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他是自己十几岁二十出头的“最渴求”。
长大后的人不会再喜欢小时候那种密码锁日记本,也不会喜欢面包店里植物奶油的蛋糕。可再看见时,人还是会回忆起那种“渴求”。
温听澜默了许久,开口:“但你不及格了。”
陈序洲松了一口,不及格就代表自己还能重考,只要不是死刑。
陈序洲:“补考日期是什么时候?我申请补考。”
……
隔天早上,温听澜在工位的时候收到了陈序洲的消息,林照最新的那一版设计通过了。
徐晏清招呼大家聚个餐庆祝一下,顺道给两个实习生庆祝他们顺利转正。一听聚餐温听澜心有余悸:“林照回来啦?”
徐晏清拿着手机已经在订饭店了:“没有。”
温听澜好奇:“他都没有回来你就聚餐庆祝了?”
徐晏清回忆了一下:“他脱团然后自己开车去旅游了,顺道把年假也请了,估计下个月月初就回来了。”
温听澜有点心疼:“月初回来?岂不是那个月的全勤都拿不到了。”
徐晏清指了指地面:“这里有他一半。”
温听澜立马举手投降,撇了撇嘴:“忘记他是资本家了。”
说着,温听澜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回去。徐晏清对订什么餐厅还真没有主意,想让温听澜给点意见时,她已经走出茶水间了,徐晏清叫住她。
温听澜没回头,挥了挥手,让他随便订:“我去给你们这群资本家打工了。”
回到工位,温听澜的电脑上还停留在陈序洲发给她设计通过的消息界面上。光标已经不知疲倦地输入框里跳动了许久,温听澜的手不小心误触了键盘,删掉后还是略有些犹豫地给他发了条无关工作的闲聊消息。
【温听澜】:身体好点了吗?
消息回得不快,估计是去开会了。外面办公室里有人准备点下午茶了,来敲温听澜的办公室里的门问她吃不吃蛋糕喝不喝饮料。
温听澜举起手里的马克杯:“你们吃,我减肥。”
正说着,负责施工的单位也打了电话过来。温听澜和负责人聊了半个小时才结束电话,将负责人提出的问题发给了徐晏清,她夹在中间两边通知协调后下午都过去了一半。
电脑里传来消息提示音,她瞄了眼左侧的消息栏,看见红色的数字出现在了陈序洲头像上。
【陈序洲】:刚睡醒。
午休到现在。
温听澜呵了一声,打字。
【温听澜】:忘了,你也是个资本家。
但转念一想,午休这么久,难道是发烧还没好?
【陈序洲】:稍微还有点咳嗽,昨天晚上没睡好。
【温听澜】:连夜想怎么压榨老百姓?
电脑那头的陈序洲看着这几条挑起鲜明“阶级矛盾”的阴阳怪气的话语,猜她是不是经历了下班前十分钟通知开会或者是饭点开会的事。
【陈序洲】:不说了,说出来你要内疚得吃不下饭的。
故弄玄虚。
【温听澜】:说。
【陈序洲】:昨天你弟弟和你妈找来了我住的地方。
第61章 第 61 章
◎我爱你,如你所是◎
消息发过去, 陈序洲靠在椅背上拿起手边的手机,倒数五次后,手机屏幕还是没有亮起来, 聊天框对面的人也没有发消息过来。
【陈序洲】:还在吗?
【陈序洲】:真内疚了啊?
给温听澜的备注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没一会儿新消息弹了出来。
【温听澜】:我这边建议直接报警。
这回答让他有点意外,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陈序洲】:我真这么做了, 万一她以后扣着户口本不给怎么办?
【温听澜】:补考还没考,别想着毕业的事情。
陈序洲还想回,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特助走了进来:“陈总, 他们来了。”
“知道了。”陈序洲只好结束了和温听澜的插科打诨,起身出去前, 还不忘报备自己要先去忙。
-
公司聚会的饭店是办公室里几个会吃会玩的现充推荐的,温听澜搭了沈知韫的车去的, 一上车就看见许颂章撅着嘴坐在后排。
温听澜觉得稀奇:“你俩怎么不避嫌了?”
许颂章嘴巴撅的能挂酱油瓶了, 温听澜瞄了眼开车的沈知韫, 凑过去小声问她:“沈知韫要升官发财了?怎么你看起来这么生气难过?”
正在开车的沈知韫听见了,透过后视镜瞄了眼温听澜:“这位同事请不要挑拨夫妻关系。”
许颂章表情变得视死如归:“等会儿吃饭我们要公开关系。”
“哈?”温听澜忍住没有给自己大腿上掐一下, 还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了。
许颂章痛苦得就像是稿子被退二十次似的:“到时候他们就会笑话我们打脸了。”
温听澜摇头安慰她:“没事,大家不会的。”
许颂章稍稍好受了一些:“不会笑话我们?”
温听澜继续摇头:“大家不会信你们说的话。”
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车。
到的时候沈知韫和许颂章还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你先进去还是我进去?还是一起进去?”
两个人明明决定今天公开关系了,但这会儿许颂章还是有点怯场:“一前一后吧。”
沈知韫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外面好热。”
许颂章的脏话脱口而出:“靠。”
温听澜将背包换了个肩膀, 主动提出陪她一起。饭店一楼的大厅里就摆了二十来桌, 空间大, 制冷就没包厢那么快, 温听澜虽然也怕热, 倒也觉得还好。
可许颂章已经叉着腰在用手扇风了,热得不得了。
过了没一会儿两个人才上楼进包厢。
饭桌上大家聊国外的建筑,温听澜本就话不多,虽然从事着和建筑有关的工作但对设计了解不深。埋头吃菜喝饮料,倒也隐隐在期待许颂章什么时候会拍桌而起宣布爆炸新闻。
光盘的菜都撤下去好几个了,今天要当主角的两个人还憋着,他俩憋的住,温听澜憋不住了,起身去上了厕所。
顺着标识温听澜找到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出来时洗手池边已经站了个人。
陈序洲一点儿都不意外看见她。
温听澜:“挺巧啊。”
陈序洲:“刚进饭店就看见你了,你旁边是你同事我就没过去打招呼。”
温听澜哦了一声,应该是之前她和许颂章一起站在大厅时。
挤上洗手液,温听澜搓着手上的泡泡,在镜子里打量他,穿得一点儿都不正式,黑短袖运动裤,看这儿有点像以前读书时候的他。
“老板上班不穿西装打领带吗?”温听澜偏头看他,“出来谈生意穿这么休闲?”
“不是谈生意,家宴。”陈序洲抽了两张纸站在旁边等她洗完手都给她,“下班后换了套衣服。”
还特意换衣服的家宴。
温听澜眼珠转了一圈:“相亲啊?”
陈序洲用手里的纸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就我们家里人,别想给我扣分。”
将手上的泡沫冲掉,温听澜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纸,视线一晃,正好看见他脖子上的伤口,伤口边缘有点红肿,看上去像是抓痕:“脖子怎么弄的?”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等手碰痛了伤口才反应过来:“被打了。”
“当负心汉了?”温听澜将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
“我就在你这儿当过王八蛋好不好?”陈序洲笑。
看他不以为耻的样子,温听澜呛他:“是啊,多光荣的一件事。”
说着温听澜转身就要朝着包厢走回去,陈序洲一把将她拉住,收起了说笑打趣的不正经模样:“今天下午我小叔老婆找过来了,说我逼死他们一家人了。吵了两句之后她就动了手。”
今天晚上这顿饭是小叔喊了爷爷奶奶过来“劝和”的。他爸坐镇,就他爸那个心慈手软愚孝的模样,十有八九又会在公司里给他小叔找个闲职白拿钱。
“论起糟心,看来你家和我家不相上下。”温听澜损完他才想到之前他和自己说的事情,“我妈找你……闹了什么事情出来?”
那天在他家碰到温逸辰后,温逸辰肯定把这件事告诉了梁芳。他们以为陈序洲住的那个房子是她的,所以找了过来。
“没什么。”陈序洲卖关子。
那些话实在是难听得很,陈序洲不想告诉她。陈序洲拉着温听澜的手,幼稚地让她两只手撞在一起。
温听澜:“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陈序洲打量着她的表情,说得洒脱,看藏在眼底的情绪还是带了些落寞:“我想到一个办法,你妈叫我帮你弟弟走走关系,要不把你弟塞我小叔手底下,我说那是我未来小叔子,小叔和婶婶恨死我了,估计得把气撒你弟弟身上,一箭双雕。”
“一箭三雕吧,你就没点心思?”温听澜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还没补考呢。”
陈序洲见她要走,双手抱臂,叫住了她:“吃好了吗?”
温听澜闻声停下脚步:“怎么了?”
“交补考费。”陈序洲话说一半,“带你去个地方。”
反正公司聚餐也不需要温听澜结账,她回包厢拿了包就提前走了。
这座城市在一小时前已经彻底坠入夜色的怀抱中,摩天大楼披着比世界所有宝石都璀璨的霓虹,车里没有开空调,陈序洲将车窗降下来,由着夜风吹进来。
车一路驶离饭店,温听澜整个人靠近车门,贪凉地享受着风扑面而来。
陈序洲看她享受,将油门往下又踩了些加快了车速。
风声和引擎的轰鸣声一起钻入耳朵,刺激中夹杂着紧张,在车速又降下来后,藏在神经下的疲倦和紧绷随之消失。
车沿着护城河一路朝西开,温听澜看着蓝底白字的路牌也没有猜到他的目的地。
温听澜将车窗往上调:“去哪儿?”
“你猜猜。”
陈序洲也没有导航,温听澜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哪儿都不认识。
“灵岩山?滨城?”温听澜报了两个答案出来。
“这些地方以前不都去过了吗,你有点新意好不好?”陈序洲倒是埋怨起她来了。
“交补考费的又不是我。”温听澜倒是想看看他能整出多新奇的事情出来。
车一路开到城西,洵川多平原,整座城市唯二的两座山也才两百多米的海拔。
道路两侧种着枫树,温听澜反应过来这里是洵川每年秋季赏枫最有名的景点。
大半夜在夏天看枫叶?
在温听澜的狐疑中,车拐进没什么车辆的省道,不到秋季山脚下的商铺似乎没有什么生意,陈序洲将车停在了一家店门口。
温听澜环顾四周,想不到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解开安全带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看星星吗?”
陈序洲将车熄火:“这事做过好几遍了,有点新意嘛。”
新意新意。
温听澜撇嘴:“抢银行没干过,有新意嘛?”
“虽然雌雄大盗也是爱情剧本,但是我们要浪漫可以不学他们。”陈序洲打开车门,“来吧。”
淡季打烊也早,老板打着哈欠似乎准备关门了。
他们讨嫌地卡着点进了店,这似乎是家专门卖茶叶的店,老板招呼他们在前厅坐下,陈序洲像是常来,指着后院:“龙井、四季,我们坐后院。”
店里装修是原木风格,温听澜跟着陈序洲朝后院走。后院树影婆娑,山间吹下来的风搅动着树叶。
龙井上得快,凑近能闻见好闻的茶香,温听澜不懂茶都觉得清香。
陈序洲见她嗅茶:“怎么样?”
温听澜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抿了一口,被茶水烫到了舌尖:“老街不也有茶楼吗?哪儿还有评弹呢。”
“有个东西老街肯定没有。”陈序洲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等老板将一盒子手工糕点拿过来时,他抬手让老板帮忙将四周的灯关掉。
今天月亮很圆,天上的云追风赶月,朝着东南方向奔去。
黄绿色的荧光在树影中亮起时,温听澜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一个小点在那儿一明一灭,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光点从墨色的夜色里飞出。
温听澜有些惊讶:“萤火虫?”
城市化建设越来越高的现在,温听澜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见到萤火虫是什么时候了。
陈序洲不答反问:“这回能赢老街评弹了吗?”
温听澜侧过身,直直地望着那些萤火虫,新奇地就像是第一次在望远镜里看见木星一样。
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转过身时却发现陈序洲没在看萤火虫而是在看她。
“开心吗?”
“怎么了?”温听澜好奇,“要问也是我问你吧。”
毕竟他今天心情看起来会比自己糟糕得多。
陈序洲:“你在英国这几年阿姨叔叔联系过你吗?”
温听澜蹙眉:“问我开不开心,原来是看我开心要给我捅刀子了。”
但她知道陈序洲肯定不是来犯贱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温听澜想了想开始开口了。
“我出国是互惠生,我寄宿的那户人家没多久后污蔑我偷东西,虽然后来证明我的清白,但那户人家也不能继续寄宿了。我半工半读找了个旅馆前台的工作,然后遇上老板想潜规则。我打电话回去,没说要钱,甚至开口和我爸妈说借钱,他们都说没钱,但他们给我弟买了房子买了车子。后来我再也没有给他们打过电话,他们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说完,温听澜看向陈序洲,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帮他们亮起了几盏不影响看萤火虫的小壁灯,借着光,她看见他脸上惊慌和难过。
那双浅色的眼眸里情绪猛烈地翻涌。
陈序洲看见温听澜脸上方才因为萤火虫带来的喜悦和开心褪了下去。
“所以我也很恨你,那时候我很想你,哪怕不在一个国家就只是隔着网络陪我就好。但你选择了宋娴艺,没选我。就像你以前高中随口让我给高中那只猫取名字,我回去想了好几个,第二天想告诉你,结果你转头让宋娴艺取了名字。”
温听澜整个高中的暗恋,就像是一场无人赴约的电影。大学的时候,她等来了赏光,最后难堪收场。
“对不起。”陈序洲半晌才说出这句话,很苍白的一句话远远不够但他却说不出别的了。
“干嘛突然提这件事?”温听澜缓了缓自己的情绪。
她是一个在情感所得上无比匮乏的人,年少所求之物,终究会困扰她一辈子。
她既然要给他补考机会,也不准备再继续纠结以前那些事。