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扶若从来没有收到过泊瓷的礼物。
扶安俞后来因为腿伤离开了国师府,当时就有传言,说是泊瓷是为了保护扶安俞。
只有这样扶安俞才能远离皇权之争。
还有就是两个人婚约的传言也让扶凝非常的不悦。
扶凝微微动身,挡住泊瓷看向扶安俞的视线说:“姐姐路途奔波了许久,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了。”
她不想让泊瓷听扶安俞弹琴。
泊瓷知道扶凝和扶安俞都想找机会试探自己离开国都的原因。
不如说,两个人可能心中都各有猜测,所以才会这样想找机会试探她。
“下楼吧。”
泊瓷说完,转身关上房门,直接就走向楼梯。
扶凝抿唇,只觉得扶安俞眉宇间的欣喜让她郁气上涌。
“小姐。”
弦隐立刻追上泊瓷的步伐,低声说:“我去准备您的晚餐,我让式尘……”
泊瓷微微抬手说:“不急,你先跟在我的身边。”
弦隐立刻反应过来。
在这场夺权之争里,泊瓷根本就没有同伴,所有人都可能随时刀兵相见。
现在比起去做药膳,更重要地是检查泊瓷入口的所有东西。
客栈的大厅已经准备好了圆桌。
虽然本来想跟泊瓷一起用餐的,但是对于扶凝来说,喝茶也可以。
扶安俞因为腿脚不便,所以在泊瓷与扶凝都下楼之后,才动身准备下楼。
当年他的腿伤得很重,随着治疗虽然可以使用,但是用不上力气。
不过此刻,扶安俞让下属拿着轮椅下了楼,他想要自己走下去。
扶安睿伸手准备扶哥哥时,被扶安俞抬手拦住了。
扶安俞说:“安睿,去取我的古琴。”
扶安睿有些急切地说:“哥,你要给白姑娘弹琴,为什么,你不是说只会给那个人弹琴吗?”
“安睿,我本来不想现在就告诉你的……”
“不行。”
扶安睿打断了扶安俞的话,眼眶有些泛红地说:“哥,你不能喜欢白姑娘。”
扶安俞抓住楼梯扶手的手指轻轻缩紧,皱眉说:“安睿,不能喜欢她的人是你。”
扶安睿从来没有这样委屈过。
父亲与母亲视哥哥为骄傲,他不觉得委屈,因为哥哥真的很聪明,所以他也觉得很骄傲。
哥哥的腿脚不便,所以大家都关心哥哥,担心哥哥,他也是同样很心疼哥哥。
身边人总是会惋惜,惋惜哥哥不能继承王府,仿佛他真的很不成器,承担不起任何责任。
这些他都能不在意,唯独现在不可以。
“哥哥不是很喜欢那位高不可攀的国师大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关注白姑娘。”
扶安睿红着眼眶,委屈地说:“那是我喜欢的人。”
扶安俞平静地问:“你为何喜欢她?”
扶安睿愣住了,显然是完全没有考虑过。
“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人吧。”
扶安睿不可置信地看向哥哥,没有想到哥哥会觉得他只是心悦对方美丽的容颜。
他愤愤不平地说:“我没有见过白姑娘容貌时,就觉得她是一位很独特的女子了。”
“可是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扶安睿立刻反驳:“我怎么不知道,白佳淼,哥哥才是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扶安俞一把抓住弟弟拽向自己,在弟弟耳边低声说:“安睿,淼,为三滴水。”
扶安睿愣住了。
扶安俞手微微用力,声音压得更低了。
“白加淼为何字?”
扶安俞松开了弟弟的手臂,继续下楼,准备自己去取古琴。
他刚刚下了几个阶梯,听到了扶安睿的声音:“泊。”
扶安俞转头看向弟弟说:“安睿,切勿声张。”
扶安睿一下子就冲下了楼梯。
扶安俞暗叫糟糕,他立刻喊来下属将他扶下了楼梯。
等扶安俞下到一楼的时候,看到了扶安睿站在楼梯口发怔地注视着做在大厅里的泊瓷与扶凝。
扶凝的侍女正在帮两个人准备茶。
弦隐站在泊瓷身后,注视着侍女的一举一动。
扶安睿觉得自己真是太迟钝了。
她身边的随行者,不管是式尘还是弦隐,看起来都气度不凡。
弦隐就算知道他是小世子,每次交谈都进退有度。
扶安睿听到轮椅的声音,他一动未动,听到自家哥哥说:“我以为你冲过去质问她。”
“那样会给她添麻烦吧。”
扶安睿动了动嘴唇,只觉得眼中泛起酸涩之意。
“我去给你取琴。”
扶安俞看着弟弟离开的身影,轻轻叹气。
如果扶凝没出现,扶安俞并不准备就这么早告诉弟弟。
让弟弟将她视为白姑娘,弟弟会觉得更加地开心。
事实上,他知道自己的存在给弟弟添了很多麻烦,所以弟弟能够这样开心,他也觉得很高兴。
扶安俞对身后的下属挥了挥手,驱散了下属之后,自己转动轮椅去了桌子前。
“哦,你终于下来了。”
扶凝对侍女做了一个手势,让她给扶安俞上茶。
“我弟弟去取古琴了,我为了让他注意一些,告诉了他古琴真正的名字。”
扶凝打量着扶安俞,只觉得他装腔作势,连琴的名字都刚刚告诉自己弟弟。
泊瓷立刻理解了扶安俞在暗示自己,他已经告诉了扶安睿…她真正的身份。
可能是扶凝的出现让扶安俞有了戒备,所以也提醒弟弟避免卷入皇权之争。
“你那把琴不就是叫【绿】么,说起来,我的侍女也叫绿。”
扶凝指了一下正在斟茶的哑巴侍女,笑容意味深长地说:“谁还没有‘绿’呢?”
扶安俞知道泊瓷能够理解自己的言下之意,这就足够了。
扶安俞眉眼温柔地说:“白芙姑娘似乎对我的琴很有兴趣,一会要用我的琴弹奏一曲吗?”
扶凝唇边的笑容凝固了。
她醉心于箭术,琴棋书画这些,她最差就是琴。
毕竟被泊瓷带离临王府前,她过得不如下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学习任何东西。
有了机会学习之后,她实在是不太喜欢弹琴,没有耐心不断地练习。
她若是用那琴弹得不好听,亦或是力道有失弄坏了琴弦……肯定要惹得泊瓷生厌。
扶安俞外表看起来温雅谦逊,柔和又亲切,但是内在是一个非常恶毒的男人。
扶凝的视线落在扶安俞的手指上……
想砍。
省得他总用弹琴勾引她姐姐。
第40章 (四十)
◎——◎
扶安俞房间的门前站着两个护卫在守门。
其中一个就是许席一, 他刚刚跟扶安睿从外面回来之后,扶安睿陪着扶安俞上楼,他就站在这里守门了。
毕竟, 扶安俞最重视的东西, 那把古琴就在房间里。
扶安睿走向这边的时候, 许席一就察觉到他脸色有点不好。
许席一刚刚行礼, 就听到扶安睿开口说:“许席一, 你跟我进来。”
“是。”
许席一跟旁边的护卫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他跟着扶安睿一起进入了扶安俞的房间。
许席一进门之后, 立刻拱手询问:“小世子,有什么吩咐?”
“我是来帮我哥取琴的。”
听到扶安睿这么说,许席一立刻走到桌案前说:“大世子的古琴在这里。”
许席一是不敢碰, 虽然有琴盒, 但这可是扶安俞心尖上的宝物。
扶安睿没有立刻走过去拿起古琴, 平时总是带着开朗笑容的脸庞,此刻非常的严肃。
许席一很少见到扶安睿如此严肃, 他心跳都有些紧张起来,难道是他和小世子没有跟大世子请示就出门,让小世子被训斥了么?
虽然扶凝认为许席一是扶安俞派去将扶安睿带离客栈的。
但是实际上是扶安睿主动找上许席一,然后带着许席一去街上买东西的。
扶安睿伸手轻轻触碰着琴盒,开口说:“当今国师叫什么名字?”
许席一震惊地瞪大眼睛, 连忙说:“国师的大名,哪是平民百姓能知道的?”
“你不知道么,你之前不是一直跟在哥哥的身边么?”
听到扶安睿这样说,许席一苦笑说:“小世子, 大世子对着国师大人也要用敬称啊, 而且我从未见过国师大人, 每次都是大世子单独去见国师大人。”
扶安睿拿起琴盒说:“是么,所以就算她站在你的对面,你也认不出来啊。”
许席一愣了一下,扶安睿已经转身走向门口说:“我去送琴,你继续守门吧。”
许席一走出房间的时候,扶安睿的身影都已经不见了。
许席一转身关门的时候,听到跟自己一起守门的护卫说:“许首领,小世子看起来好像在生气。”
许席一是护卫首领,也是护卫之中跟两位世子接触最多的人了。
许席一在刚刚扶安睿出现的时候就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了。
扶安睿在出门时还特别开心,现在的表情仿佛乌云密布,压抑至极。
许席一也摸不到头绪,只能对旁边的护卫说:“好好守职,切勿多问。”
******
扶安睿抱着琴盒来到大厅。
看到桌前的三人,泊瓷在主座,他哥跟白芙姑娘坐在两侧。
如此看来,这位白芙姑娘身份不简单,她肯定知道白姑娘就是当今国师。
只有他不知道。
如果不是大哥告诉他,他可能现在还不知道,只是以为遇见了一位如此与众不同的武林女子。
扶安睿也不敢多看泊瓷一眼,低头走到扶安俞的身边,将手中的琴递了过去。
他的思绪仿佛缠在一起的纺线,实在是乱到难以整理。
当今国师就是让哥哥腿部受伤的罪魁祸首。
可就算这样,哥哥依然心悦于她。
扶安睿一直很气愤哥哥为何要如此执着于一个如此害他的人。
扶安睿讨厌那位国师大人。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她的所作所为,不止是伤害哥哥的身体,也彻底改变了哥哥的人生,也间接影响了他的人生。
“小世子。”
柔软却略显冷淡的女声仿佛一个小小针扎在了扶安睿的心间上。
他抬头看向泊瓷,神色透着一丝仓惶。
泊瓷知道扶安睿是一个不擅长掩藏情绪的人。
在式尘突然得知她的身份时,都不会让扶安俞察觉到他任何的情绪变化。
可是,扶安睿此刻满脸都是不知所措的慌张,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有些畏惧。
泊瓷说:“你要不要先坐下?”
“好。”
扶安睿连忙应声,若是不知道泊瓷的身份,他肯定就坐在她的对面。
可是这一刻,他没有办法这样不经思考就坐在她的对面。
那是哥哥都不敢坐的位置。
他犹豫了一下,因为哥哥离开了位置,去了琴架所在的地方,所以他拿了椅子坐在了扶安俞的位置。
扶安睿坐下之后,也不敢看泊瓷,只能看向自家的哥哥。
这也是扶安睿第一次观察哥哥如此珍视的古琴。
这是她送给哥哥的古琴。
扶安睿心中有些苦涩,那些曾经他漠不关心的事,这一刻突然与他息息相关。
她为何要送给哥哥如此珍贵的古琴,难道真的就如同传言一样,这是……定情信物。
她当年为什么会突然用弓箭射伤哥哥的腿部,难道就如同父亲所猜测的那样,她是为了在夺权之争里保护哥哥。
古琴发出了第一个音节,悠长而清脆,仿佛清透的水珠落在玉盘。
下一刻,缠绵如泣的琴音连绵而出,仿佛让人听到思念,忧愁,以及深深地爱恋。
扶安睿低下头,只觉得眼眶在发烫。
扶凝神色冷漠,表情看起来如同在听哀乐一般。
泊瓷依然还是那副表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弦隐听说过大世子琴艺一绝,但仍然觉得惊艳不已,只觉得琴艺这方面,大世子这技艺应该就相当于式尘在武艺方面的造诣。
扶安俞似乎要将一腔情意透过指尖都放在琴弦发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里。
弦隐的视线偷偷看向自家主子。
他家主子表情淡定仿佛没有听到这深情的演奏。
泊瓷真的觉得这个琴很难听。
当初父亲弹得时候,也跟扶安俞弹奏出来的曲调差不多。
父亲去世之后,她想毁掉这个琴,可是外婆轻轻抚着琴身说,它是没错的。
泊瓷的外婆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看着外婆触碰着古琴的模样,想来毁掉它,会让外婆更加伤感。
当时外婆本来就在生病,泊瓷不想再增加外婆的郁结。
后来,扶安俞入住了国师府里,泊瓷就将这把琴扔给了他。
这样等他离开了国师府,这把琴也算被丢出了国师府。
在泊瓷见到扶安俞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他不可随意用。
她从最初就没有想过把扶安俞留在国都,让他成为皇上的养子。
不可用的棋子。
她不允许在棋盘上占位置。
不过,她已经将最重要的棋握在手里了。
接下来,需要清盘了。
******
哗啦——
棋盒掉落在地,棋子们散落的响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的明显。
扶若的视线看向被自己不小心碰掉的棋盒。
烛光摇曳。
他温润而昳丽的容颜在朦胧的光之中透着一种光影交错的魔魅。
跪在旁边正汇报任务的下属都不敢呼吸了,只能将手里盒子高举过头顶,等着扶若检查盒里的东西。
没有扶若的命令,周围没有人敢触碰地上散落的棋子。
扶若漫不经心拨弄着他放在棋盘上的棋子:“你刚刚说皇女已经跟国师汇合了?”
跪在一旁的下属轻轻缓了一口气,神色严肃地说:“没错,还有安王府的两位世子。”
扶若眯了一下眸子,转头看向下属举向他的盒子。
他伸手掀开盒子,盒子里是一株草药。
这个药草看起来就如同杂草一般,但是颜色有些特别,看起来仿佛碧玉一般,叶子有些清透。
扶若询问:“已经找好药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