魂之玉而已，我会陪你一起，我会永远陪着你。不过是口软饭而已，我也没有那么想吃，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孤身一个人战斗！”
你说到做到。
在枫怀疑你是软饭硬吃的目光中，拔出了自己许久不用的日轮刀，将被四魂之玉气息吸引而来的妖怪屠杀殆尽。
刀刃依旧锋利。
就是专业有点不对口。
尸体非但没有自觉化作飞灰，反而还劈头盖脸喷了你满身血。
你舔了舔唇角。
很自然地尝了尝淌到嘴边的血肉。
旋即失望地啧出声。
倒不是不能吃。
就是味道像极了大夏天放了三天的泔水。
实属于可以，但没必要。
神社成了凶杀现场。
村民齐心协力过来帮忙，忙到半夜才勉强清理干净。
桔梗觉得这样不太行。
她开始帮你的刀附魔。
纯粹磅礴的灵力跟日轮刀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虽然是临时性的，但只要补充得当，日轮刀就拥有了跟破魔之箭一样的净化效果。
从那之后，你再也不会被妖怪尸体溅一身血啦！
但你身为鬼的局限性依旧不容忽视。
你见不得阳光。
虽然妖怪大片涌来的时候，浓郁的邪气会凝结成乌压压的阴云，遮蔽天日，但只要把它们杀光了，邪气很快就会被桔梗的灵力净化殆尽。
这时候，你就只能躲在各种各样的阴影里，等待夜晚的降临。
有几次，还因为阴影过于狭小，而你又不会拟态，暴露在外面的身体被太阳狠狠灼伤。
当然了。
这些都没啥好说的。
最要命的是，血肉凝成的衣物在阳光直接来了冰消雪融，让你狼狈又暴躁。
吃了这亏后，你再也不图省事，乖乖换上人类的衣物。
而桔梗则要更细心一些。
她专门帮你定制了丝织细密的深红长羽织，尽可能避免阳光透过单薄衣物灼伤于你。
你非常开心。
也掏出自己给她准备的礼物——当下时兴的妆奁成衣。
桔梗还想要拒绝。
就被你拉入房间，每样都尽情试了试。
都说人靠衣装。
这话果然不是乱说的。
饶是桔梗本来模样就出色，在全套女子用品的加持下，颜色也还是立刻拔高到一个让人爱不释手的程度。
真真是如珠如玉，辉映生姿！
你与有荣焉。
上去就是亲亲、抱抱、甜言蜜语一键三连。
逗得桔梗耳尖滚烫，却怎么都推不开你这块滚刀肉。
没办法。
桔梗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矜持内敛又腼腆。
哪里会是你这种鬼王见了都直呼变态的人的对手？
只能被你狠狠拿捏！
你越来越幸福。
以至于都忘了这世上多的是爱搅局的狗杂种。
——非骂人。
——就单纯字面意思。
第20章
睡个屁，起来嗨
在被桔梗单方面完虐后，那些觊觎四魂之玉的妖怪们大概也开始长脑子了。
知道自己单打独斗没机会，就越发喜欢成群结队。
一次比一次来势凶猛。
一次比一次规模宏大。
前赴后继往村子里冲。
那种妄图以妖海战术取胜的疯狂架势，任谁看的都不由得心头一紧。
桔梗是人类。
纵然灵力强大，有限的身体素质也撑不起妖怪们天长日久的车轮战。
而这种时候，可就显出你的用处了。
你是鬼。
有的是精力和体力跟它们耗。
即便日轮刀上的灵力耗尽，也不妨碍你大杀特杀。
都说熟能生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