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下,偏头,在满室酒精果汁香甜气息中嗅到一缕熟悉的松木香。
秦既南手里正转着个非常漂亮的蓝色酒杯。
四目相对,他勾唇笑了笑,叶蓁顿了一下,移开目光。
然而他坐她身边,几乎让人无法忽视,他将手里的杯子放到她面前,倒了杯牛奶进去。
“秦……”叶蓁不理解他的动作。
秦既南停下动作,牛奶倒了半杯,他一手搭着面前水晶桌,一面斜着身问她:“你想喝什么?”
叶蓁无言地看着他。
包厢内灯光是彩色,映照在她眸中,流光溢彩,秦既南笑了下,慢悠悠问道:“你要喝酒吗?”
他这话好像别有意味。
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叶蓁抿抿唇,垂在一边的手指蜷缩,嗓音颇淡:“不要。”
“喝也没关系。”他手离开桌子,懒洋洋地靠了回来,在她耳边说,“大不了我再被占一次便宜。”
眸中浮上恼意,叶蓁看也不看秦既南,转头环视寻找有没有别的空座位。
大多数位置都坐满了,唯余的几个,旁边还都是她完全陌生的人。
她垂眸,盯着面前的那杯牛奶,端过来抿了一口。
这番互动被在场众人看在眼里,大家又惊又奇,奈何这两人都不是平时多热络的人,大家互相对了对眼神,还是把八卦之心暂时压在了心底。
“南哥来了?”何弘拎着酒推门,笑嘻嘻道,“那正好,今晚记你账上了。”
秦既南睨了他一眼。
“兄弟姐妹们今晚放心玩昂。”何弘拍拍手,“有人请客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起哄。
没多久玩起一个小游戏,罚酒一杯杯倒满,摆在桌面上,游戏里出错的人要接受惩罚喝酒。
游戏很简单,叫“抢数字”,从1开始,同时说出相同数字的两个人淘汰。
最后剩的一个没抢到数字的人也淘汰。
叶蓁运气好,第一局时,她看在场众人都奇异地安静,于是轻声说了个1。
秦既南在她旁边懒懒接了个2。
于是他们便置身事外看着其他人紧张地抢数字。
有一对情侣撞了数字,被起哄将罚酒喝成了交杯酒。
第二局开始,叶蓁便没这么好运,场上数字从1开始便没停歇,她一直没找到接的机会,一直到最后,只剩了她和秦既南两个人。
此时数字喊到13。
包厢内一时有些紧张期待的安静,所有目光齐齐放到二人身上。
他们坐在一起,一个冷而美,另一个气质漫然,看上去竟然奇异地和谐。
叶蓁转头,秦既南也在看着她,静然几秒后,她微微动唇:
“14。”
气氛刹那间安静地仿佛落针可闻。
“我输了。”秦既南勾唇叹气。
“哇靠!南哥你真行!”
“不是吧南哥,这也太放水了!”
“你小子懂什么,你就只会傻傻地玩游戏。”
“活该我单身啊草!”
众人瞬间爆发,气氛震天,何弘往酒杯里倒酒:“不行啊南哥,你这太明显了,英雄救美要triple罚酒,你得喝三杯。”
“就是就是。”立刻有男生戏谑地应声,“满上满上,三杯。”
秦既南扬睫,认罚般地去端酒。
叶蓁侧眸,余光停在男生仰头喝酒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下颌上那颗淡淡的小痣在暗色光线中若隐若现,皮肤质感如瓷,看上去有种舒适的凉。
叶蓁很快移开目光,明明没喝过酒,心里却像被酒精烧过一样的热。
“我去一趟洗手间。”她碰了下程锦,找借口离开。
“好。”
走出酒吧,迎面凉风吹来,叶蓁才觉得浑身热度散掉些。
整条街灯火洋溢,来往都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她往前走几步,看到一个便利店。
门口的槐树下有人在抽烟。
不知想到什么,叶蓁在便利店门口站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走进去,环视一圈,回到柜台:“请问有烟和打火机吗?”
“有,”店员头也不抬,“要哪一种?”
货架上各种烟盒琳琅满目,叶蓁犹豫。
店员犹豫,看清面前的少女,她了然,从身后抽出蓝色长烟盒丢过来:“女士烟,蓝莓味的,只剩这一盒了。”
“谢谢。”叶蓁付钱,拿上烟和打火机离开。
门外槐树下抽烟的人已经离开。
店员给她拿的是最普通不过的塑料打火机,叶蓁垂睫,轻轻滑动,一簇橙红色火焰自她玉白指尖跳起。
她静静凝视着那火光。
身前不知何时忽然落下阴影,手里握着的女士烟突然被人抽走。
那包烟在秦既南手里转了两圈,叶蓁抬头时,只看到他微蹙的双眉。
“还我。”她收了打火机,伸手去拿。
秦既南退后一步,抬高手,低头看她:“你不是不喜欢烟味吗?”
她抿唇,他口气称不上太好:“谁教你抽的烟?”
“没有人教我。”叶蓁声音冷静,扬眸看他,手心摊开,“给我。”
他还是没给她,反而轻轻挑了下眉:“好学生想学坏?”
她不说话。
秦既南从口袋中抽出自己的烟和打火机,递了一支过去:“那不如试试这个。”
叶蓁视线落在那支烟上,没动:“有什么区别?”
“区别……”他微微沉吟,随后慵懒道,“包着蜜糖的□□,和本味□□。”
她听懂他意思,无需用包裹的蜜糖来自我欺骗。
叶蓁盯着秦既南的眼睛,她眸中平静得像雪地,接过他手中那支烟。
又细又白,神女般的长指夹住烟。
秦既南动了动眸。
清脆一声,砂石滚动,蓝金色火焰窜出,霎那间仿佛在图书馆放生蝴蝶的翅膀。
叶蓁伸手去点火,秦既南却突然握住她的手,反了个方向。
烟被送到她殷红的唇边。
“张嘴。”他低声。
她黑睫轻颤,依言张唇,咬住烟,隐约露出雪白贝齿。
秦既南俯身,火递到烟尾。
橙色焰光映着少女雪白下颌,咫尺之距,即便压抑着呼吸,也能感受到愈发灼热的温度。
叶蓁微微垂颈,黑发散落,她不会抽烟,动作有些笨拙,夹着烟的手指,仿佛一折便断。
立于黑夜中,美得病态而苍白。
秦既南目光停留,指腹无意识摩挲过打火机金属壁身。
只一口,漂亮的唇中吐出烟,烟雾朦胧面孔,辛辣刺激的气味让叶蓁忍不住偏头咳嗽。
秦既南从她手上抽走烟,瞥一眼濡湿的滤嘴,拿远了些,另一只手去轻拍她薄削的后背:“还想再试吗?”
叶蓁在咳嗽声和烟雾中回眸,眼中染了泪,雾蒙蒙的勾人,看着秦既南。
“秦既南。”她轻声启唇,“你故意的是不是。”
狐狸眸上扬,眼睫湿漉漉的,天然染着一段纯情妩媚。
静了两秒,秦既南俯身,眸光微暗:“是你自己选的。”
叶蓁默不作声地盯着他,握紧手里刚买的火机,转身走几步,干脆利落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秦既南随之按灭了指间未燃尽的烟。
叶蓁转身要走,手腕被人抓住,她回头,秦既南抬手,往她掌心上放了个东西。
透明包装,一枚粉色马卡龙。
他指腹按在马卡龙盒子上,一手轻晃女士烟烟盒,懒懒勾唇:“试过了,现在你要选哪个?”
叶蓁抽回自己的手,掌心合拢,连带着马卡龙一起插进口袋中。
尝过尼古丁的味道,她肯定自己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
二人一前一后往酒吧的方向走,半途被一个提着篮子卖花的女生拦住了去路:“同学,要买花吗?”
叶蓁没说话,篮子里的玫瑰是白月光般的颜色,清冷干净,花苞微微,像一幅画。
女生眼前一亮,觉得有戏,掀开篮子另一边:“同学,我这里还有烘干的红玫瑰花瓣,可以保存很久,你要不要看看。”
烘干的花瓣装在一个个透明的小玻璃瓶中,瓶口绕丝带,颜色通透鲜艳,的确是很好的装饰品。
女生极力跟她推荐:“这个烘干的真的很好,能放很久,而且打开盖子也很香,大家都喜欢买这个。”
“我们要新鲜的。”一旁,秦既南掏出手机,“连花瓶一起,谢谢。”
“全部?”女生惊讶。
“嗯。”
“那……那花瓶送给你们了。干花也送你们几罐。”
“不需要。”秦既南微微颔首,端起白色宽口花瓶,“谢谢。”
叶蓁侧头。
卖花女生已经走远。
“别这么看我。”秦既南指腹随意地捻着一片花瓣,“我知道你不喜欢死物。”
指甲刮过掌心,叶蓁看着他怀里安静绽放的白玫瑰:“新鲜的又怎么样,几天就死了。”
“几天?”秦既南笑了下,“这些花最少能活两周。”
她不说话,碰了碰花。
“不如这样,我们来打个赌。”
叶蓁手上不小心揪下一片花瓣。
她抬眸,眉眼安静:“赌什么?”
“就赌它们能不能活过两周。”秦既南低眸,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假如活过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如果没活过呢?”
“那就,”他把花瓣放到她掌心,眼尾微微上挑,“任君处置。”
第28章
叶蓁抱着花瓶回寝室时, 在楼下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初秋时节,宿舍门口的梨树叶子由绿转成红黄色,飘了几片落在地上, 那人就坐在梨花树下, 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她本想直接走过去,结果下一秒, 沈如澈就转过了头, 望见她眼前一亮:“美人姐姐!”
听见这称呼,叶蓁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如澈向她招手,她只能抱着花瓶走过去:“在等阿音吗?”
沈如澈摇摇头:“我是送音音回来的,她已经上去了。”
叶蓁看了他一眼, 用眼神询问他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等司机来接我。”沈如澈耸耸肩,百无聊赖, “等好久了。”
他行为举止总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感, 北城现在的天气算不上太冷,即便如此,沈如澈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外套,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柔软的羊绒围巾。
叶蓁这么怕冷, 都只穿了薄毛衣。
她顿了下, 在沈如澈旁边坐下, 那装满白玫瑰的花瓶放在二人中间, 沈如澈好奇地左摸摸又摸摸:“能送我一支吗?”
“可以。”叶蓁说,“但有交换条件。”
“要钱是吧。”沈如澈去翻自己的钱包, “我给你。”
叶蓁揉揉额头:“不要钱,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好。”
“什么?”沈如澈停了动作, 好奇地看过来。
“不要再喊我美人姐姐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比我小吗?”
沈如澈点点头, 又摇摇头,报出了自己的出生年份。
他们是同一年生人,但沈如澈生日在十月,叶蓁在十一月,论起来比她大一点儿。
叶蓁从花瓶里拣出三支开得最好的白玫瑰:“所以,不要再这么喊我了。”
“好吧。”沈如澈眨了下眼,他长相斯文白净,极容易让人心软,“那我叫你什么?”
“名字。”
沈如澈歪歪头,眼里写满了疑惑。
“叶蓁。”她把手里的三支玫瑰递过去。
“哇,这都是给我的吗?”沈如澈开心地接过来,嗅了嗅味道,“谢谢你,你可以叫我阿澈,既南哥一直这么叫我。”
他每次和她说话总是三句话不离秦既南,叶蓁想到什么,看了他一眼:“你好点了吗?”
“什么?”
“前几天阿音不是去医院……”
沈如澈慢半拍反应过来,他唇色比常人要白些,慢半拍反应过来:“你说那次啊,那次只是遇到了个小车祸,都是他们小题大做非要我检查一遍。”
叶蓁视线极缓慢地在他身上扫过一圈。
沈如澈还在低头看着怀里的话,小心摸了摸花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色的花,挺漂亮的。”
叶蓁疑惑:“你以前没见过吗?”
“没有,我们家从来不放白色的花,他们说不吉利。”沈如澈歪头,“可能因为我从小到大总是在医院,他们都以为我不喜欢白色。”
“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叶蓁眸光动了动。
沈如澈伸了个懒腰,远远看见来接自己的车泊近,于是从自己的三支玫瑰中,分出两支还给她:“我要一支就够了,这两支能给音音吗?”
叶蓁轻怔,伸手接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