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文芷抿唇,看到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秦和继续说:“你要理解月心,国师大人在贵女们的眼中跟天仙一样,好看又厉害,这样的人是她的姐姐,她肯定是想要亲近的。”
“……那也不行,都是麻烦。”
泊文芷神色复杂看向秦和说:“她现在所作所为都太危险了。”
泊氏虽然代代是国师,但是手中的权势从来没有如此鼎盛。
若泊氏本来是皇族的辅佐者,如今泊瓷显然已经成为了皇权的操控者。
大皇子与二皇女也各有心思,泊瓷继续下去,迟早会与皇族翻脸。
“你不止是在担心月心吧,也担心月心距离她太近,给她造成麻烦。”
“月心我都管不住,哪里有空操心大人物。”
泊文芷板起脸说:“你别在这里胡说,快去管一管月心。”
“行行行。”
秦和哄着妻子,为她打开房门说:“你回房休息,训女儿的事交给我。”
第34章 (三十四)
◎——◎
秦和将自己的妻子安抚好后, 来到女儿的房间。
他对看守在女儿房间门口的侍女挥了挥手,意示她们先退下。
侍女们离开之后,秦和才敲了敲女儿房间的门。
“请进。”
听到女儿的声音, 秦和推开门, 房间一片黑暗, 秦月心坐在了自己房间的书案前。
“父亲。”
秦和没有立刻回应女儿, 而是点燃了房间的烛灯。
房间瞬间明亮了起来, 秦和转身看到女儿前面的书案上什么也没有。
她不知道在看着空荡荡的书案在想写什么。
秦和走到桌案前,语气温和地说:“月心, 你母亲不喜欢你夜观天象,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爹,明亮的星星在移动。”
秦月心目光幽幽地看向父亲, “我想见姐姐一面。”
“哎, 她不是你的姐姐, 月心。”
秦和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那是国师大人。”
秦月心没有回应秦和的话。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位大人距离自己有多么遥远。
秦月心看着紧闭的窗户, 似乎在回想刚刚看到的星辰。
秦和低叹,然后对秦月心摇头说:“月心,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你马上要及笄了,我有一位故交, 现在是文城的知府……”
“文城距离国都很远,爹爹在考虑让我通过嫁人离开国都吗?”
秦和有些惊讶,随即微微皱起眉头说:“月心,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慧的孩子。”
“爹爹, 我不知道你和母亲在计划什么。”
秦月心微微一笑, “可是, 命运不是你们可以安排的。”
“月心!”
秦和的声音扬起,透着一丝警告,看着女儿依然平静的脸,顿时头疼不已。
“她不可能会把你当成家人的,你对她也一无所知。”
“爹,我想休息了,我今天也不是故意惹娘生气的。”
秦月心说完便起身拿起了自己遮眼的绸缎,母亲要求她入夜就系上绸缎,因为母亲觉得在夜里用绸缎挡住眼睛能避开星辰。
“只是太暗了,我想知道星辰都移动到哪里去了。”
秦和无奈地对女儿说:“不管什么缘由,以后别再做出这种让你娘生气的事情了,等过些日子,让你娘带你去文城看一看。”
秦月心什么也没有说。
秦和低声说:“今天好好休息吧,周围都是你娘派来的侍女,你就别再惹她生气了,她平日里还要照看月文,你听话一点,好吗?”
秦月心点了一下头。
秦和又说了一些关切的话,这才离开了女儿的房间。
他站在房间门口,仰头看了一眼夜空。
无数星辰在夜空中闪着光,他也不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刚刚女儿说,明亮的星星在移动。
秦和莫名想到最近都没有露面的大皇子与二皇女。
最后见到两个人,是他前几天去府上搜查,跟这两位见过面。
秦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月心是他与所爱之人的第一个孩子,当初诞生的时候,他抱着小小的女儿,就希望她能平安幸福一生。
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女,谁成为九五之尊,都不会想跟现在的泊氏共存。
至少不会愿意跟泊瓷所掌权的泊氏共存。
任何一位帝王都不愿意让自己受制于臣子。
只有女儿,他会想尽办法让她活下去。
******
泊瓷走到客栈门口,就看到神采奕奕的扶安睿。
他不管是什么时候,总是给人一种精神十足的感觉。
泊瓷要乘坐的马车已经在门口。
弦隐与山城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式尘跟随在泊瓷的身后。
“白姑娘。”
温润的嗓音从泊瓷的身后传来。
许席一推着扶安俞的轮椅走了过来。
扶安俞笑容温和地说:“我与弟弟跟你一同去青州城。”
“嗯。”
泊瓷应声,显而易见很冷淡,然后转头对式尘说:“上车。”
式尘立刻为泊瓷打开车门,然后身手将她扶上了马车。
在式尘也上了马车那一刻,扶安俞眉头轻皱了一下。
“哥,你看什么呢?”
扶安睿走过来,支撑起扶安俞的身体说:“你也快上马车吧,不然一会白姑娘的马车都没影了。”
“那个戴面具的人一直与她同乘吗?”
“啊?戴面具的人?”
扶安睿将自家哥哥送上马车,反应过来是在说式尘,“你是说式尘么,他一直都乘坐马车啊,毕竟要保护白姑娘呢,她又不会武艺。”
看到哥哥神色凝重,扶安睿笑着继续说: “式尘的武艺超群,当时对雾善堂堂主的儿子可以说是一击毙命。”
“哥,你该不会因为他面具,所以觉得很可疑,他最近刚刚戴面具,似乎是皮肤出了什么问题。”
扶安俞立刻询问:“他之前没有戴面具?”
“嗯,对啊。”
扶安睿安顿好哥哥,为他的腿盖上毯子说:“好了,你休息一会,我们出发了。”
“安睿。”
扶安俞一把抓住弟弟问,“他是何样貌?”
扶安睿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式尘那种漂亮到无暇的脸。
“白白净净的,长得特别好看。”
扶安睿说完就下了马车,心中还感慨着,没有想到自家哥哥好奇心还挺旺盛。
不过,扶安睿觉得特别可以理解,突然看到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都会好奇他为什么戴面具,摘下面具后是什么样貌。
马车的门关闭了。
车内只有扶安俞独自一个人。
泊瓷虽然对自己的下属态度温和,但是对于规矩很严格。
从弦隐与山城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他们时刻都观察泊瓷的态度,所有的行动都听令于她。
那个戴面具的人,可能在泊氏内部比他想象中更有地位。
扶安俞深深叹了一口气。
思来想去,他这些翻涌的情绪,不过是因为羡慕。
他想要与她共乘。
哪怕她不愿意与他多说一句,他也想静静在她的身边。
******
弦隐探头看向后方。
山城冷漠地说:“别看了,在后面跟着呢。”
“山城,那位小世子似乎还不知道主子的身份。”
弦隐靠近山城的耳边说:“大世子为什么不告诉他弟弟啊?”
山城推了一下弦隐:“不用这么近,我能听到。”
弦隐撇嘴:“你听到就回应一下我啊。”
山城说:“我不知道。”
弦隐觉得山城比扑向自己脸上的冷风还凉。
弦隐悠哉地晃着自己手里的马鞭说:“我有一点自己的见解。”
“我不想听。”
弦隐装作没听到山城说了什么,他一脸神秘地说:“我觉得是因为优越感。”
山城侧目看了弦隐一眼,显然是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弦隐一脸得意地说:“山城,你是不是没有理解我说的什么意思。”
弦隐板起脸,跟山城异口同声地说:“不想理解。”
弦隐大笑起来说:“怎么样,我学得像不像你。”
山城无语,不想理会弦隐。
“哈哈,对不起,你别这么无趣么,你听了我的解释,肯定就觉得我分析很有道理。”
弦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因为你也懂得这种优越感。”
山城看向弦隐,算是愿意继续听他准备说什么。
“山城,你在那么多的护卫里脱颖而出,成为了主子的心腹,但是很多护卫连见主子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弦隐轻轻勾起唇角,“应该有人问过你,在主子身边效力的感受吧。”
山城神色未动:“我对于主子的事,自然不会多言。”
弦隐反问:“允许你多言,你就会告诉他们吗?”
山城没说话。
“一定不会,因为是不同的,我们所看到的主子,跟那些普通护卫是不一样的,是他们永远都无法了解的,所以我猜大世子也是如此。”
弦隐语气悠悠地说:“那位大世子希望自己看到与弟弟是不同的,因为不同,所以能对比出自己才是更了解对方的人。”
“哦。”
弦隐歪了歪头,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山城。
山城的表情很冷淡,根本就没有因为他分析如此透彻而折服。
弦隐气愤地瞪了山城一眼。
这个冷淡的家伙,真的是很无趣。
******
马车颠簸了一下,式尘连忙伸手轻轻扶住泊瓷的身体,害怕她从座位上摔下来。
他转头正好对上泊瓷的眼睛。
式尘没有任何慌张,而是低头说:“小姐,你醒了。”
“没有睡,只是闭目养神。”
泊瓷看向式尘为了护住她身体,丢下一旁的医书。
式尘连忙说:“是我让弦隐买来给我看的,我还是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泊瓷对式尘跟着弦隐学医的事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询问他:“弦隐还没有给你停药吗?”
“停药了。”
式尘感觉到自己发丝被轻轻挑起。
她纤细而白皙的手将他的一缕黑发握在手中说:“你的身上有药草的味道。”
“是药浴,昨天我洗了药浴。”
式尘微微跟泊瓷扯开距离:“小姐不喜欢药物的味道吧。”
“嗯?”
泊瓷没有放开他的头发。
那一缕头发仿佛一根线,他被她牵在了手里。
“弦隐搭配的药浴材料都不难闻,有点青草的味道。”
泊瓷微微一笑,“不管是停药还是吃药,你确实很听话。”
式尘点头说:“是我的心机。”
“心机?”
式尘目光认真地说:“剑主就是剑玄山庄打造出的‘活人剑’,我必须拥有一个主人的话,我希望自己选择主人。”
她的手指穿透他的黑发,她没有用半分力气,他却不敢反抗,身体前倾,姿态卑谦。
她的声音很近,让式尘想起清晨的光,万分柔和残留夜晚的冷意。
她说:“式尘,你不需要选择主人。”
可是。
式尘忍不住低下头,他的心中已经奉她为主。
第35章 (三十五)
◎——◎
式尘的脸上虽然戴着面具, 但是泊瓷依然察觉到了他的失落。
泊瓷很清楚,他现在想要成为她‘私有’的存在。
不过,泊瓷认为他是被困在剑玄山庄的地下场太久, 如今所需要的安全感跟常人有些不同。
如今泊瓷不管式尘对自己的身世有什么猜想, 都没有准备跟他谈论这件事。
泊瓷探手解开了式尘脸上的面具。
因为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近, 所以式尘略带浅红的脸庞出现在了泊瓷的眼前。
他的眼眸依然明亮而真挚。
他想要忠诚于她, 愿意一生都为她效劳。
泊瓷觉得至少在此刻, 他的这份忠诚是真的。
她的心间浮现出一丝很微妙的情绪。
她极少有这样的情绪,一定要形容出来的话, 应该是觉得有趣。
她想起扶若与扶凝入宫之前,两个人也曾经用这样真挚的眼神注视着她。
看起来愿意与她共进退,但是结果在皇权的侵染下变得野心勃勃。
式尘的眼睛之后也会改变吗?
他会露出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待曾经他想要效忠的她。
泊瓷有点好奇。
大约是她想要什么东西都能轻易的得到。
她几乎没有过现在心间浮动着明显的情绪。
式尘的五官很漂亮, 而泊瓷觉得最好看地是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让泊瓷想起自己使用占星术时, 看到的那颗属于他的星辰……无暇, 明亮,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泊瓷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轻声说:“你继续看书吧。”
式尘微微点头,拿起医书翻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页。
他能够察觉到泊瓷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她的视线让他心跳明显加速起来。
他忍不住将医书微微上抬,挡住了自己半张脸说:“小姐不休息了吗?”
“现在不想。”
泊瓷的手里还拿着式尘的面具,“这段路也有点不稳。”
“那这样……”
式尘背对着泊瓷,坐在了马车的地板上, 挪动身体靠近她的座位。
“我这样坐着,就算马车颠簸,小姐也不会从座位上落下来。”
泊瓷看着他挺直的背脊,他看起来很紧张, 又在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距离。
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泊瓷从出生起就代替母亲成为泊氏的少主。
没有人告诉她应该与别人保持着什么样的距离。
因为她身边的人, 包括她的父母都自觉都与她保持着距离。
她的触碰总是会让人露出很惶恐的表情。
她身边的人总是跪在她触碰不到的地方仰视着她。
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到甚至开始不愿意触碰到别人的体温。
泊瓷伸手握住式尘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