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安看着他点了点头。
不用叶长渡说,他也知道该做什么。
叶长渡却是看到他出现,就放心了许多,很快,他便在叶初雨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走了。
叶初雨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身影,心情忽然又变得再次紧张起来。
“哥!”
叶初雨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但这次叶长渡没有回头,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初雨脸色微变,还想跟着过去,手臂却在这时被人拉住。
叶初雨回过头。
目光在看到裴时安的时候,立刻红了一大圈。
“裴时安……”
就像是有了依靠的那个人,叶初雨强撑起来的那份坚强,忽然间又变得更加软弱了。
她把脸埋到了裴时安的怀里,靠着他,小声啜泣着。
裴时安看她忽然红了的眼圈,才皱起眉,又被她忽然抱住。
原本对她过于关心叶长渡带来的不开心也立刻没了,他略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怀里的人,安慰道:“……你别哭。”
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裴时安和叶初雨说:“别怕,叶长渡不会有事的。”
叶初雨忍着没再哭,但眼圈还是红红的。
她用力攥着裴时安的衣袖,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有安全感。
裴时安也由着她。
和风徐徐,大军出征,而裴时安始终站在廊下陪着身边的少女。
直到她累了,他才陪着她回屋。
这天之后,叶初雨的情绪显见地变得低落了许多,她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让人去问门房,有没有戍边的消息?
但消息哪有这么快?
再说戍边要是传来消息,不是打了胜仗就是打了败仗,那时满京城都能知道,哪还需要靠门房通知?
草长莺飞。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快五月了。
天气也逐渐变得温热起来。
众人褪下春衣,换上更加轻薄的夏衫。
这天。
裴时安突然过来了。
看到叶初雨又蔫耷耷地靠在窗边,拿着一个绣球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梨花玩着,便知道她这是又在担心叶长渡的安危了。
裴时安其实始终不能理解。
她明明不是真的叶初雨,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叶初雨的这些家人?还为了他们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说句实话。
裴时安的心里是有嫉妒和不爽的。
这要是以前,他早就不搭理叶初雨了,可如今,他倒是成了舍不得的那个人,连看她这样,也说不出别的话,只能绞尽脑汁,想尽法子,试图让她开心一些。
“咳。”
他故意轻咳了一声。
叶初雨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对于裴时安,叶初雨倒还是热情的,看到他就扬起一个笑:“裴时安,你来了!”
只不过碍于那未知的战事,和不清楚的结果。
她这笑也不似以前那般明媚开朗。
裴时安只装作没看到,看着叶初雨说道:“陪我去一个地方。”
“现在?”
叶初雨怔了怔,又问:“去哪?”
裴时安看着她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
但叶初雨也知道自己最近状态挺差的,昨儿个母亲过来的时候,还十分担心她。
更不用说每日看着她的束秀和时桃他们了。
出去走走也好。
整日待在屋子里只会胡思乱想,让人担心。
这样想着,叶初雨也就没纠结。
“好。”
她摸了摸小梨花的头,又把绣球往远处扔,等小梨花兴冲冲跑开,她也下了地,跟着裴时安出去了。
叶初雨原本还以为裴时安是打算带她去街上逛逛,直到马车出了城门,往城外驶去。
叶初雨又以为裴时安是打算带她到郊外走走,散散心。
可马车忽然往山上驶去,叶初雨一直掀着车帘,看到这个突然变得崎岖陡峭的道路,不免奇怪道:“裴时安,我们要去山上吗?”
“嗯。”
裴时安颔了首。
叶初雨觉得奇怪,也不知道山上究竟有什么好玩的,但她一向相信裴时安,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再多问,只把手搭在马车的窗沿处,望着外面的风景,感受着山林间的徐徐山风。
不说别的。
这山上的风景倒是十分不错。
树荫茂密,郁郁葱葱,一片绿意盎然的样子。
沿途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松鼠在枝头上探着个脑袋看向他们,叶初雨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听到松鼠的吱吱叫,再一看树上,还真有!
她立刻高兴地喊道:“裴时安,快看,有松鼠!”
但山林间的松鼠,胆子也很小,听到动静就立刻跑开了。
叶初雨轻轻啊了一声,面上也不免有些遗憾。
裴时安余光瞥见她脸上的遗憾,便开口说道:“这里的松鼠很多,过会就会出来了。”
叶初雨一听这话,果然双眼又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她开始兴奋地等待了。
过了一会,她果然瞧见几只松鼠又在树上,探头探脑地露出一个小脑袋朝他们这边看了。
这次叶初雨学聪明了,没再喊出声。
她就这样看了一路。
或许是因为环境的缘故,叶初雨只觉得自己的心胸都变得开阔了不少。
不似从前那般沉闷了。
她就这样一路看着风景,间或跟裴时安说着话,任由马车带着她往山上去。
裴时安余光瞥见她脸上重新变得灿烂的笑容,那张有些冷酷冷淡的脸上,也不禁绽开了一点笑颜。
他就这样看着叶初雨。
直到耳边听到叶初雨问他:“你以前经常来吗?”
裴时安忽然被问住。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倒是马车里的时桃忽然看着前方,轻轻啊了一声:“郡主,是寺庙!”
叶初雨忙循着声音看过去,还真是一座寺庙。
“叶初雨”以前没来过寺庙,连带着身边的下人也从未来过,但远处寺庙的名字,却是每一个京城人都耳熟能详的地方。
——元真寺。
传说这间寺庙虽然建在山中,占地也不大,却十分灵验,引得许多人都争相前往,来这许愿。
不过今天来这寺庙的人倒是不多。
主仆俩当然不知道,这是裴时安特意安排的,他不想有人来打搅她难得出来玩乐的兴致。
不过因为这么一个打岔,叶初雨倒是没再询问裴时安是不是经常来了。
她早就抛到脑后了。
一行人到了寺庙门前,早有引客僧在那候着了。
“你怎么带我来寺庙啊?”叶初雨被时桃扶着走下马车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惊讶,小声询问裴时安。
叶初雨以前不信鬼神佛缘一说,但自己如今这个情况,也容不得她不信。
怕佛祖听到责怪她……
叶初雨这番话都说得很轻,是压着声音,贴着裴时安说的。
她没有注意到给他们引路的引客僧,偷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在看到她身边少年未曾避开,反而依旧跟在她身边往前走的时候,他的眼中,没忍住闪过一道惊讶。
直到目光被一道冷淡的视线对上,那引客僧心下一颤,忙回过头,不敢再看了。
“这家寺庙挺灵的,你不是担心叶长渡出事吗?我带你来祈个福。”裴时安瞥了一眼引客僧,又无所谓地收回视线,和身边的叶初雨说道。
叶初雨怎么也没想到裴时安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带她来这个地方的。
她心中一时十分感动。
又觉得自己这阵子实在是有些冷落他了。
不由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
“做什么?”裴时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挑了挑眉,垂眸看了她一眼。
叶初雨看着他认真说道:“裴时安,你真好。”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裴时安神情微动,待反应过来,他的耳朵尖不由悄悄红了。
他轻咳一声,佯装什么都没有一般,绷着一张俊脸跟叶初雨说道:“大殿,你去祈福吧,那里求签也挺准的,你过去的时候可以看看。”
叶初雨点点头。
她知道元真寺的签一直都很准。
她也的确挺想抽的。
“你不跟我一起吗?”要走的时候,叶初雨忽然问裴时安。
裴时安摇了摇头:“我在这等你。”
他不信这些。
叶初雨听他这么说,也没坚持劝他:“那我先进去,弄完就出来。”她说着便拉着时桃先去了大殿。
裴时安就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本想着随便找个地方,歇息一会,身边这时忽然传来一道上扬调侃的轻快声音:“这就是我的那位小弟妹?”
来人穿着一身风度翩翩的红色锦衣。
生了一双桃花眼。
手握折扇,看起来十分的风度翩翩。
他看着和裴时安有几分相像,不过这得细看才能发觉,不细看的话,根本不会有人把这两人掺和到一起。
毕竟这两人的性格犹如南辕北辙。
一个性格冷酷、少言寡语、看谁都是那副表情,没靠近就觉得周身都冷了,一个则天生一双含笑桃花眼,见人先是三分笑,倒是纵使无情也有情。
这就是裴时安的表哥。
百里家这一任的少主,百里信。
传说中这位百里信身子孱弱、体弱多病,手不能提剑,是以武将著名的百里家中众所周知的废人。
如今的家主百里瀚海,也就是裴时安的外祖父,十分不喜欢这位嫡长孙。
要不是家中男丁实在孱弱,恐怕百里瀚海是怎么都不会把少主的位置,交给自己这位长孙的。
因为百里瀚海的不待见。
就连百里家的人,平日都很少见到这位百里信。
无人知晓这位百里信这些年一直不露面的原因,其实是在外面做生意,他的生意遍布大秦和大成,涉猎之广。
就连这元真寺也是他早年秘密筹办的场所。
信徒眼中以为的高僧其实正是百里信易容假扮的。
别说大秦人了,恐怕就连大成人都不知道这位百里家的少主,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在这大秦站稳了脚跟,私下跟人做生意,赚了个满钵。
暗地里又拿着另一个身份和这大秦的王孙贵族交好,是不少世家勋贵的座上宾。
大家都盼着这位年轻的高僧可以赐福给他们。
而此时,百里信一身红色锦衣,又变成了本来的面目,出现在裴时安的身边,倒也不怕被人发现。
裴时安听到这话,一脸不喜地瞥了百里信一眼。
他也没搭理他,自顾自往一旁休息的石凳走去,才坐下,百里信就又笑着晃着折扇,走了过来。
他也不说话,就睁着他那双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裴时安,倒把裴时安看得毛骨悚然起来。
“做什么?”
裴时安皱着眉,一脸不高兴地看他。
百里信笑道:“我笑我马上就有小弟妹了啊。”
裴时安不喜欢他这副腔调,冷着脸说:“百里信,你再这样说话,我就修书给外祖父。”
百里信一听这话,脸色微变,手中晃动折扇的手停了下来,脸上调侃的笑容也僵住了。
过了一会,他才看着裴时安说:“表弟,你也太不厚道了。”
“为了你,我可是把我的信徒全都赶走了,就是为了迎接你和我的小弟妹。”
“你倒好,咱们兄弟这么久没见面,一见面,你就拿祖父压我。”
百里信装出一副可怜伤心的样子。
但裴时安却没有理会他这番做戏的模样,他仍看着对面的大殿,依稀能看到少女跪在蒲团上,一脸虔诚地双手合十拜着佛祖。
想到她是为谁这么虔诚,裴时安的心里又有些醋。
要不是知道她对叶长渡只有兄妹之情,他才不会带她过来。
“诶,说真的,你真准备娶这丫头了?”肩膀上忽然被放上一只手。
裴时安没答话,也没避开。
只是有一瞬,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任百里信在他身边说道:“祖父肯定觉得你娶大成的贵女更好一些,到时候你入主大成,也好有大成的势力为你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