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玲听到小姑子的说道,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在她看来,自己能帮上忙才能证明自己是有用的,真要是让她看着,不用别人说什么,她自己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而折腾一天,姜果儿身上确实乏了,她边走边伸展筋骨,等到了房门口却看到自家老娘正站着,看这样子像是等了一会儿,她不由得愣了愣。
“娘,您有事找我?”
“嗯,是有点话要跟你说,不过不是什么要紧的,所以就没去叫你。”
“那进屋坐会儿?”
姜果儿顿了顿,脑海飞快的转动,结合刚刚发生的事,她隐隐约约猜出来点苗头。
“进去坐就不用了,就两句话的事。”
胡琼惠显然是来有事说事的,没让自家姑娘多想,她笑着摆了摆手。
姜果儿闻言,也不再多问,而是点了点头道:“您说,我听着呢。”
“嗯,就是今天你二婶的话,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叫她两句胡咧咧而心里难受,但有些话还是得跟你讲明白的,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果儿,你就记住一句话,没人比我跟你爹更盼着你往后能过得好。”
所以,那些拿闺女嫁妆补贴儿子的蠢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他们家。这也是在告诉她姑娘,挑男人不用顾及那么多,只要对方对她好,家里没那么多恶心事就行。
姜果儿突然有些眼热,她不由得心里发苦,天底下只有父母才会无条件的爱自己的孩子。
这么简单的道理,上辈子她怎么就不明白,偏偏要把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才知道悔改。
“嗯,我记住了。”
姜果儿强忍着泪水,她低声的回应着,之所以不敢大声,实在是因为她怕自己那死死拉紧的弦绷断。
胡琼惠哪里知道自家姑娘藏了一辈子的愧疚和后悔,只以为她是有些情绪。
她伸手点了点后者的鼻尖,笑道:“都多大个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不怕别人笑话啊!”
“不怕。”姜果儿声音里带着颤音
她连死亡都经历一回,真要说有什么值得害怕的,那就是怕不能好好的回报爹娘,现在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生意也看到了曙光,她真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听着姑娘这孩子气的回答,胡琼惠拍了拍人的肩膀道:“快回去睡吧,这一天你没少受累,明天还得继续呢,咱们家的大老板可不能垮掉。”
到底是叫他们这群小年轻给熏陶的,胡琼惠自己都没察觉到话里的打趣,倒是姜果儿小脸霎红,被自家老娘这样开玩笑,当下没忍住的跑回房间里。
胡琼惠看她匆匆的样子,先是一愣,旋即不由得放声笑了起来。
直到回屋前,她嘴边的笑意都没能压下来,可在屋里看到坐在桌前雕刻木头的老伴时,像是想起什么,嘴角突然就拉平下来。
她面色淡淡的拉开椅子,而原本专心雕刻手里娃娃的姜永平手指一顿。
他抬眼看到自家媳妇的脸色,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还能是谁,可不就是你家那群吸血食髓的兄弟。”
胡琼惠今天属实是叫赵金凤气到了,加上跟自家老伴面前没有什么收敛的必要,当即就说了起来。
“老二媳妇今天虽然只是嘴上说说,但我太明白她是什么人了,要是没有想法,她根本不会开口。”
“她身后站着的是你娘,说好听点她是偏心老二老三,说难听点,你就跟不是她儿子一样,她没少拿辈分压人做过坏事,当年老二的亲事,让她霍霍成什么样你难道不知道?这次保不准,她又会怎么算计。”
“不成功倒还好,真要是让他们算计成了,就算那是你娘,我也得跟她撕破脸。”
胡琼惠想到自己一年也见不到几回的二女儿,以及可能重蹈覆辙的小女儿,她脸色就难看的要死。
而姜永平显然也清楚自家媳妇不是在夸大其词,以对方的行事真有可能做出来!
别看他平时沉默寡言,可对于小女儿的喜欢,他并不比自家老伴少。
他手里的木刀久久没再落下,此刻的他,就像是落入蛛网的昆虫,看似风平浪静的面孔下,却是极力的挣扎。
屋子里静得针落可闻,胡琼惠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事跟丈夫讲是没用的,但她还是不可能不吭声。
这一刻,她感觉屋子里气息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想再逼丈夫,毕竟这样他们都难受,左右外头天色还早,她直接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可没等她迈出房门,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果儿的事,我会找她的。”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不会让步的。”
胡琼惠这一刻喉头有种说不出的哽咽,她太清楚自家男人说出这句话得下多大的决心。
她忍不住回头,就见昏暗的烛台上,摇曳昏黄的烛火映照在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庞上,因为烛火晦暗,勉强只能照出半边脸,依旧是低垂的眉眼,依旧是专注手里的木雕,可胡琼惠知道,自家老伴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
咔哒~咔哒
富有节奏的刻刀,一点点的凿刻在木头上,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屋子里,有种说不出的韵律。
*
第10章
姜果儿并不知道夜里自己爹娘房里发生的事,昨天夜里她睡了个早觉,或许是因为赚到钱心里踏实的缘故,她夜里睡得出奇的好,第二天醒来整个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今天她并没有立刻加大酸梅汤的量,毕竟这事不可能一晚上就传开,今天约莫能卖掉一整桶就已经非常好了。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她琢磨着先试试看能不能把做些辣条出来,首先是因着这东西滋味好能下饭,再有就是做出来后,她另一个想法也才有落实的可能。
因此,她今早特地让自家三哥跑一趟市集买了两斤面粉和三斤辣椒面回来,她想试试能不能做出来。
“果儿啊,你这是要捣鼓什么东西?”
姜成武有些不确定的瞥了眼那袋自己买来的面粉,心里有些犯嘀咕,自己妹妹这是又从书上学了什么新花样了?对此他是非常抱有期待的,毕竟之前酸梅汤给他带去非常深厚的信任。
“都不是,是你之前没吃过的好东西。”
姜果儿记得辣条是九十年代才流行起来的,自家三哥确实没机会吃过,这么说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而这话落在姜成武耳朵里,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在他心目中,吃新美食跟赚钱一样,被他定义为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事。
现在跟着自家小妹做生意,赚钱这门路算是勉强摸到头绪了,那么吃新美食这没实现的,要紧性自然就提了上来,本以为这机会很难能碰上,毕竟这年头吃饭都费劲,谁有空去钻研那么多花样?
谁知道自己睡一觉的功夫,这就赶上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肯定好好朝老天爷拜拜,这也太灵了。
“那感情好啊,不是你老哥我吹,就我这嘴可挑着呢!
“你这新品要是能说服它,拿出去卖绝对是有市场的。所以,老妹你也不怕麻烦你哥,有什么试吃的差事尽管吩咐,你哥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姜果儿见人又是拍胸,又是扯大旗的,结果说来说去就是想尝鲜,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做成了,到时候再喊你。”
其实这也正常,对于爱吃的人来说,尝鲜是有着不可能拒绝的魅力。
姜果儿没再管自家三哥,按着流程先将酸梅汤饮子架上锅熬煮。
这玩意光煮花不了太多时间,耗时的是拿去泉水里泡,这里头要用的时间就长了,得早早备下,免得泡不够时间,这饮子就不够味。
等收拾完了,姜果儿才着手准备辣条,而做辣条有很多种材料的,有用豆皮腐竹的,也有用面筋的,姜果儿这回想着先用面筋试试,等成熟了再试试揭豆皮。
这两种辣条的口感完全不一样,算是两种新品,没有什么重复浪费的说法。
而拿面粉做辣条,最关键的就在于做面筋,她取了一斤的面粉,加水和成面团后,醒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拿着面团放在盆里接水反复揉搓,就见哗哗的白水,被洗了出来。
这一幕看得姜成武眉头直皱,从面团下水那一刻,他脸色就不大对。
直至洗不出白水,看着后者手里拿的那团蜂窝似的东西,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相信自家小妹了。
姜果儿哪里会读不懂对方眼里的挣扎和疑惑,不过她并不急着解释,而是将面筋切成一两指宽的剂子,撑面条似的拉成长条。
这时候就得看面筋有没有揉到位了,要是淘得不够劲儿,这会儿一拉准断,姜果儿虽然许多年没做,但是靠着记忆,多少还是有些手感的,因此可以说很顺利的做成了。
之后,她如法炮制的将一团面筋全都拉成长条,一条条的码放在竹筛上,让自家三哥拿出去晒。
现在这面筋太软,直接做辣条口感缺乏紧实,而且放不住,所以得在太阳下晒干,收在阴凉地方存着。
要吃的时候拿出来,放蒸锅里一蒸,蒸软了用辣椒香油一拌,味道瞬间就冲上来了,姜果儿想到那味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想着到时候给江美月也分点,她也是个爱吃的,尤其是无辣不欢,这辣条绝对符合她的胃口。
她还记得上次给她送酸梅汤,她喝完后的高兴样,嘴边不自觉的挂带上笑容。
而有些人经不起念叨,说曹操曹操到,晌午的时候江美月哒哒的上门,她今天换了身的确良的印花裙,扎着两条麻花辫,怪别说还是挺有气质的。
可当她看到人,一张口这淑女气质瞬间告破,“果儿啊,我好无聊,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都不来找我玩了。”
她眼神中带着幽怨,这些天她跟家里人折腾她大哥的相亲,挑来挑去,愁得她两条眉毛都快掉光了。
这年头不仅男人不好找,靠谱的姑娘也一样难。
想到这茬,她忽然记起来自家姐妹上回没有首尾的相亲,自己竟然忘问后续了,这会儿正好想起来,她没什么顾忌的问道:“上回相亲的事,伯父伯母怎么说?”
江美月清楚姜家人有多宠自己姐妹,但宠归宠,这种事总得有个说法。
然而,姜果儿却摆了摆手道:“还能怎么说,坦白呗,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而且我也交了底,最近不想处对象,他们同意了,这下算是能轻松点。”
“啊?就这样?”
“不然呢,还能是怎么样的?”
江美月看到面露疑惑的好友,心头不由得一阵无语,什么叫还能怎么样?就解释一句不想谈,然后家里就不逼了?这究竟是什么神仙父母,为什么跟她家的差那么多。
想到相过的那些奇葩,她忍不住打颤,跟那种人生活在她眼里还不如当老姑娘自在呢。
可是,自己一次次失败的相亲,非但没让家里打消念头,反而更加乐此不疲的给自己找了。
而且越着急找,找来的越是歪瓜裂枣,她现在听到相亲两个字,头都要炸了。
她记得自家姐妹之前似乎并不排斥处对象,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面对死党的询问,姜果儿想想原因,不由得觉得好笑。
因为之前佟康平说谈恋爱要悄悄的,怕让家里知道,他还没做好他爸妈的工作。
所以,姜果儿就瞒着没说,别说江美月,就连她父母,都是佟康平他妈上门前一天才知道自家闺女谈了个对象的。
那段时间,为的不引起家里人怀疑,姜果儿相亲还是照常去,就是每次都不了了之。
她这种情况,江美月当然不知道,也就认为她不喜欢相亲这种形式。
现在姜果儿恨不得按死姓佟的,加上她本来就不想谈对象,哪里还有必要装。
不过,为的给闺蜜有个过渡,她还是解释道:“还记得我上次给你带的饮子吗?”
“嗯嗯,”江美月闻言小脑袋如同捣蒜似的点了点头,她第一次喝到酸梅汤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因此印象自然深刻。
“我这段时间正捣鼓做这饮子的买卖,反正我是看明白了,与其相亲去一堆男人里挑有用的,倒不如自己是个立得住的。”
“靠山山会倒,靠海海会竭,但自己永远不会,我也是拿你当最亲近的朋友,才给你说这些。”
“总之,这年头手里有钱比什么都强。”
毕竟时代在飞快的蜕变,短短十年的变化,几乎能赶得上过去几十年的发展。
而几十年,说不好听点的两三辈人都差不多了。这样的变化,若还按着以前的活法,被时代淘汰是必然的。
而他们没有其他飞黄腾达的门路,那么钱就是这大改变里最关键的,也是物质上的最大保障,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必然不会是错。
“自己要立得住!”
江美月身子僵在原地,她可以是头次听到这种说法,可却有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怎么说她也是读过初中的,她并不笨。
只是受这时代的局限,很难能有契机去碰撞那些绚烂的思想。
可一旦碰撞上,那么激发出的火花根本不能预先能料想到的。
这一刻,像是受到启发似的,江美月眼中的光越发亮了起来。
而对于自家死党是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解,在目眩神迷的道理下,反而被她下意识的忽略掉。
第11章
辣条晒干还得有两天,怕突然下雨给打湿了,姜果儿把晾晒的活儿交给了姜小鹏。
他性子安静,平时也不乱出去野,整天围着院子,干这差事反而非常合适。
而她依旧是上街卖饮子、回家,这样两点一线,日子虽然枯燥,但却让人很踏实。
每天进口袋的钱越来越多,从原来的一两块,到完成最初的设想,一天三四块。
这些钱让她脸色可见的好看起来。
因为卖了有些天,大夏天的,酸梅汤的名气已经在钢铁厂传开了,基本她刚到没多大一会儿就有人来买。
这些人都是住附近的,有厂里员工家属,也有被朋友喊来的,总之都是好这一口。
“不着急,一个个来。”
“今天比昨天多做了小半桶,保准够量。”
姜果儿面带笑容,手头有序的打着饮子,不少老顾客不太喜欢塑料袋装,怕路上不小心破了。所以,大部分都自己带了搪瓷罐。
印花带绿的陶罐,怪别说还挺别致的。
而她买卖分了两个时段,前头说的是一个,再有就是单身或者没拖家属来买的工人,他们都是下班自己来。
几乎都是在小摊上直接喝的,喝完拍拍肚子回家,连碗都省得洗。
姜果儿忙过脚不沾地,偶尔偷空,用着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
这就是夏天让人烦的地方,稍稍动一动,汗就止不住留,简直不要太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