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雨就这样抱着萧温阑,一边给裴时安使眼色,一边说:“裴时安,我今晚想吃糖醋里脊,你快去帮我跟厨房说一声。”
裴时安抬眸看她。
见叶初雨疯狂与他使眼色,让他快走。
裴时安抿了抿唇。
他知道萧温阑这满身的怒气是因为什么,他也无所谓被萧温阑怎么看,该训该罚,他都接受。
但看着少女急切担忧的面貌。
裴时安沉默片刻,终是先与人告了辞,不想让叶初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到底还是如叶初雨所愿,先行告辞离开了。
萧温阑又岂会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但她向来疼她。
就算再恼裴时安,她也没法这会当着自己女儿的面,惩治他了,只能先作罢。
看着少年离去,她就转过头,看向叶初雨,一脸无奈:“你啊。”
第76章
看着裴时安离开, 叶初雨悄悄松了口气。
这会被萧温阑拿手轻点额头,她也不怕,仍笑吟吟地抱着萧温阑的胳膊, 把头靠到她的肩膀上, 一副撒娇模样。
怕萧温阑回头,还要跟裴时安秋后算账。
叶初雨一边枕着人的肩膀撒着娇,一边还软着嗓音, 试图给裴时安开罪道:“其实这事, 跟裴时安真没什么关系,真要追根究底, 他还是受害者呢。”
萧温阑这一路,已经把来龙去脉都打听清楚了, 她又岂会不知道那个少年,其实也是受害者?
但受害者是一回事,雨儿替他挡箭又是另一回事。
这次要是那个少年受伤, 她必定会给他一个交代,他要是觉得不够, 她就把她那个小儿子押过来, 由他处置!
但雨儿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从头到尾, 她才是最大的那个受害者!
出来玩一趟,差点就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女儿,萧温阑如何能不气?她仍蹙着眉,看着叶初雨, 不大高兴道:“就算他是受害者, 哪里就轮到你去给他挡箭了?”
“你知不知道, 这箭要是再偏一点点,你这条小命就彻底玩完了!”
萧温阑说到这, 不禁又有些后怕起来。
叶初雨当然也知道,其实事后,她想起这事,也十分后怕,怕自己的小命就这么交代了。
要是真这么死了,她就真的回不去了。
想到这。
叶初雨这会心里,其实也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不过这种话,她当然是不可能跟萧温阑说的,她故作轻松道:“娘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我其实早就算过了,那箭要是直接射到裴时安的身体里,那就是正中心脏。”
“可我是背对着的,顶多就是受个伤,昏迷下。”
萧温阑瞥她,难得的没好气:“说得这么轻松,那那会,怎么怕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没想到会被她当面揭穿,叶初雨小脸微红,声音都不由小了下来,她小声嗫嚅,狡辩道:“身体的动作,比嘴巴快嘛。”
“你啊——”
萧温阑又长叹了一声,到底是没再开这个口。
迎着身边少女,重新望过来的期盼视线,萧温阑自然知道她在期盼什么,终究是叹了口气,松了口。
“算了,这事说到底,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不过日后,你不准再给我以身涉险,再有一次,我——”
萧温阑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叶初雨就连忙举手保证道:“我保证,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候了!”
她这小破身体,也扛不住再来一次了。
萧温阑看着她这一脸保证,便也没再说什么。
叶初雨知道这事是解决了,她心里松了口气,又问:“娘亲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温阑也没瞒她,抚着她的头,如实说道:“今早。”
“太久没见你,便想着让人去接你来公主府吃饭。”
然后这事就瞒不住了。
萧温阑说到这,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沉着脸说:“要不是我主动问起,他们竟然还想瞒着我!”
为着这个,今日公主府大半人都被她罚了,就连她的亲信,苏家姑侄也没能逃过。
“还有你爹,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竟然把你一个人扔在这,不闻不问!”
“他是怎么当爹的?”
“你哥也是,我看他现在是真的翅膀硬了,竟然敢欺瞒我这么久!”
她这一路过来,压抑着的怒气,到这一刻,是彻底宣泄出来了。
只不过碍于在自己宝贝女儿的面前,她才极力控制着,这要是叶远声这会在这,恐怕萧温阑早就要跟他大吵起来了。
她好好把女儿交给他。
即便他们如今分开了,她也顾忌着他叶远声和叶家的脸面,没让雨儿出来跟她住。
他倒好,就是这么照顾雨儿的!
天知道,今日她从苏菡口中,知道雨儿出事的时候,差点就直接晕过去了。
怒气发泄完。
萧温阑看着叶初雨,又是沉声一句:“这几日,娘在这陪着你,等你身体好了,就搬去公主府住。”
“以后娘亲自照顾你。”
叶初雨面露无奈,她觉得萧温阑,明显是迁怒了。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那位叶丞相毕竟是男人,又是一国丞相,公事繁忙,就算关心自己的女儿,也不可能日日陪在女儿身边,嘘寒问暖啊?
就算他想,她也扛不住啊。
叶初雨都不敢去想那个画面,太吓人了。
她还不知道,萧温阑和叶远声,私下其实早就已经决定分开了。
还当两人是夫妻呢,自然不希望两人因为她吵架。
她软声和萧温阑说道:“阿爹没有不照顾我,我受伤的时候,他也来看了我好几次,这几日也时常派人来问我的情况。”
“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萧温阑还是没好气。
“当人爹的,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我看以后,他也就不用当你的爹了。”
这是气话,也是昏话,萧温阑自己也知道。
就算她跟叶远声分开,叶远声也始终是她的父亲。
这一点,谁也更改不了。
目光看到少女看着她时,略显无奈的眼神,萧温阑红唇微抿,总算还是把自己心里的火气,稍稍压制了一些。
她也知道自己这算是迁怒。
当时那种情况,叶远声又不在那,能做什么?而且他就算想留,她那个弟弟,也不可能真的让叶远声留着。
朝廷还需要他。
但萧温阑就是生气!
不止是生叶远声的气,其余人,连带她自己,她也生!
这是没有办法的。
任哪一个母亲,在这样的时候,都不可能真的维持住,该有的理智。
她没有直接冲到那些人的面前,去做什么,就算是她还顾着些彼此的体面了。
“好了,不说他了。”
萧温阑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左右为难,但脸色依旧难看。
叶初雨见此,也就不好再多帮叶远声说话,只能又说起叶长渡。
“哥哥不告诉你,是我不让他说的。”
“您不是生着病吗?我怕您知道之后,身体更加难受。”叶初雨一边说着话,一边眨巴着眼睛,就这么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萧温阑。
萧温阑看得又是无奈,又是心软。
“你啊——”
她已经不止一次,说这样的话了。
萧温阑伸出手指,又轻轻点了点叶初雨的额头,没说别的。
叶初雨却嘻嘻一笑,抱着萧温阑的胳膊,先下手为强,撒娇道:“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
一句话先给萧温阑戴了高帽,把萧温阑弄得直瞪眼睛,忙说:“我可没说不罚你哥。”
“娘。”
少女嗓音娇软,撒娇的时候拖长着音,让人听着,就忍不住想答应她所有的事。
萧温阑本来就是个女儿奴。
对于叶初雨的请求,她从来就没什么底线,尤其还被人这样抱着胳膊撒着娇。
虽然无奈,但终究还是答应了:“这次就先放过你哥,再有下次,我一并找他算账!”
“那叶星河……”
叶初雨小心试探道,说起最后一个关心的人。
萧温阑瞥她一眼,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偏故意道:“你说呢?”
“这事其实跟叶星河也没什么关系,要怪就怪秦琛,但这事追根究底,其实还得怪到我头上。”
“要不是叶星河,当初为了帮我出气,他也不会跟秦吉打架,秦吉要是没被退学,那么秦琛,也就不会为了帮他哥哥出气,故意折腾出这么多事。”叶初雨仔细说道。
“而且叶星河现在自己就够愧疚的了,您就别罚他了。”
“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萧温阑有些不高兴:“我要是早知道秦家那个混账东西,当初敢这么议论你,他就不是被退学这么简单了!”
秦家为了护住那个混账东西,还把人送了出去。
要是雨儿没出事以前,她也就懒得计较了,但如今这个情况,别说人在通州,就算是在天涯海角,她也能让人把他抓了!
秦琛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哥哥,要迁怒到别人的身上吗?那他、还有那些秦家人,就该同样做好被她迁怒的准备。
不过这种事,她并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知道。
“好了,我不罚你哥,也不罚叶星河那臭小子,你好好养病,别想那么多了。”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雨儿的身体。
别的都能先放放。
叶初雨听她这么说,总算是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一般,又补充了一句:“束秀她们,您也别罚了,女儿可就这么几个能用的。”
萧温阑听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瞪着眼道:“你倒是好心!”
从前只觉得雨儿手段过于狠辣,谁也不放在心上,如今倒好,跟变了个人似的。
身边这些人,谁也舍不得处罚。
一个个的,想方设法,迂回婉转,就是为了护住他们。
萧温阑对此,自是也感到十分无奈。
她原本是真的,没想过放过她们,连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她都有怨,几个丫鬟的死活,又岂会被萧温阑放在眼中?就算这事与她们无关,但主子受伤,奴婢又哪里能讨得了好?
不过她跟雨儿,好不容易,才能跟寻常母女一样相处,她也不希望因为几个奴婢,就跟雨儿离了心。
也罢。
“这次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饶她们这一次,但日后你若是再受伤,就算你求娘,娘也不可能放过她们!”
她说完,又看着叶初雨提醒道:“既然担心身边人因为你出事,以后做事之前就要好好想想,千万不可以再这么莽撞了。”
叶初雨点点头,她已经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了。
萧温阑见她真的听进去了,也就没再说这些话。
问了叶初雨什么时候能走,又见她面容开始变得疲惫起来,就让她先去休息了。
亲自看着少女入睡。
萧温阑又小心地替她掖好被子,这才放轻动作走了出去。
营帐外面还跪着一众人,束秀和时桃自是首当其冲,符英也在其中,其余内监宫女也跪了一地。
萧温阑站在营帐外,一目扫过,脸色是不同于面对叶初雨时的温柔,此时的她,冷漠也傲然。
这样居高临下看着,就像是在看一群蝼蚁。
但她既然答应了雨儿,也就不会明里暗里各做一通。
今晨才下过一场雨。
香山这里的温度,原本就要比城中冷上不少,何况地面还湿润着,一群人这样跪着,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一个个冒起了冷汗。
看到萧温阑出来,他们也不敢求饶。
萧温阑先看着符英,淡淡说了一句:“你先起来。”
符英闻言,面露犹豫,但在萧温阑不带波澜的注视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袖着双手站在一边。
其余人没有萧温阑的吩咐,自是不敢起来,依旧老老实实跪着。
“原本按照我的打算,就算死罪可逃,活罪也难免。”
“但雨儿心软,与我求了半天,让我不要惩治你们,我也不愿拂了她的意思,这次就放过你们。”
“但再有下次,你们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萧温阑冷着脸,看着束秀和时桃说完。
束秀和时桃,原本都已经做好必死无疑的准备了,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被赦免了。
她们一时怔住。
别说时桃了,就连一向沉稳的束秀,这会也呆怔着双目,仰着脸朝萧温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