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
“哎呀~”
他挡下你的攻击。
抽身后撤出安全距离。
之后,故作惊讶地跟你笑眯眯打招呼,“原来是结弦啊,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竟然离我这么近……哈哈,你还是一如既往热情,让我招架不住呢。”
“贱人,闭上你的狗嘴!”
你厌烦搭理他。
捧住母亲受惊的小脸,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确定没有伤口,刚要松了口气,却见她忽的脸色大变,面白如金纸,痛苦地捂着腹部,佝偻着腰,倒在地上!
母亲汗流如瀑。
发颤的齿间发出压抑不住的嚎叫。
浑身上下的血管暴起,似有什么穿行其中。
四肢扭曲成不正常的弧度,指甲牙齿也瞬间长出不正常的长度!
母亲转化得很快。
几乎是眨眼间,就完成了从人类到嗜血的野兽的蜕变。
你只来得及将她摁在身下。
霍然抬头,瞪着那个笑容如孩童般天真的童磨,乌玉般的眸子满是怨恨的猩红:“你对她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啊。”
童磨捏着金色折扇。
抵在下颌,似乎在为你突如其来的恨意感到苦恼。
可很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就再次浮出无所谓的轻快微笑,“只是喂了她一口含有我血液的圣酒而已。”
“我告诉她,只要喝下去,那些终日困扰她的梦魇,就会烟消云散。她立刻欣喜万分地一饮而尽,一滴都没剩呢。”
“唉……”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明明一直忍受着来自丈夫的暴力殴打,却还是忍不住对枉死的丈夫心怀愧疚,总觉得是自己的诅咒害死了他。”
你一愣。
就见他垂下眼睫。
那双宛若雨后初虹的眸子微微敛着。
仿佛俯瞰世人的神明,怜悯地注视着痛苦嚎叫的母亲。
“越是生活得好,她就越是自责,总觉得自己当初对丈夫的恨意没有必要。”
“既心软,又可悲。”
“我觉得她这样活着实在太痛苦了,忍不住就想拯救她于水火之中,赐予她永恒的幸福……”
你怔在原地。
呆呆望着下方的母亲。
恍然意识到,是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你非要她同意,才去杀了那个男人,她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注定要死的垃圾渣男,承担本不属于她的压力。
又或者,如果你不去多管闲事,顺其自然,哪怕她最后依然会死,但至少不会死得这么早……
意识到这一点后。
自责的情绪剎那间冲垮心防。
泪水模糊视线。
你语无伦次向她道歉。
童磨是个聪明鬼。
“哈啊!”
他瞬间明悟。
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右手捏着金色折扇,敲打着左手掌心。
七彩眼珠目不转睛注视着你。
看起来在笑,可那瘆人的笑意却不达眼底,眉眼之间的戏谑如有实质,“我知道了结弦,是你教她怨恨诅咒自己的丈夫~”
“哈哈哈,怪不得黑死牟阁下总把你当做没长大的小孩子管教约束,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就让你闯出祸来……好笑,真的太好笑了。不过,这也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只可惜,结弦,你也太冒失了。”
“这世上的女人,并不是都跟你一样,能够毫无顾忌的去爱、去恨哦。”
“她们都是些可怜人,哪怕知道所嫁非人,也很难摆正心态,说服自己换个更好的,下一个更乖。”
“你杀了她的丈夫,表面上看,是给予了她稳定的未来,可实际上,却是毁灭了她自小接受的认知……”
不死川实弥气喘吁吁追过来。
还没来得及稳住呼吸,就听见了这么可怕的话。
“父亲……是你杀的?”
他钉在原地。
难以置信望着你,迫切希望你能说点什么。
可你却只是看着他流泪。
不死川实弥跟父亲并没有多深刻的感情。
甚至,在父亲死后,还隐隐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可是、可是……
你为什么不否认?
为什么要流着泪,跟他说对不起?
“松手吧。”
童磨笑吟吟的。
仿佛看见不见你们之间的奇怪气氛,怜悯地摇头叹气,“结弦,不要妨碍她,让他们一家人团聚吧。”
“这样的话,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会因此感到悲伤,他们终将得到永恒的幸福。”
不死川实弥听得迷糊。
直到注意到被你反剪了双手的,强行摁在地上的人,正是他晚归的母亲,顿时变了脸色!
“放开她!”
“结弦,你在做什么啊?杀了我父亲之后,就连我母亲你也不放过吗?!”
他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想着父亲已经死了,母亲总不能死在你手里。
快步上前猛推了你一把,将自己的母亲从你手里拯救出来,扶她起来,“没事了,母亲,已经没事了……”
安抚的话还没说完。
野兽般的利爪瞬间抓向他脑袋。
饶是你反应快,及时从后面拉住拉住母亲的衣裳,让她的攻击没能全完全落在不死川实弥身上,可她的指甲还是重重抓在了不死川实弥的脸上。
霎时间!
稀血的气息四散而开!
不死川实弥捂着脸。
剧烈的疼痛让他佝偻着脊背,痛苦地伏在地上。
汩汩鲜血顺着颤巍巍的指缝溢出,很快就在地上洇湿一片。
第104章
二更
母亲身体发软。
却依然被近在咫尺的血源诱惑。
不顾一切想挣脱你的拉扯,去撕咬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慌忙把她扑倒。
挣扎间,呗她一口咬在胳膊上。
你强忍着被血肉撕裂的痛楚,重新抓紧她胳膊,把她摁牢。
同时,猛地仰起头,冲着那个露出惊喜表情,正围着不死川实弥打转的童磨,厉声大喝:“滚开!”
“这可是罕见的稀血。”
童磨不想走。
七彩眼珠居高临下审视着直不起腰的不死川实弥,“即便是个男孩子,也依然比女人更美味营养,我还从来没……”
“你算什么东西?!”
你心中恨意淘滔天。
如果不是要钳制母亲,你绝对要扑上去拧断他的头,声音凄厉尖锐,“这是我养的果子!无惨和黑死牟都没有碰一下,你动他一下试试!”
“我会杀了你!”
“童磨,你可以试试看!”
童磨敛了笑。
手里的金色折扇也不瞧了。
七彩眼珠居高临下俯视着你。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骤然浮出夸张的悲伤,似乎被你的话狠狠伤到,捧着心口,哀哀道:“好冷酷啊结弦,好歹我们也曾有过恩爱无比的幸福时光,不是吗?”
“不给就不给好了,何必说这么伤人的话?”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比不过黑死牟阁下,更比不过无惨大人,可既然他们都不介意你吃独食,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抢你的果子?”
“我也只是说说罢了,不要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我啊,你真的让我伤心……”
“滚啊——”
童磨离开了。
留下满地狼藉。
你没有沉浸在无用的情绪中太久。
胡乱用手背抹去脸上泪痕,解下羽织,牢牢把母亲绑起来。
确定她无法挣脱后,才踉跄来到不死川实弥跟前,捧起他血泪交织的脸,一点点帮他恢复那血肉外翻的恐怖伤势。
“别怕,不会有事的,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
“结、结弦。”
不死川实弥不停流泪。
咸湿的泪水沁入伤口,疼得他发抖。
却依旧强撑着仰起头,不死心想从你嘴里得到跟这个残酷现实相反的答案,“母、母亲她怎么样了?她……她是不是也受伤了?”
你定定看着他。
无尽悲伤涌上心头,哽咽难言。
不死川实弥也在哭:“那、那一定还可以变回来的吧?结弦,我母亲还能恢复人类的模样,对吧?”
“她只是个普通人啊,怎么可能变成鬼呢?”
你无法回答。
理智告诉你,这种变化不可逆。
也许在未来,会有医术高超的医师,可以扭转这种熵增。
可就目前来讲,就算鬼舞辻无惨来了,也无法改变母亲变成鬼的既定事实。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这种不幸会降临在我们身上?”
“母亲她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什么要让她遭遇这么可怕的事?”
不死川实弥跪在地上。
发泄般狠狠捶着地面,声声泣血。
你泪流满脸。
想要伸手扶他起来。
可最后,却怯懦地瑟缩了回去。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当然是因为你在多管闲事啊。
你觉得自己能承担起他人的命运,便擅自插手别人的生死,以至于牵连无辜之人。
如果不是你,母亲也不会在此时遭遇不幸。
就算注定会变鬼,也是会在很久很久之后……
你无比后悔。
茫然地四处看看。
可已经没有一个人站在你身边……
有那么一瞬,令人疲怠的厌倦感再次袭上心头,让你恨不得随这一地的烂摊子自生自灭。
可身前孩子椎心泣血的泣声,却告诉你不能那样。
你收拾好情绪。
拖着母亲跟他回家去。
母亲没有恢复自我意识。
野兽的本能在她瘦小的躯体里咆哮。
她疯狂挣扎着。
即使被结实的绳索锁链牢牢绑住,口涎也不停流出。
哪怕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她曾视若生命的亲子,也不妨碍她此时只想一心把他们生吞活剥,只为满足自己的食人欲望。
被欲望驱使的鬼如此疯狂。
年幼的孩子直接被吓哭。
或是扑到自己哥哥怀里;
或是把头埋在你怀里,不敢多看一眼。
不死川实弥抱着自己的弟弟。
盯着生病的母亲看了很久,之后,抿了抿干枯起皮的唇,重新转向你:“……母亲,她还能好吗?”
他弟弟妹妹也都泪眼婆娑望过来。
你无法回答。
不死川实弥:“……那跟你一样呢?哪怕是只能像你一样,靠着人血为生,也是可以的。我很快就能长大,可以一直一直养着母亲。”
“我不知道。”
你很想给他肯定回答。
可你的确不清楚。
你唯一亲眼见过的那只鬼,在完成转变的瞬间,就吃了人,原本就扭曲偏激的个性,在鬼性的加持下,变得更加狂暴血腥。
而之后陆陆续续所接触的鬼,无一不是早早抛弃了人类的过往,理所当然把自己当做鬼,做了鬼王忠诚的打手。
唯一一个心生二意的,也是在手刃至亲后,才找回的意识。
可即便如此,她也自暴自弃了很久,作为鬼王的近侍,跟着他一起吃了无数人。
至于你,是个异类。
你是怨气比鬼还重的高三毕业生。
比起吃人,更想把鬼蘸酱生啃了。
而正常人,既不会吃人,也不会吃鬼。
早在变成鬼,失去未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哪里不正常了。
你也不清楚母亲究竟是那种。
但在之后长达一个月时间的漫长投喂中,母亲逐渐恢复了理智,可结果却并没有丝毫好转。
她无法克制吃人的欲望。
人性和鬼性在她体内交织冲突。
明知道眼前的孩子都是她的至亲,可她却能流着泪,摆出虚弱的模样,哄骗孩子解开她的束缚。
你吃的那些东西也不能让她得到满足,反倒惹得她愈发狂躁。
她想吃肉。
想吃鲜活的人肉。
想要淋漓的鲜血和杀戮,来满足自己饥渴的欲望。
——你救不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
你并没有犹豫太久,拉住已经许久不跟你说一句话的不死川实弥,从手腕上撸下鬼月十八子,塞到他怀里:
“去鬼杀队。”
“唯一有能力研制出将鬼转变成人解药的地方,除了珠世,就是鬼杀队。”
“这是除了上弦之一之外,主要鬼月的血肉,你拿去献给他们,他们或许会愿意帮你。”
不死川实弥怔了怔。
良久,才接过你睇来的鬼月十八子。
上面的每一个珠子上,都刻着数字。
被他接过时,那些眼珠仿佛还会动,瘆人又可怖,让他呼吸都不由放缓。
“等我回来。”
他不再细看。
一把塞入自己怀里。
转而将怀里的妹妹郑重交付给你,“……一切就拜托你了,结弦。”
你点头。
两天后的深夜。
炎柱带着一众鬼杀队隐部来到这里。
他们动作干练。
很快,就把家里的重要之物打包带走。
不死川实弥一前一后背着年幼的弟弟妹妹,手里则拉着还在打哈欠的大弟,最后看了你一眼,头也不回地跟着他们离开。
“哥哥,结弦姐姐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我们不需要道别吗?”
“不用。”
“可这样的话,会不会很没有礼貌啊?哥哥,我们……”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
很快就消失浓郁的夜色,再也听不见一点。
你低着头。
在泥泞冰冷的巷子站了很久。
直到脚下的地面都要被你一下一下搓成镜面,才游魂般消失在长长的街角。
你回到景信山。
悄无声息翻进时透家。
抱住一天一个样的软豆虫,嗅着他们身上的诱人气息,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