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提到秦既南,叶蓁动作顿了下,有些不自然:“他什么时候说好喝了。”
“全喝完了还不是觉得好喝吗?”孟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刚才那两个人是和你认识吗?”
叶蓁心脏跳了下,垂眸不敢直视外公:“不认识。”
“我看他们和你年龄相仿,年轻人假期多出去走走挺好的。”孟怀安抚着茶杯,笑容慈祥,“你要是有大学同学在这儿,不用陪着外公,去找他们玩。”
叶蓁捏着青瓷上的青莲,视线落向窗外的细雪,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外公,我陪您。”
晚上回到家,吃饭时外婆提起明天有以前的学生带丈夫孩子过来拜访,让叶蓁如果不想应付长辈,可以还跟着外公去店里。
“那我明天出去吧外婆,表姐生日快到了,给她挑件礼物。”
“也好。”外婆端一碗乳鸽汤给她,“要去哪儿让司机送你。”
第二天上午,吃过午饭,叶蓁没让司机送,自己独自出门。
冬天的清晨万籁俱寂,这一条街巷多住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不会在冬天这么早出门。没走多久,叶蓁远远就看见了在桥上等自己的人。
桥沿积了点薄雪,男生身姿颀长,手机贴在耳边打电话,黑衣黑发在冬日格外瞩目。
她刚看到他,他就如有所感般回过头,视线和她对了个正着。
下一秒,秦既南挂断了手里的电话,朝她走过来。
天光雪白的冬日,呼气成雾,睫毛上似乎落了片雪花,叶蓁停步很轻地眨了下眼睛,再睁眼,他人已经在她面前,指腹捻了下她睫毛上的水珠。
视线有些朦胧,看到秦既南身后没人,叶蓁下意识问道:“沈如澈呢?”
微凉的指尖在她眼皮上停了下,随后下滑,捏上她的脸颊:“我们快一个月没见,你张口就问她?”
叶蓁视野终于恢复清晰,秦既南眉眼写着不悦,她抿抿唇:“你还说,谁让你们昨天去我外公店里的?”
“开门做生意,顾客不能去吗?”
她抬头,盯他两秒,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司马昭之心。”
秦既南笑起来,张开手臂低头把她搂进怀里,嗓音染笑:“原来你知道。”
男生怀里很温暖,叶蓁声音闷闷的:“我像傻子吗?”
他下巴抵着她肩头笑,口吻一本正经:“当然不是。”
“秦既南!”叶蓁恼,想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抱一会儿。”他偏头,肌肤相贴的亲昵,“寒假过得还好吗?”
她雪白耳畔有些热红,绷着一张小脸:“你先放开我就告诉你。”
秦既南说:“那我不想知道了。”
“无赖。”
外面冷,二人没腻歪多久,坐进车里,叶蓁系安全带的时候还是正经问了一句:“沈如澈今天怎么没来?”
秦既南瞥她。
“我只是好奇,他不是和你一起从北城来的吗?”
“他回去了。天气冷,他不适合在外面久待。”秦既南说着,从储物格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前几天去北海道看到的生巧,尝一下?”
叶蓁接过来,盒子做得很精致,里面还附了把小银叉,她好奇地挖了一口,入口很丝滑,少量的苦,夹杂柔顺的甜,云朵般绵密。
她眼睛亮了一下,偏头看秦既南。
他很轻地勾唇,捏她耳垂:“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叶蓁不自觉舔唇,唇色饱满湿润。
话音刚落,静了几秒,秦既南解开扣好的安全带,俯身过来亲她。
手上还端着生巧,叶蓁有些猝不及防,她仰头,气息瞬间不稳,和他唇齿纠缠。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秦既南退开,指腹抹了下她的唇瓣。
空调热气在窗户上氲出水雾。
叶蓁极力让自己镇定,脖颈皮肤还是泛了粉,她不看他,无论多少次,还是会害羞。
“宝宝。”秦既南又撩着她的头发闷笑,“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受不了他喊这两个字,放下生巧去捂他的嘴,瞪了他一眼:“你还要不要我陪你?”
“要。”他吻她手心,眼里带着笑意。
雪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冬日的阳光都是浅白色,漂亮又轻柔。
二人去了江远市很有名的古街雪塘街,叶蓁以前和孟颜来过一次,记得这条街上有家梅花糕做得很好吃。
“甜味很淡,而且不腻。”买到梅花糕,她递到秦既南唇边,“你尝尝嘛。”
秦既南一手揽着她肩,原本皱着眉,看到怀里姑娘亮晶晶的双眸,顿了顿,低头咬了一口。
“好吃吗?”叶蓁抱着点期待。
“好吃。”秦既南捏她鼻尖,眼里晃着笑意,“我女朋友都撒娇了,能不好吃吗?”
叶蓁愣了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对他无意识的撒娇。
她欲盖弥彰地垂眸,睫毛微颤,失神地咬了一口手上的梅花糕。
在古街逛了一会儿,中午时,二人随便找了家店吃午饭。
吃完饭,外面阳光渐消,气温陡然降下来,叶蓁不想再走路,秦既南搜索了附近的电影院,把手机放到她面前,让她挑电影。
她咬着吸管划他的手机,不小心划回主页,看到壁纸时怔了下。
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程锦从楼下用相机拍下的那张照片。
耳边碎发被人轻拨到耳后,叶蓁抬头,听到秦既南问:“选好了吗?”
她定定地看他眉眼几秒,摇了摇头,低头回到选电影界面继续看。
最后挑中的是一部科幻小说改编的电影,叫《降临》。
电影院的人不多,座位稀稀疏疏并没有坐满。叶蓁和秦既南进去的时候灯光已经黑了下来,他牵着她的手找到位置坐下。
大屏幕上光影投落。
秦既南捏捏她的手,倏尔笑了。
叶蓁偏头,小声问:“你笑什么?”
他勾着她的头发说:“我只是想到,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在电影院看电影。”
她想了想确实,他们一起在选修课上看过那么多部电影,却没有正儿八经在电影院里看过。
“宝宝,你说,我要是现在亲你,监控后面的人能发现吗?”
耳边传来酥麻的热气,叶蓁脖颈皮肤微绷,她回头,轻轻咬唇警告他:“秦既南,这里真的有红外监控。”
黑暗里,细细的低语,暗昧成倍放大。
他低头,抵了下她的额头,手指按上她颈侧绷着的皮肤,眸中带笑:“逗你的,别紧张。”
叶蓁袖口下的手轻轻动了动,掐他指尖。
电影快开场时,人渐渐坐满,电影风格偏文艺抒情,有人看得昏昏欲睡,整场都很安静。
叶蓁却看得很沉浸,她喜欢这样的片子,台词,画面,音乐,像潮水般让人坠落放空。
电影的开头,女主角经历女儿病逝,丈夫离去,而她余生将注定孤身一人在学校里教授外星语。
回忆几年前,还未遇到丈夫的时候,她曾作为语言学专家,去试图破译外星语言,人类的语言、时间、思维是线性的,而她破译的语言是非线性的。
于是她在非线性的长河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看到了宿命般的分离与孤独。
生命是场莫比乌斯环,站在终点回看过去,才知道一切不过是既定的轨迹。
电影散场,叶蓁有点儿沉默。
直到影院内的灯光亮起,她迟钝地抬头,才发现其他人陆陆续续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秦既南在她身边,低头指腹蹭了下她眼角,声音放轻,哄人的意味:“怎么眼睛都红了。”
“没有。”她声音有点闷。
走出电影院,小雪落到掌心,冰冰凉凉的触感,秦既南从旁边咖啡厅给她买了杯热牛奶,杯壁温温热热。
叶蓁仰头,看到他在凝视她。
她用手遮他的眼睛:“别看我了。”
秦既南弯腰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叹般地笑:“早知道不来看了,我们蓁蓁怎么这么心软。”
她埋头沉默,半晌,轻声问:“秦既南,如果你知道一件事注定没有好结果,你会去做吗?”
“会。”他说,不甚在意的口吻,“我不相信宿命论。”
叶蓁在秦既南怀里,闭上了眼睛,睫毛颤动。
簌簌夜风刮过,耳膜边响起的,是同频共振的心跳。
晚饭时分,叶蓁回到家。
外婆打来电话,要她回家吃晚饭,到家她才知道为什么,客厅里不仅有外公外婆,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小姨。
“蓁蓁。”小姨冲她挥手,身旁还站了个陌生男人。
“小姨。”叶蓁快步走过去,小姨抱了她一下,而后向她介绍,“这是你未来小姨夫。”
男人长相气质都儒雅温和,是叫人舒服的内敛,向她伸出手:“蓁蓁是吧,我给你带了礼物。”
叶蓁有些惊讶,在她记忆里,小姨一直是极优秀漂亮的女子,她单身多年,身边追求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各路富豪精英,没想到最后居然中意这样的男人。
小姨仿佛看透她的心思,笑了笑:“我和你小姨夫准备元宵的时候结婚。”
叶蓁回神,礼貌地叫了小姨夫,接过礼物。
两个盒子,里面是一样的珍珠手链,她和表姐一人一串,不轻视也不过分贵重,恰到好处的分寸与礼节。
吃完饭,叶蓁回到自己的卧室,给孟颜打了个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我知道。”孟颜刚下班,在买夜宵,无不遗憾地说,“那男的好像是个大学老师,追小姑很久了,人倒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小姨喜不喜欢他。”
“不喜欢吗?”
“我觉得不。”孟颜耸耸肩,“我问过小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谈恋爱,最后和他结婚,她只说,他人好。”
叶蓁在电话这头静了下。
耳边传来孟颜说谢谢老板的声音,随后她似乎是从店里出来,边走边说:“也许那人有什么过人之处是小姑欣赏的吧,蓁蓁,我要去开车了,先不聊。”
“好。”叶蓁说,“你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她发了一会儿呆,手机上秦既南发来消息,给她拍了一张机场照。
他要走了。
她低头和他聊了几句天,正入神时,门口突然响起“咚咚”两声敲门声,小姨隔着门说:“蓁蓁,是我。”
叶蓁下床去开门,小姨手上端了个水晶碗,笑着说:“张妈煮了燕窝,你吃了再睡。”
“谢谢小姨。”她忙接过来。
“客气什么,我刚好想找你聊聊天。”
叶蓁关上门,窗边有两张小沙发和圆几,小姨端着碗走过去,燕窝有些烫,叶蓁用勺子轻轻搅着,等待小姨开口。
“听你外婆说,你今天出去给颜颜买生日礼物去了?”
“嗯。”叶蓁点点头,有些疑惑小姨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孟书云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温柔开口:“是自己,还是遇上同学一起了。”
叶蓁搅拌燕窝的动作微滞。
她抬头,心虚犹豫:“小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孟书云拢了拢身上燕麦色的披肩,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看着她。
叶蓁被她看得心头惴惴,低头不语。
半晌,孟书云叹了一口气:“蓁蓁长大了,谈男朋友连小姨也瞒着。”
“我没有……”叶蓁踌躇,“我只是。”
“小姨没有怪你。”孟书云摸了摸她的头,“你们是同学吗?”
“嗯……算是,他是经管学院的,大我一届。”
孟书云点点头,若有所思:“你很喜欢他?”
叶蓁第一次被人直接问这样的问题,还是长辈,她脸皮薄:“还好。”
“他叫什么名字?”
叶蓁微顿,一时语塞。
孟书云看透,微微一笑:“他姓秦对不对。”
“小姨。”她猝然抬眸。
孟书云神情未变,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蓁蓁,你不用好奇我是在哪里遇见你们,又是怎么看出来他的身份的。我只是想问你,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仅仅出于对你妈妈的叛逆?”
叶蓁张了张嘴,眸光闪动。
孟书云轻叹:“我知道你对她心里有怨,但你应该知道,你爸爸的离世对她打击有多大,我们都不能再要求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