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温家的大小事务看着竟像是都由温韫一手负责。
连翘笑着解释:“大夫人在生下大小姐不久便同家主合离回娘家了,二夫人同二爷的关系向来不大好,一直待在城外庄子里,鲜少回到温家。”
陆溪月和大寒对视一眼,“竟是如此。”若不是今日一问,谁能想到温家两位夫人竟是这种情况。
大寒奇道:“温二爷看着温文儒雅,让人如沐春风,不想竟会和夫人的关系竟闹这么僵。”温家主看着便是个严肃的,会与妻子和离倒是不会让人过于惊讶。
连翘赧然一笑:“这些事情,我们做奴婢的就不知道了。”
陆溪月并不关心别人的感情,只要那两位夫人不是因为做了什么错事心虚而离开即可,她问道:“昨日那个元垣,被关在哪儿的?”
连翘道:“在这边,请随奴婢来。”
三人穿过曲曲折折的紫藤游廊,竟是越走越绕,若是无人引路只怕即使来了也会迷路,终于,连翘指着前方一个平平无奇的院落说道:“就是这儿了,这儿是温家专门关人的黑屋,除了一扇门,四面无窗,陆公子尽管放心。”
可连翘话音刚落,陆溪月便心中一颤,门口两名守卫赫然倒在地上,而那唯一的一扇门竟然是大敞着的!
她疾步冲到屋内,果然,早已空无一人。
她双拳捏的咯吱作响,这院落掩映在温家诸多院落中,周边古树围绕毫不起眼,有谁能在温家来去自如,又有谁能找到如此难找的地方,又有谁能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人救走?
那唯一的答案呼之欲出。
温家,是温家!
除了温家自己人,她想象不出还能有谁?还能有谁?!
第48章 麒麟血
看着这景象连翘瞬间惊慌失措, 急道:“奴婢这就去找小姐和家主!”
陆溪月蹲下身去,将两根手指放到守卫颈前,脸色瞬间阴沉的吓人, 两名守卫赫然均已死亡。
她心中一片寒凉,果然, 温家是不能相信的……
大寒见状焦急万分,眼见庄主好容易愿意尝试着去相信温家, 愿意接纳二庄主, 怎么又出了这种事。
陆溪月脑中一片混乱, 过往痛苦的记忆瞬间涌来, 这一定是温家人的手笔,也只能是温家, 可若真是温家, 昨日的一切岂非都是做戏,那些话语岂非都是欺骗。
她瞬间头痛欲裂, 死死地按紧两侧青筋凸起的太阳穴,耳边蓦然响起一个急切的呼唤,“师兄!”
听见这熟悉的低沉声音, 她含怒回头, 正对上男子惊惶担忧的目光,和那红肿的像三月桃尖般的脸庞,她冰寒刺骨的目光瞬间一滞。
男子俊美的脸庞变得红肿,本是极其滑稽的景象, 她心中却已毫无波动, 甚至不想去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所谓了。”左右她已经不准备再要他了。
苏白神情瞬间一颤,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恐慌, 为什么看到了他的脸却说无所谓了?明明昨日还那般在乎,为何今日就这般云淡风轻的说无所谓了?
什么叫无所谓了?
他急道:“对不起师兄,是我没有听你的话……”
陆溪月一双桃花眸黑而沉,仿佛浸着寒水瀑的冰水,冷冷打断道:“不用给我解释。”
见男子还想说什么,她阖上眼道:“我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
其余人此时匆匆赶到,乌泱泱的一群人将她围住,温韫面色急切,却仍镇定说道:“陆庄主,我已命人搜寻整个温家和应都城,今日巡逻的人也被叫去讯问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人找到。”
“找到?”陆溪月嗤笑一声,“恐怕找到的只有一具尸体,或者一滩血水了吧?”
温韫神色陡僵,不说陆溪月,就是她也在担心这个,若真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定然不会让他们找到活口。
陆溪月声音讽刺,“真是有劳你们了,怕我知道真相,竟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
“陆庄主,你相信我们,若我们真的想对你做什么,多得是让你求死不得的方法,又何必一直好言相劝?”
陆溪月一怔,这倒是真的,所以昨日她才会孤注一掷地将剑架在脖子上,因为若温家当真要害她,那便是她自保的唯一机会。
温韫想到那枚令牌,说道:“定是温家出了叛徒,故意挑拨逍遥山庄和温家的关系,好让我们两方争斗,他好从中获利!”
见陆溪月有所动摇,温韫趁热打铁说道:“我在此保证,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在查出真相之前,”她看了眼蹲在陆溪月身边,一脸担忧的苏白,“温家可以把阿白押在陆庄主处作为人质。”
陆溪月皱眉,嗯?
她冷笑一声,“即使我理智上愿意相信你,情感上却不行,我现在看到他只会想到温家,想到那凭空消失的元垣,想到过去一切痛苦的事情,又如何会让他再留在我身边?”
一旁的苏白如遭雷劈,脸色煞白。
温韫见状温声说道:“方才阿玄让阿白即刻随他回京,却被阿白坚定地拒绝了,他说他现在不能回京,他一定要去找到麒麟血,送到你面前。”
提到麒麟血,陆溪月精神瞬间一肃,指着苏白急声问道:“那什么肃王爷告诉他麒麟血下落了么?”
温韫点点头,“肃王爷一早便命人送来了一枚令牌,并将麒麟血的位置也写在了锦囊里一并交了过来。”
陆溪月不知不觉中已站起身来,她紧紧盯着温韫,“在何处?多久能拿到?”
见陆溪月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温韫心神终于稍微和缓,正色道:“我们也没想到,麒麟血竟然会在北境的禁地神龙垒中。”
“神龙垒?”陆溪月双眼浮现一丝惊诧,“那神龙垒不是号称死亡之地,凡是踏入者皆是有去无回。”
傅朔玄微微颔首,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正是如此,五十年前我大衡和北盛开战,当时的将领为了连夜奇袭,命部队从神龙垒抄近路赶往北境,而正是因为这个决策,无数战士牺牲在了神龙垒,只有当时还是少年的肃王爷一人活着回来。”
陆溪月对这些陈年往事丝毫不感兴趣,“那就是那个时候,肃王爷在那儿看到了麒麟血?我只知道神龙垒有血菩提,却不知竟还有麒麟血?”
温韫正色道:“正是如陆庄主所说,世人只知血菩提可以治伤,却不知血菩提不过麒麟血滴到地上所化之物,真正的宝物是那洞中的麒麟血,只不过麒麟血能量极为狂暴,没有特殊手法根本无法使用。而肃王爷,他亲眼见过麒麟血,就在那神龙垒中。”
陆溪月不解地问道:“那为何需要令牌?”那神龙垒不是谁都能去?
傅朔玄解释道:“这数十年来,有不少人为了得到血菩提去闯神龙垒,却枉自送了性命,为了避免无辜的人伤亡,也为了烈士英魂不被打扰,肃王便命人将神龙垒的入口封闭,派重兵把守,没有令牌不得进入。”
陆溪月虽然仍觉得这事听着有些蹊跷,却也不想深究,她看向苏白,声音颤抖,“去那神龙垒取麒麟血,你有几成把握?”
苏白没有丝毫犹豫,定声道:“不管几成,都只会有一个结果,我一定会把麒麟血取回来。”
听苏白这么说,陆溪月心中瞬间一片冰凉。
苏白从来不会把话说这么满,若连他都这么说,只能说能顺利取回麒麟血的可能,极低极低,低到苏白都不愿给她一个准数。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气力,差点站立不稳。
本以为已经柳暗花明,结果仍是迷雾重重,本以为麒麟血唾手可得,没想到竟是九死一生。
她翻越重重阻碍,本以为已经接近终点,不想竟只是个开始。
她淡声道:“寒姨,今日之事劳你和他们一起去查,我有些累了,先回屋了。”声音中透着这潋滟春光也驱不散的浓浓疲惫。
苏白见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冰凉的话语打断,“苏白,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她淡淡地睨了男子一眼,却让苏白心中倏然升出一股凉意,本就泛白的唇越发苍白。
*
今晚的夜色真是亮极了,清冷月光透过木窗在床头洒下一层银色,陆溪月躺在床上,伸手穿过月光,却什么也没有摸到,正像她的人生,终究什么也抓不住。
“扑扑扑,”门外响起沉闷的叩门声,“师兄,你睡了吗?”
陆溪月靠在床头坐着,她今日明明累到了极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如今听到男子的声音更是一阵厌烦。
见屋中人没有答话,男子再次说道:“今日温家查到了一些线索,我是来告诉师兄的。”
陆溪月犹豫片刻,终是说道:“进来吧。”
苏白这才推门而入。
男子神情有些忐忑,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师兄,今日查到温家在雍州的一名舵主突然无故失踪,而他失踪前因为办事不利刚被大舅舅训斥过,现在温家正用尽一切力量在寻找他。”
陆溪月看着窗外月色,漠然点头,“我知道了。”
男子低着头,一动不动,一身黑衣几乎和清冷夜色融为一体。
见苏白站着不动,她皱眉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苏白眸光一颤,唤道:“师兄!”暗沉夜色下男子皙白的脸庞凭空多了几分脆弱。
她不悦地挑眉,“怎么,还有话要说?”
男子低声说道:“师兄,你说过我是属于你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能不能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
陆溪月皱眉,“你走吧,等何时拿到麒麟血再来见我。”
苏白仓皇抬头,“师兄!”
低沉的声音充满惶恐和不安,“我要怎么做才能留在你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陆溪月淡淡地瞥了一眼,“除了麒麟血,你还有什么我感兴趣的东西么?”
男子脸色陡然白了下去,他似乎想到什么,双拳倏然攥紧,俊美的脸庞浮现出剧烈的挣扎,过了半晌,他走到床边,定定地看着她。
在朦胧的夜色下,男子的眼眸似乎也蒙上一层水汽,陆溪月怒道:“你想做什么?”
男子咬了咬本就泛白的嘴唇,在她含怒的目光中,双手突然用力,将衣襟左右扯开,黑色的上衣垂到腰间,露出劲瘦有力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分明,最显眼的便是左胸处那一道已然结疤的剑伤。
不愧是春风境,恢复的竟这么快,就连脸上的红肿几乎也已看不见,只是,陆溪月目光落到那大大小小的红色鞭痕上,已经过了这么久,为何这鞭痕一直未消?她想到什么问道:“今日温家替你看伤时,可有问你这鞭痕从何而来?”
温热的肌肤乍一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泛起一阵疙瘩,苏白难堪地摇摇头,“我只让李大夫看了,他不会乱说什么。”
“乱说?”陆溪月心中怒气更盛,“什么叫乱说?你这番作为就是为了给我看这鞭痕,好再次提醒我你的欺骗和隐瞒?”
苏白身躯一颤,低声道:“那夜……师兄你似乎对它,感兴趣……”
陆溪月看着男子胸膛,突然明白过来他指的何处,唇边不由勾起一抹冷笑。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旋即缓缓矮下身子跪在她身前,正好将那处放在她触手可及的高度和距离。
男子扯下一条袖边蒙在自己眼上,缓缓地在脑后打了一个结,最后在陆溪月冰凉的目光中,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陆溪月看着男子的动作,唇角的笑意竟不知不觉越发明显,苏白的意思是,自己可以对他做任何事,甚至不用考虑他的感受?
不得不说,男子的这一举动,让她心中升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填补了她内心深处,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一块缺失。
她伸出冰凉的手指,覆上男子被黑带蒙住的眼,她甚至能感受到男子的睫毛在她手下颤了颤,像是一只无法挣脱蚕茧的幼蝶。
第49章 悸动
她将男子散落身前的黑发撩到身后, 露出一具略显紧张却又无比驯服的身躯。
她描摹着男子有些干涸的双唇,因为重伤初愈而泛着病态的白色,她拇指抚过淡薄的唇尖, 男子喉结蓦然上下滚动了一下,她伸手轻轻点在上面, 那小巧的凸起竟瞬间停止了移动,乖巧地待在她的指尖之下。
她一直将手保持在那个位置, 喉结竟也没有丝毫移动, 直到她移开手指, 男子才重又恢复了呼吸。
她心生陡然升出一股极大的满足。
男子微垂着头, 因为眼睛上的黑带而看不到她的动作,更不知道那冰凉的指尖会落在何处, 她每滑过一处地方, 男子袒露的肌肤上便会泛起阵阵战栗。
终于,男子呼吸肉眼可见地急促起来。
同上次不同, 这次她清楚地看到了整个过程,却并不准备停手,甚至乐见其成。
而男子的脸颊已然随着她红到了耳根, 呼吸越发急促, 他咬紧本就泛白的嘴唇,死死压抑住那随时可能溢出的呻/吟。
“主人……”男子突然低低唤道。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陆溪月心中猛然一颤,明明只是最普通的两个字, 心跳却瞬间漏了半拍, 旋即又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比平时快上许多。
同样的两个字,却和过往的每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不是属下对庄主,而是他对她。
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从心尖蔓延到四肢,她的心和手在此刻似乎都有些乱了。
在她心中躁乱到达顶点时,手指突然无意识地用力一拧,男子背在身后的双手倏然握紧,鲜血瞬间沁出,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膛而越发醒目。
看着这一幕,她心中一热,竟想要将那血迹一点一点地舔舐干净。
当真奇怪极了,明明不是第一次见到,却是和上次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那胸前的血迹,在暗沉的夜色下看来,竟然绮靡而又艳丽。
她头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这种矛盾的感觉,明明清冷而又克制,她却感觉到了一种诱惑,热烈而又极致的诱惑。
她不知盯着那处看了多久,直到男子不安而又低沉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师兄?”
终于唤回了她为数不多的神智。
她身子一松,倒在了身后松软的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知道一些之前从不关心的事情,“苏白,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你的父母,你为何会来九溪山,你又是为何……会这样?”
男子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竟会这么问,他低着头思忖片刻,缓缓开口:“起因师兄已然知道了,我父亲他……很古板,他本来只是普通的读书人,因为辅佐新皇登基而拜为右相,他对陛下毕恭毕敬,甚至因为夺位需要大量的银钱,他竟然为此娶了母亲。
后来陛下想要新旧势力联合维持衡朝的和平,恰巧国公府的千金……我认识,父亲便想给我和她定娃娃亲,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一生就这么被安排。
当时我万念俱灰,父亲只是拿我当个筹码,而就连从小疼爱我的母亲也是假的,我一个劲地想要跑的离天临城越远越好,这一跑便跑到了九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